第五十三章 馭尸者

作者︰不減狂驕不笑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焦黑身軀,沒有哪怕一塊鮮紅的血肉,油脂早已被燒的干淨,只剩枯萎像碳似地爛肉填充其中,燥熱、詭異,一雙碎紙做成的眼楮,散發著詭綠的陰森光芒,倒映著李赫的身影。

若是細看,紙團中的身影是一具發黃破舊的紙人,陰惻惻地,沒有絲毫生氣。

周圍彌漫著腐朽的氣息,上空灰蒙蒙地,連呼吸都感覺到一股燥熱。

李赫有猜到大火並非意外,但沒想到噩兆就在這片墳地中。

先前還說甄隱給祥瑞找了個好地方,如今看來,有點好過頭了。

他接觸噩兆圖錄後,便知曉,一切命運安排或多或少都是有原因的。

黎鎮早已成為危機之地,能讓城內如此多道士察覺不出,或現在已察覺卻泥足深陷的噩兆,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不論是甄家,還是他自己,都與噩兆牽連極深。整個黎鎮屬地仿佛被厄運籠罩,陷入無休止的紛爭,數不盡的禍端接踵而至,令人窒息。

到底潛伏在鎮中的是什麼噩兆,為何如此恐怖?緣何又偏偏盯上了黎鎮?

他不曉得,不過要想從漩渦中月兌離而出,就得提升自身及嶺地的實力。目前苦茶嶺百廢待興,只能作為自身的支柱,因此提升道法便是必須之事,否則無法在將來的變故中存活。

他盯著那雙詭綠的紙目,冰冷身軀下的內心,逐漸火熱起來,那應該就是碎紙畫最後的拼圖。

圖錄中的紙畫,已經飄了起來,漫天紙屑重新拼湊成畫,一副宮裝秀女圖躍然紙上,無論身材、樣貌都得天獨厚,傾國傾城,只是太過完美因此顯得不夠真實,仿佛被顏料涂抹,詭異之象彌漫。

此時細看,那張模糊臉面,有些柳如畫的樣貌,但雙目黑漆漆地,竟然空缺著,缺了一絲神韻,或者說詭異。

李赫雖然目標是紙目,可他也在觀察眼前的焦尸。

為何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八品噩兆,除了強大的詭異道力,還有隱隱約約的不安。

這是李赫從未感受道的壓制力,就像是當初他作為普通人,首次見到紙婢女一樣,兩人差距是跨越性的。

如今李赫也是這般感覺,只是沒有那麼強烈。說穿了,若是自己猜測無誤,八品噩兆是凝聚了數項九品,化為更恐怖的存在。

李赫擁有禍亂紙人,碎紙畫,再有圖錄中人面茶地的共生,以及持國令的氣運勾連,其實離八品祥瑞只有一步之遙,這也是他敢來黎鎮的底氣之一。

身子漸漸紙化,氣息變得陰冷起來,半身黃紙覆蓋,雖說有些褶皺,卻與窯村結束後的慘淡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不得不說,柳如畫這小秘實在好用。

外出工作掃蕩詭異,小柳兢兢業業鎮守老家;歸來身心俱疲,噩兆反噬,一雙靈舌花樣百出,還能吸納噩兆氣息,提升自己。再有如畫中仙女似地模樣,起碼看著養眼,簡直量身定做。

當然,柳如畫所謂吸收噩兆氣息,其實是人面茶地與其深刻的聯系,圖錄賦予的最強共生。他自身也可朝茶地導入,不過沒有柳如畫那麼高效,眼看這等大戰將至,自然得辛苦下如畫,咳咳。

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便歪了心思。這倒不是李赫米蟲上腦,而是隨著人面茶地擴展,持國令形成一種特有的聯系,即使離得極遠,也能借到一絲所謂的氣運,形成自身的域,從而讓噩兆之息更為得力,他的感情也變得像普通人一般。

幾息之內,李赫身周響起動靜,如茶葉被吹拂時的踫撞,一股特殊的氣息漂浮而至。

靠近他的幾座墳丘,已經有破舊的骨頭爬了出來,但一進入此界,就紛紛散架,仿佛被弱不禁風被吹倒了。

但這沒有對焦尸產生任何影響,它是真正得噩兆歿源,沒有人的喜怒哀樂,只有詭異本身,遵從本質,殺掉一切觸發其規律的生靈。

墳崗愈發陰沉,不停地有尸體鑽了出來,有經年白骨,整個身子被粘稠的黑暗填滿,重新佇立;有半具腐爛之軀,殘破不堪,卻長出詭異紅毛,慢慢爬出;甚至有剛剛埋入的新尸,勉強披著破布,尸斑黯淡,老舊陳皮,惡心又可怕。

