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凡三號。
在帝國內部,這個名詞代表了很多東西。
兄弟倒戈,背叛、鮮血。曾經的手足將刀劍對準對方的後背,而領頭者所求之物僅僅只是一個燃燒的銀河。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例如使用病毒炸彈,然後在大氣層內用復仇之魂號的光矛將其引爆。使得整個星球都陷入了火海之中,超過六十億人在此死去。他甚至不惜清理自己軍團內部仍然忠于帝皇的子嗣, 還說服了自己同樣背叛的兄弟也這麼做。
那是一場屠殺,數不清的忠誠派戰士死在那場戰斗里。其中就包括福格瑞姆如今所使用武器的前任主人,索爾塔維茨。
而現如今,福格瑞姆卻說,他覺得自己听見有人在伊斯特凡三號之上呼喚他的名字。
「看來是過往的冤魂來找你索命了,福格瑞姆。」
殘破的鳳凰躺在醫療艙內, 法師略帶嘲諷的話沒讓他有所動容︰「我反倒希望是那樣。」
「如果他們的靈魂還在那顆星球上, 我會前去的,我必須親自前去」福格瑞姆喃喃自語著,氣泡在醫療艙內升起又炸開,綠色的醫療液正在緩緩治愈他嚴重的傷勢。
「很遺憾,但伊斯特凡三號目前並不在我們的航行路線上。」
何慎言索性靠在牆邊,他不介意多聊一會兒︰「而且,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福格瑞姆。你的悔意無法倒轉時間,讓當時的那個人做出正確的決定。沒必要替他愧疚,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
「不,我不會逃避我應該承擔的責任。如果我連親自與他們見面都做不到,我還能做到什麼?如果真的有過往的冤魂來找我索命,那就來吧,我不會逃避。」
「那麼,看來我只能祝你好運了。」
何慎言笑了笑,他不指望自己能三言兩語說服一個原體。而且也從未想過要強制說服他們,每個人都有其自由意志, 更何況,福格瑞姆所求的事非常正當。
有人呼喚,豈有不回應之道理?
他扭過頭,視線在一瞬間跨過了星海,來到距離不遠的普洛達爾斯星系,在那里,有許多人正在祈禱。
「再等一等,我們很快就到。」——
「上尉,深沉之毀滅號呢?」
「駐扎在另一顆星球上了問這個干什麼?」
上尉瞥了一眼問這話的士兵,對方滿臉不情不願︰「那是我們的龍!」
「那是帝國的龍!」
上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帝國需要她,她就去哪兒!」
這個插曲沒持續太久,新調遣來的政委很快就過來把這個家伙拉走了。他們全連正在前往第三機庫,第二連很快就到。上尉不知道新載具會是什麼東西,但是,有深沉之毀滅號珠玉在前,恐怕新載具會很難入他法眼。
這個想法在十分鐘後被他自己甩在了地上,然後用腳狠狠碾碎了。
「髒話的帝皇在上啊!」
上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面前的那東西,嘴里叼著的煙都差點掉在地上。其他人的反應也大差不差,听見這句話的政委甚至都沒作何反應——他也陷入了一樣的震驚當中。
流線型的身軀, 機體本身呈現出低調的黑色,以白色勾勒出主體線條。帝國的金色天鷹標志在胸口處閃閃發光。
老實說,擺在他們面前的那些東西讓上尉想起他曾經見過的帝國騎士機甲。那些身高九米到十五米不等的龐大戰爭機械在戰場上極為強大, 每一個都足以影響一場戰爭的局勢,當然,在卡迪安陷落的那場戰爭中,騎士們其實也做不了太多事。
一陣震驚的沉默過後,上尉為自己點起一根煙,猛吸了一大口︰「好吧,法陣中樞這次又是什麼好寶貝?」
說話的間隙,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士兵們。那群混蛋一改之前得知無法駕駛深沉之毀滅號的低沉,此時各個摩拳擦掌,好不激動。
