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相信。」
法師點了點頭︰「有句話叫眼見為實,你想見一見嗎?」
「不想!」他回答的非常干淨利落。
「很好。現在滾出去,並且永遠不要回來。如果你再出現在我的塔附近一次,我就殺了你,然後抽出你的靈魂附在糞桶里。」
男人很快爬起身,他迅速帶著渾身糞便的村民們離開了。杰洛特走到法師身邊,他說道︰「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殺了他。」
「不,通常情況下,我不會那麼做。」法師的口吻鎮定自若,他看上去甚至一點都不生氣。
這讓杰洛特有些詫異,他看了看法師,問道︰「這可不像我認識的你。」
「杰洛特,杰洛特。哎,我的朋友。在你心中我是個什麼形象啊?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惡魔嗎?」
「他這種人就是會這樣,這沒什麼特別的,杰洛特。你不能指望這些一輩子和泥巴與豬圈打交道的人變得善良有禮。實際上,現在只是沒到戰爭而已。我敢打賭,他們每個人的地下室或者床底下的箱子里都藏著一把或兩把銹跡斑斑的劍,就等戰爭開始出去搶劫。」
「你似乎對歷史很了解。」
「只是一點個人的淺薄理解而已。農民們吃不飽飯就會選擇做這些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人必須有東西吃才活得下去,生存是人的第一本能。他們甚至吃不飽,你又怎麼去要求他們做一個有禮貌,有道德的人呢?」
法師頓了頓,接著說道︰「而我也覺得,沒必要和他生氣。因為導致他變成這樣的並非他自己。」
「又要開始哲學話題了?」杰洛特促狹地笑著說。
「這可不是哲學我的朋友。」法師也笑了起來,但緊隨其後的是一片平靜。他的那副表情讓杰洛特很多年都沒能忘懷︰「這是一個非常沉重、也非常嚴肅的話題。」
獵魔人不知為何,他有些想要繼續往下听。注意到他的表情,法師也就接著說了下去。
「你看,杰洛特。人們在出生不久時就知道饑餓是何滋味了。嬰兒的哭泣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饑餓。這是人的本能。你只有吃飽了才有資格、才有時間和余裕去想些其他的事情。而這些農民,他們一輩子都在地里勞作,所做所得有八成要交給國王,甚至還得逢年過節交稅。萬一踫上戰爭」
「嘖嘖,那場面最近我看了一本書。叫做《瑞達尼亞戰爭史》,作者有一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他說︰‘據不完全統計,只要戰爭開始,而國王們找不到雇佣兵時。農民們就會失去他們的兒子,而後由于勞動力不足,他們會無法上交租子。因此,他們中的一些會選擇攔路搶劫後被吊死,另一些則是借高利貸,剩下的那些則是餓死。’」
「那麼依你之見,這種事要如何改變呢?」杰洛特知道他所言非虛,法師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鮮血。獵魔人這些年走訪世界各地,戰爭時期,不僅僅是死人遍地,甚至連怪物都會大肆出沒,四處獵食。
「沒法改變,至少現在不行。」
「你也不行嗎?」
「我可以,杰洛特。我當然可以揮揮手讓世界上的國王們全都死掉,然後自己來統治他們。確保每一個人都能過上美好而幸福的日子但問題是,如果我離開了呢?況且,你認為我是會這麼做的人嗎?」
法師沒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這個話題結束了。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讓杰洛特沉思許久︰「我不能作為一個神明帶領人們前進,他們要自己帶領自己。杰洛特。」
「天助自助者。」
他們在塔前分了手,杰洛特決定在法師這兒逗留一陣子。但他必須去把他的馬牽回來。因此法師自己一個人回到了塔內。
他推開門。
「雖然我對你這麼用功感到很高興安德莉婭,但是你必須吃完早飯才能開始練習。」
听見法師的聲音,坐在長桌前的女孩驚慌地抬起頭,她三下五除二吃完手里還剩半截的面包,隨後拿著書就跑到了法師面前。指著其上的一段問道︰「老師,我不太明白這一段。」
法師仔細地看了看那一段關于施法的理論,他解釋道︰「不必太過糾結這些理論知識,安德莉婭。我們施法雖然有很嚴格的手勢控制和魔力引導,但如果你足夠天才,又或者你經驗足夠老到。你就能和我一樣完全無視這些東西。記住,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他打了個響指,安德莉婭看見她桌上的餐盤飛到了法師手里,在一陣白光中逐漸變化為了一根短魔杖。法師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他沉吟了一會,決定還是不加那些裝飾了。
他說道︰「這是我的一些朋友使用的東西。他們喜歡用這種魔杖來施法,雖說並不如何高明。但對于你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拿著它,然後試著將你體內的魔力灌注進去什麼也不必做,你只需要感受。」
安德莉婭依言照做了,她試著放松,但依舊將手里的魔杖握得緊緊的。那粗糲的觸感給了她別樣的安心,隨著魔力的灌注,她感到一陣奇異地波動傳來,穿過她的全身。她的頭發根根立起,又放下,酥麻感從腳底傳至頭皮。
但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魔力在魔杖頂端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球,它漂浮了起來,澄澈而透明。法師滿意地笑了︰「你看,你沒費什麼力就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造出了水球。施法的感覺如何?」
「很很奇怪,老師。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很好,你半只腳入門了。當然,只是第一道門。」法師無情地抽走了她手里的魔杖,指了指桌上那杯她沒喝完的牛女乃︰「喝完。然後去做練習。今晚你得不依靠我的幫助來自己進入冥想。」
安德莉婭用渴望的眼神看了看那根魔杖,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苦著臉喝完牛女乃後乖乖上樓了。
法師注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