這些尸體每一具都是不小的威脅,並漸漸發生變異,具備噩兆的氣息。

李赫轉過身來,鄭重地對著甄隱說道。

「你拿著我給的道符,快走!眼前噩兆有些難對付,我顧不得你的周全。」

甄隱听到此話,匆忙向後退去,並避開墳丘。

甄離的下場他可看得真真切切,若是被蘇醒的尸體抓到墳中,結局可想而知。

但他不去招惹尸體,墳中的惡尸卻不放過他。

甄隱運轉呼吸法,身形倒也迅敏,幾乎不弱于快馬奔騰,周邊墳丘卻竄出幾條骨狗,不知疲倦地追尋而去。

甚至有靠得近的黑暗白骨,也跟了上去,李赫朝著槐樹方向甩了幾張道符,爆炸之音不停。

不一會更是听到幾聲轟鳴,想必是甄隱動用了特殊手段。

能否逃出生天,李赫也不曉得,即使有他親制的紙令,也只是增加一絲幾率,余下就要听天由命了。

至于他自己,瞥了眼焦尸,望著那雙紙目,不拼一場怕是不行了。

周圍尸體越來越多,不一會就達到幾十具,而且還在不停增長。

這墳場簡直是此噩兆的天堂,李赫決定不再等待了,先出手試探一番。

他取出幾枚道符,乃最新從商隊獲得的霹靂符,威力極大,堪比數十張烈火符,掛在古鐵做成的圓球之上,拋向焦尸。

李赫運轉呼吸法,手勁極大,圓球堪比箭矢的速度,但很沒靠近對方,幾頭白骨尸軀便挪移過來,同一時間沖向他,兩者恰好踫個正著。

頓時一片火光噴涌而出,將兩具白骨點燃,赤紅的火焰將土壤都燒成了黑色。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白骨頓了頓,繼續朝李赫行去,燃著火焰,體內粘稠的黑暗稍顯消退,卻沒有本質的影響。

眼看到一步之遙,兩只骷髏伸直骨頭棍,朝李赫捅來。

李赫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一斬而下,將四根骷髏臂盡數斬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此短刀乃古鐵制成,上面涂抹著人面毒液,十分鋒利。

