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嗎?
這個問題,有時會伴隨著一個人的大半生,直到他們死前可能才會完全釋懷——去他媽的吧,我都快死了,了不了解都沒意義了。
只要少數人才能真的找到答案。
拉查凝視著自己的右手手掌心,那里有一團金色的暴烈氣團正隨著他皮膚的紋理緩緩流動。他的面容沒有變化,但看上去和之前那個瘦弱又小心翼翼的年輕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硬要說的話,&bsp&bsp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正在緩緩燃燒的火焰,只是單純注視著他都會令人感到眼皮刺痛。
「呼」
拉查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後右手猛然下壓,拍在雪地之上。四周的積雪在頃刻之間消融殆盡,就像是被一只不可視的大手統統抹消了一般。拉查漠然的注視著這一切,他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帶著一種疏離感。
站在雪山之巔,&bsp&bsp四周寒風烈烈吹過。他單薄的衣衫被這狂風吹得紛飛亂舞,衣角鼓蕩。
老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帶著笑意「還在思考?」
「我」
拉查轉過身。
「我到底是誰,&bsp&bsp大師?我是李青,還是拉查?」他迷惘地問道。
「那取決于你想做誰了。拉查是個平凡的人,他也將平凡而毫無痛苦的度過他的人生。這樣很好,但李青卻不同。李青的人生非常痛苦,非常艱難。」老者答道。
「我也沒法告訴你這件事,拉查。沒人能告訴另外一個人他應該成為怎樣的人,更何況,這都取決于你,不是嗎?如果你想做李青,那就做。你想做拉查,那也可以。有誰能怪你?當然,你也可以兩個都不選。」
「兩個都不選?」
老者笑了起來,慈眉善目「人生不是非得要選擇的,拉查。」
拉查低下頭,&bsp&bsp再抬起頭來時,&bsp&bsp眼神里依舊帶著迷茫,但也有了些新的東西。他對老者說道「我想先從行腳僧做起,大師。我想下山看看,是否有人需要我的幫助。」
老者微笑頷首——
「傳令下去,安營扎寨。」
德萊厄斯滿意地看著他的部隊在半小時內就搭建起了一片營地,簡單的防御工事與足以容納他們所有人的營帳拔地而起。每每看到這樣的場面,都令他感到一陣舒適,幾乎等同于他的斧子砍掉敵人的腦袋。
深夜。
「將軍。」
伊爾文走進他的營帳,面上帶著散不開的陰郁。
「什麼事?」
「我們是否要派出探子?」
坐在桌子後的德萊厄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我們離不朽堡壘的大門不過幾百米,還需要什麼探子?」
「可是,我們對城里一無所知,將軍。」
「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伊爾文。你現在應該去管一管那些騎兵們的寶貝,天亮就要出發了,我听見龍蜥們現在還在叫個不停,怎麼回事?」
伊爾文慚愧地低下頭「十分鐘前就這樣了,讓馴獸師來安撫也沒用。」
德萊厄斯皺起眉「帶我去看看。」
片刻之後,他們站在龍蜥們的圍欄前沉默不語。
火把明暗不定的光芒在德萊厄斯臉上投下不規則的陰影,他看著那些躁動不安的龍蜥,眉頭越皺越深。軍團的馴獸師在他身邊不安地說道「將軍,此前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這批龍蜥是我親手教出來的,絕對不會違反紀律,更別提在深夜大叫了」
現在季節,夜晚並不炎熱,甚至稱得上是寒冷。他的額頭上卻不住冒出細汗,這個馴獸師的身體有著微微的顫抖,他居然結巴了起來「將,將軍。這絕對不正常。」
還用你說嗎?