「‘英武之刃’,第一代戰爭機甲,駕駛艙需求四人,高達十五米。采用精神連接,無需復雜的操控設備與嚴格訓練。一舉一動都能迅速得到反映,且擁有極高的敏捷。但機甲受損,駕駛員也會體會到同等的疼痛。」
法陣中樞很快就為他們介紹了起來︰「配備魔力護盾,可偏折大部分火藥武器。表面采用符文學復合材料,對動力武器亦具有極強抗性。對全地形都具有極強的適應能力,同時具有一定程度的飛行能力。」
「須知︰英武之刃專攻近戰,因此不含任何遠程攻擊手段。機甲本身能夠極大地強化駕駛員的反應速度,通常情況下,四人的意識會在駕駛過程中與機甲融合,反應速度會上升六倍左右。同時,機甲核心處被銘刻了陰影符文,能夠短暫進入暗影之中進行短距離傳送與潛行。」
「本身能量足夠持續二十四小時的全力戰斗,同時采用了‘殺戮轉化’系統,能夠通過殺戮敵人並同化其血肉精華來延長續航時間,也可使用太陽能。」
「介紹完畢,上尉,您是否需要立刻進行訓練?」
「停一停,四人一組?」
上尉撓了撓自己的頭︰「我的第一連現在有四百人,這里有一百台英武之刃?」
「目前已有九十一台,剩余九台尚在制作當中。」
「那第二連呢?」
「第二連的戰爭機甲為‘雷雲’,專精遠程火力壓制,可與您的第一連形成較好的聯動。您不必擔心機甲數量問題,目前,復仇號的大部分魔力供給都提供給了生產線。預計三小時後便可生產完畢。」
「好吧,那我就沒什麼問題了——所有人听好!」
上尉轉過身來,看著激動的士兵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進行分組,你們都听見了。四人一組,然後采取抽簽進行分配,我們現在只有九十一台英武之刃,所以注定會有三十六個倒霉蛋只能看著其他人進行對練。」
他大手一揮︰「來吧,進行抽簽!」
十五分鐘後,上尉與其余三十五名士兵一起坐在倉庫的邊緣,他陰著一張臉,滿心郁悶。
「媽的」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
復仇號底層那些卡迪安士兵們的激動沒有躲過何慎言的眼楮,說的直白一些,只要他想,這艘船上所有人現在在干什麼他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過,這倒也不是他主動的。復仇號因為其特殊性和法陣中樞的關系,基本上每時每刻都在向他被動的報告這些訊息。比如前方多少多少米處有星球的殘骸可以用來吸收,哪里又檢測到了混沌叛徒們的氣息之類的。
說實話,挺煩的。
不過,煩歸煩,這些訊息還是必須要接受的。復仇號上沒有星語者與領航員,能夠為船上的人們進行導航與預知危險的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能夠承受住復仇號這種龐大的訊息雜流。
若是換普通的靈能者來,恐怕數百人都沒法堅持住十來分鐘。訊息雜流和復仇號上下各處的運行擾動會將他們直接連接的精神沖刷的一塌糊涂,靈能者的精神會受到極大的沖擊,不是變成白痴,就是變成瘋子。
主控室內,法師悠然自得地將腳翹在桌子上,把玩著手里的一塊黑色圓球。這里面裝著一個徹底背棄人類投身混沌的混蛋,一個令人作嘔的渣滓。
盧修斯——不滅者,盧修斯。
名字很唬人,的確如此。但他現在是一塊石頭,無法與人交談,無法使用任何誘人墮落的能力。就算它現在被一個孩子拿在手上,它也無法影響對方的心智。而他那駭人听聞的重生能力也無法使用了。
何慎言又沒殺了他,只是讓他變成了一顆黑色的圓球罷了。
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進行,復仇號很快就將抵達普洛達爾斯星系。除了殺死那些恐虐的信徒和其他混沌叛徒之外,他還有些其他的事要做。例如救下那些被抓走充當奴隸的平民。恐虐信徒需要奴隸,這件事說出來可能會顯得有些可笑。