遭受人面毒液侵蝕,骷髏身軀才慢慢停頓下來,體內黑暗霧氣與幽綠色的毒液接觸,竟然旗鼓相當。

李赫趁著骷髏停頓,抬手又是一刀,把骷髏頭割掉,其胸中黑霧才漸漸散去,散作一堆骨架。

李赫望著周圍數不清的尸體,眉頭深皺。

人面毒液之前都是無往不利,如今割一個骷髏都顯得這麼費勁,可想而知這群尸體的恐怖,其抵御道力的侵蝕能力甚至快接近弱些的九品噩兆了。

當然,有強點就有弱點,若是眼前幾十的九品噩兆,那他根本不用打了,直接逃跑便是。

尸軀移動緩慢,在他呼吸法全開之際,還是可以輕松避開對方的攻擊。雖然不畏懼火焰,但面對古鐵制成的道兵,也沒有那麼堅硬的軀殼。

不過這只是眼前的一種骷髏尸,另外兩種尸軀明顯不同,特別是站在原地始終未動的焦尸,隱隱透露出詭異的氣息。

但李赫一番交手,也心中有了些數。這只噩兆或許與窯村的噩兆相似,都不是個體型的詭異,而是通過操控之法,來宣泄其噩道。

當然,要是覺得它本體弱小,那可就貽笑大方了。這只焦尸只會更強,因為所有蘇醒尸軀的噩兆來源,都是它身體上濃郁的歿源之息。

李赫不準備等待,否則被這幾十具尸體圍住,他插翅難逃。何況他的目的也不是收拾掉這只八品噩兆,他還沒有那麼自大。

最終極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拿到紙目。

探了一步,便飛身上前,宛若流矢。

他剛一動身,那紅***便圍了過來,他灑出一把符咒,此次是水沉符,雖然很普通,但配合上人面毒液,就效果倍增。

頓時一場慘綠水霧降臨在周邊,滴落在紅***身上,像是腐蝕的硫酸一樣,將其尸軀磨損。

可他們不管不顧,依舊抓到李赫身周,隨即一層耀眼光芒閃過,荊棘甲徒然顯化,只抵擋幾次抓撓,便破碎不堪。

更恐怖的是,紅毛滋生,有強烈的毒性,凡是踫觸的荊棘皆變為紅色,腐朽不堪。虧得李赫身軀紙化,若是凡人血肉接觸這些怪物,早就被融掉了。

他手化作紙刀,直接涂抹人面毒液,對紅***進行砍殺,一只手五根手指,如今生出七八柄刀刃,狠狠刺入僵尸體內,並將他們分裂成碎塊。

約有六七具僵尸便倒在地上,再不能動彈。

可還未等他再前進數步,那些披著破布的殘尸便趕了上來,要阻攔李赫。

他也不再保留,整個身軀都紙化,散發出禍亂的氣息,一雙眸子變得漆黑無比,盯向前方的殘尸。

不僅如此,周身數米之地,隱隱有股茶香,紙軀之上似乎露出一張張人面,雖然沒有道力,卻將紙軀加持不少,任憑對方如何踫撞,能夠一爪將岩石拍碎的攻擊,竟然對李赫無效。

手持古鐵刀,身帶人面毒液,尸擋殺尸,噩擋殺噩,此刻的他,幾乎就是噩兆的化身。

就連不停靠過來的尸軀,都緩慢了許多,它們自然不是產生畏懼之心,而是屬于噩兆氣息的天然壓制。

這便是所謂的方寸之地,噩兆道國。

在現實的嶺地中,祥瑞與噩兆進行共生,能夠互相加持。而在圖錄所維持的域內,宛若自身道國,無論是何等噩兆,都會受到一定程度壓制。

當然,最最狠的,便是圖錄直接進行侵蝕,那是不可逆並且超越等階的鎮壓。

就如最開始對紙婢女歿源的鎮壓,神瑞能夠靠單一的錦囊,竟然把噩兆歿源凝成,可見其本質上的差距。

但到了李赫這里,便只能憑借自身的道力,依靠噩兆與祥瑞來對新的詭異進行壓制,有多大肚子吃多大餅,因此極容易造成反噬。

不過若不進行這最後一招,單靠道國的制衡,也勉強夠用了。

他只需要靠近焦尸,奪下紙目,隨後遠遁即可。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和對方硬拼,不管是八品噩兆的恐怖,還是其余的詭異手段,都沒有足夠的把握來承受。

因此扣下紙目,分離它們,就是李赫想法。

這不是天方夜譚,因為他察覺到焦尸控制紙目的方式,更像是壓制,而非完全的融合。

在靠得近了以後,瑞息之道察覺到的情況,特別在眼珠上有著明顯的差異。再加上圖錄中碎紙畫的渴望,讓他明白,目前的紙目,其實和他更為接近。

這就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紙目作為噩兆的部分拼圖,它渴望找回最完美的軀殼,其天然就有一種達成最佳的驅動。

柳如畫為何對李赫百依百順,實際上他根本沒有控制對方的思想,而是噩兆侵蝕導致柳如畫產生了奇妙的感知,李赫就是對她最大的誘惑,因此她才如此渴望得到李赫。

不過有圖錄鎮壓之效,她不能吞掉這個主人解饞,便只能伸舌舌忝舌忝,緩解內心的空虛。

而且李赫很懷疑,柳如畫狀態不穩定,只能剝皮制人,或許與碎紙畫缺失紙目有關。

他可記得當初柳兀描述,車隊中的小廝一心痴迷,既然噩兆能做到的,照理說全數繼承的柳如畫也該做到,只是缺了部分關鍵的東西罷了。

李赫一路行來,將周邊尸體斬的七零八落,有道國之域的加持,他的道力無限接近八品噩兆,這些尸軀雖然詭異,還是擋不住他。

不過隱患就是,圖錄中的噩兆已經開始有些躁動了,再過一會,怕是反噬就要來臨了,須得在此之前剜出紙目。

就在他貼緊焦尸一臂之距時,對方終于動了,渾身散發著焦糊的烤肉味,一雙詭綠眼珠盯著他,發出攝人心魄的波動,但李赫漆黑的眼珠同樣不含任何情感。

他清楚碎紙畫有控制心神的詭異,不過他根本不畏懼。

此次出手,他沒有拿刀,根本就想著古鐵能斬得動焦尸,而是兩根手指粘一張紙府,上面蓋著持國令的印。

「敕令親準,誅邪闢易!」

只要將符令貼至焦尸腦上,配合身周道國之域,形成短暫壓制,他就有機會取出紙目。

但眼看紙張離焦尸腦門只剩一紙距離,李赫忽地停下動作,面露驚恐。

他一動不動,停滯下來。

並非他不想動,而是身子遭一股詭異的力量控制,難以挪動。

他盯著眼前的焦尸,離得如此之近,才發現詭綠紙目像是畫上去的一樣,透過薄薄紙層,在黑漆漆地眼眶中,徹底映照出一道影子,是發黃而腐朽的紙人,站在一群尸體之中,冰冷而陰沉。

李赫終于明白噩兆的力量了。

馭尸!

而對于它來說,紙人也是尸體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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