德萊厄斯當然知道這件事,這個隨軍馴獸師跟了崔法利軍團五年了。在他手下教出來的龍蜥一直是被騎兵們爭搶的伙伴。這家伙很有本事,他能讓天性暴戾的龍蜥們遵守紀律,听從命令。光是這點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暫時壓下心里的不安,德萊厄斯淡淡地問道。
馴獸師以不安的眼神注視著圍欄里的龍蜥們,它們正嘶鳴個不停。但即使是這樣了,也沒有攻擊彼此,或是暴動。這足以證明他訓練的成果。似乎是德萊厄斯平靜的聲音給了他力量,他也冷靜了下來,緩緩答道。
「首先可以排除天氣原因,將軍。除了弗雷爾卓德那冷死人的地方,龍蜥們對任何環境都視若等閑。食物原因也可以排除,它們吃的比我還好。」馴獸師的臉上帶著一種茫然與懷疑,他像是陷入了自我否定一般喃喃自語起來。
「不應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有力而冰冷。馴獸師抬起頭,看見德萊厄斯那張平靜的臉,听見他低沉的聲音「說出來,不必驚慌。」
馴獸師咽了口口水,他答道「我干這行有二十七年了,將軍。祖輩傳下來的手藝,我的爺爺與父親都是隨軍馴獸師。在這二十七年的生涯里,我只見過一次龍蜥們如此不安。」
「那次它們是在面對一頭真正的巨龍。」
馴獸師的話讓伊爾文與他身後的衛兵面面相覷,也讓德萊厄斯皺起了眉。他說道「說的詳細一點。」
馴獸師像是陷入了回憶里,視線沒有了焦點「那時候我還跟著我父親,我還記得那批龍蜥,它們是我父親親手教出來的最後一批。」
他咽了口口水「二十一年前,崔法利軍團還沒成立。我與我父親在維利爾斯將軍手下做事。」
德萊厄斯點了點頭「‘鐵手’,維利爾斯。一位英雄。」
馴獸師與有榮焉般笑了起來「是的,他是一位真正的諾克薩斯人不好意思,我扯遠了。」
「那時候我們在攻打山丘之民,也就是現如今的庫爾薩拉。那場戰爭打的很順利,山丘之民雖然各個都是好樣的,但他們的武器裝備太落後了。沒法抵擋我們的新式裝備與板甲。直到他們的國王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頂被詛咒的金盔」
「當著兩軍陣前,他將那金盔帶上了。隨後整個人都像是被吸干了似的化作了一具干尸,再然後天空被巨龍的雙翼遮蔽了,它僅僅只是不知從那兒飛來,飛在我們上空都足以令人恐懼。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見龍蜥們像現在這樣焦慮不安。」
德萊厄斯知道他在說什麼,那頂被詛咒的金盔現在應該被封存在了帝國的寶庫里。這是一件遠古時期的寶物,每次開啟都需要一位特殊的高貴血脈作為祭品,能夠召喚出一頭巨龍的靈魂——當然,山丘之民的國王血脈已經死絕了,因此這頂金盔現在只剩下好看而已。
伊爾文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打斷了德萊厄斯的思考「故事很精彩,馴獸師。但不朽堡壘可沒有龍。」
馴獸師的表情看上去疑惑到無以復加,他答道「是呀,大人!所以我才想不通它們到底為何會這樣」
兩分鐘後,德萊厄斯明白了它們為何如此不安。他想起了一個動物學者的話,那家伙說動物們的直覺通常都比人類要靈敏不少,它們天生就比遲鈍的人類更能感受到危險的到來。
兩分鐘後的德萊厄斯注視著那個朝著他們逼近的巨大身影,握緊了手中的戰斧。
他想,那個動物學者說的真他媽沒錯。
地面隨著那東西的靠近開始震顫的越來越明顯,軍營里早已沒有人休息了,他們全都組成了戰陣,對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嚴陣以待。德萊厄斯眯著眼,今夜,不朽堡壘的天空之上沒有月亮,甚至連星星都很是稀少。
他看不清那東西的臉。是的,德萊厄斯很是確定那不可能是個人——哪個人能長到五米高?何況那東西看上去遠遠不止五米。
祂最終停在了德萊厄斯面前,從黑暗中顯出了身形。德萊厄斯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那居然是個人。