但是,四邪神的信徒之中,恐虐的信徒反倒不會濫殺無辜——血神需要的是勢均力敵或強大對手的頭顱,濫殺無辜對祂而言是一種恥辱。所以,除非那些拿起武器反抗他們的人,恐虐的信徒一般不會屠殺婦孺。
不過,他們會將他們抓走關在飛船底層充當奴隸,為他們維修護甲、飛船以及一些簡單的雜活。甚至為了保證他們的數量,這幫恐虐狂戰士時不時還會催促那些可憐的奴隸進行生育
總之,這幫人在不戰斗的時候居然還算得上是正常。
除此之外,安格朗倒是十分罕見地給他提出了一個建議。
一個不怎麼實用,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就顯得很讓人驚訝的建議。
在福格瑞姆的醫療室內,安格朗對他說︰「我們為何不佔領一顆星球呢?然後將其作為根據地,進行一系列改造。復仇號可以繼續追獵,但這顆星球可以在大裂隙附近作為一個中轉站。打擊任何經過的混沌叛徒,同時救助那些可能存在的凡人。」
他對于‘拯救凡人’這件事相當上心。
這個想法,也很美好。但是,想法只是想法,實踐起來難度便會增加十倍不止,何慎言的確可以做到改造星球這件事。但之後呢?
他們的人手嚴重不足,這是其一。雖說可以造出魔偶來守衛,但魔偶終究只是魔偶。其次,如果這顆星球遭到叛徒們的進攻,誰能保證復仇號可以隨時回歸進行支援?
沒人能保證,何慎言也不行。該死的亞空間阻隔了所有長距離傳送的可能性,他目前為止只進行過一次短距離傳送,那一次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思索再三,他決定還是讓安格朗來一趟,和他親自交談。
「恐怕我不能同意你的計劃,安格朗,要實現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我的確可以讓那顆星球成為一個根據地,但卻沒法保證之後發生的事。」
「我可以駐守在那顆星球上,負責防衛。復仇號可以從那顆星球開始一點點掃蕩周圍的叛徒。直到我們徹底清空大裂隙附近的叛徒,這樣如何?」
「你似乎對這顆星球很是執著啊。」
安格朗沉默了一陣子,隨後嘆了口氣。
他坦誠地說︰「沒錯,因為我需要一個征兵世界。吞世之勇目前只有我和吉瓦多倫兩個人,別說軍團了,兩個人連一個戰斗小組都算不上。」
「原來你是這個想法」何慎言點了點頭。
「那我就能理解你為何如此急迫了,可是,恕我直言,安格朗。這依舊是個愚蠢的想法。」
「回歸帝國後你要怎麼和他們解釋?你帶著一整只軍團,自命名為吞世之勇。這名字听上去就和吞世者差不太多,而他們的原體我暫且先不提原體的問題,你覺得帝國如今的政治格局能接受這樣一支龐大的勢力嗎?」
「只是一只軍團而已!」安格朗不解地說。
「二次建軍過後,已經沒有軍團這個稱呼了。」
何慎言有氣無力地為他解釋,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對牛彈琴︰「現在的阿斯塔特們編制都是戰團,就算滿員也不過才一千人。這時候冒出來個軍團?你也不怕那幫官僚嚇死。」
「相信我,他們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維護一整只軍團需要軍費支出吧?他們一年到頭查你十五次,然後削減經費,下面就是審判庭上門抽查,給你的子嗣派發的任務也是那種極度危險的。不談這些東西,其他戰團之間你要怎麼解釋?」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見得太多了,安格朗。不管哪個宇宙,都是這樣。」
「我真是恨透了政治。」安格朗咬著牙說。「這明明就是好事!」
「事是好事,但這個宇宙的你不是好人。這件事就到這里打住吧征兵世界的事我會想辦法,至于那個世界,咱們還是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