他著上身,一種可怖的壓迫感與氣勢撲面而來。盡管他根本就沒有擺出戰斗的架勢,僅僅只是平靜地站在那兒。德萊厄斯仰起頭注視著他的面容,他感到自己仿佛是在面對一頭人形的巨龍。擺那氣勢所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這個男人的面孔非常眼熟。
「不必驚慌,嗯,你應該就是德萊厄斯吧。」對方的聲音听上去宛如平地起驚雷,即使壓低了也依舊振聾發聵。
他那張如同岩石一般粗糲的臉上緩緩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黑色鋼鐵鑄成的下巴極其可怖「我听斯維因說,你是最新的諾克薩斯之手。」——
克羅諾斯注視著練兵場上的兩個身影,他對一旁優哉游哉喝著茶水的法師說道「他這樣正常嗎?」
「你指的是哪方面?」
「身高。」
何慎言聳了聳肩「五米而已,怎麼了?」
克羅諾斯有一陣子沒說話,他只覺得牙酸——基因原體們著甲後也不過才三米多高,塞恩在完成手術後沒穿盔甲都有足足五米高。還有那個鐵下巴有那麼一會兒,克羅諾斯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個獸人的warboss。
何慎言笑了笑「一個忠告,克羅諾斯。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擴寬你的眼界。至少也得放寬心,你以後要驚訝的事兒還多著呢。我可不想看到你到時候像個傻子似的對每一件事大呼小叫。」
克羅諾斯搖了搖頭,暫且放下了腦中的思緒,他開始認真觀看起練兵場上的戰斗。盡管雙方的體型極其懸殊。一方五米高,另一方‘僅僅’二米多高。
德萊厄斯本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情讓自己感到緊張了,但當他真的站在練兵場之上,面對著塞恩之時,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了。
「你先來。」
塞恩對他點了點頭,甚至沒拿武器。德萊厄斯感到一陣被輕視後的屈辱,但他沒表現出來。他沉聲說道「將軍,您確定您不需要著甲和武器?」
他的問題得到後者一個迫不期待的微笑「盡管來吧諾克薩斯之手。」
德萊厄斯發出一聲怒吼,隨後朝著塞恩開始沖鋒。
這場莫名其妙的戰斗是由塞恩提出的,美其名曰「來看看你是否有資格成為諾克薩斯之手」。
盡管德萊厄斯的功績已經令他的黑石雕像布滿帝國各地,他有沒有資格完全不需要塞恩來說。可如果能夠得到初代諾克薩斯之手本人的認可,那他也會感到非常榮幸。
塞恩微微側過身,超人的敏捷性甚至令他有空在躲過這一擊危險的斧頭揮擊之時還有空嘲諷德萊厄斯「你就這點本事?」
他得到後者的一記飽含怒意的回身橫斬,目標很明確,就是他的腰月復。顯然,對方已經認真了起來。
塞恩無聲地笑了,很好,就是這樣。
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認真了起來讓我看看,你是否有那個資格
一聲沉悶的悶響回蕩在練兵場之上,德萊厄斯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斧頭居然被塞恩單手捏住了。他的五根指頭宛如在鑄造之初就與黑色切割者熔鑄在了一起似的,不管德萊厄斯如何使勁,都沒法讓他的斧頭離開塞恩的手指。
「技巧還不錯你輸在了力量上。」塞恩簡略地點評道。
「如果您是在可憐我那大可不必,一個戰士不會為他面對對手的強大而埋怨出聲,他只會感到興奮。」德萊厄斯沉穩地回答,同時一腳揣在塞恩的膝蓋上。盡管塞恩壓根就對這種層次的攻擊完全無感,但他還是松開了手,讓德萊厄斯拿回了斧頭。
「別誤會了,小子。可憐你?」塞恩大笑出聲。「我可不會侮辱一個戰士的斗志!現在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讓我看看你的力量!」
德萊厄斯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一絲微笑,開始時那種被輕視的憤怒正在迅速退去。他必須承認,即使塞恩沒穿盔甲,沒有武器,也依舊是個強大的敵人——強大到甚至令他開始享受起這場懸殊的戰斗了。他一向如此,總是樂衷于挑戰那些最強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