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臭味充斥著工廠內部,那是惡魔們的以太血肉被焚燒過後所產生的氣味。修女們三人為一組警惕地在走廊上進行巡邏。在史蒂夫的領導下,她們打退了許多波惡魔們的進攻。接下來只需要等待支援抵達便是。
洛肯虛弱地行走著,他拒絕了修女們的攙扶和讓他多休息一會兒的提議。他需要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話雖如此,他現在卻也只能以一個對阿斯塔特們來說比較緩慢的速度行走了。那東西給他留下的傷勢太過可怕,毒素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五分鐘後,他踩著嘎吱作響的廉價金屬地面來到了工廠的其中一個出口。男人就站在那里,
洛肯只看得到他半邊堅毅的側臉。
「噢,你來了。」
注意到他的到來,男人轉過頭微笑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洛肯困惑地看著他︰「大人?」
「這叫握手禮。你只需要伸出右手就好,在我的時代,這是最普遍的禮儀。」男人帶著懷念的笑容解釋道,
洛肯依言照做了。同時,他也捕捉到了男人話語中的一個關鍵信息。
我的時代。他將這四個字牢牢記在了心底,感覺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麼東西。
簡單的禮儀結束後,
男人向他自我介紹道︰「我叫史蒂夫‧羅杰斯,士兵,你呢?」
「加維爾‧洛肯。大人,您——」
史蒂夫打斷了他想要說的話︰「——別在意太多,士兵。我們都只是盡忠職守而已,執行任務罷了,不需要知道太多。你覺得呢?」
望著他藍色的眼眸,洛肯點了點頭。這很好,對方並不想告訴他自己所屬的軍團,這倒也免了他說出自己的軍團曾經的軍團。
「那麼,士兵,你的任務是什麼?」史蒂夫開口問道。
「支援戰斗修女們,同時保證發電廠不被惡魔們所攻佔。」
史蒂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洛肯覺得,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眸變成了純粹的金色。
「所以。」史蒂夫輕聲說道。「是誰給你的任務?」
「一名修女。」
洛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但他只能選擇誠實以告,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在戰時,確定來支援的友軍身份通常是識別身份編碼,這位大人卻沒有這麼做。他不知道理由,但只管回答就對了。
「她借用了一名瀕死的見習戰斗修女的身體來向我傳達任務但我十分確信,那絕對是位活聖人。」
史蒂夫凝視著他,眼中再次閃過一道金光。這次,洛肯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听見史蒂夫的低語聲︰「原來如此是他的力量。」
洛肯保持著緘默,他不認為這是自己應該摻和的事,也不認為自己應該開口詢問。史蒂夫也沒有要向他解釋的意思,他只是看了眼洛肯空空蕩蕩的左臂,臉上突然掛起一個奇怪的微笑。洛肯覺得自己在其中看到了懷念。
「傷口還疼嗎?」史蒂夫問。
「有一點,但不礙事。我隨時都能進行戰斗,大人。」
「戰斗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它們在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了。」史蒂夫非常篤定地說。「但你的手臂問題需要立刻被解決,你可不能以這樣的狀態上戰場。告訴我,左手是你的慣用手嗎?」
「我兩手皆可揮舞刀劍,大人。」
「那麼,稍微忍著點吧。」
話音落下,史蒂夫抬起右手。金色的光輝居然從洛肯的身體中冒了出來,
那美麗而震撼人心的光輝仿佛星光的碎片一般令人著迷。洛肯緊緊地盯著它們,渾身繃緊,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顯然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光輝匯聚在史蒂夫的手中,一點一點地凝聚成了一只手臂。星光的溫度在這之後猛然上升,幾乎變成了太陽。熱浪撲面而來,洛肯竟然開始感到一陣心悸。
在這怔怔地出神之中,他听見史蒂夫的聲音︰「我知道一個戰士在面對無法擊中和傷害到的敵人時到底有多麼沮喪。就像你面對的那只惡魔。很多時候,凡人們只是缺少一個能夠對它們直接造成傷害的手段而已。」
他松開手,那只虛幻而又凝實的金色手臂開始顫抖,騰空而起。下一秒,洛肯的身體像是被一頭野獸劇烈撞擊了似的。他猛地佝僂下腰,瞪大了眼楮看著自己的左臂。那里傳來劇烈的疼痛,汗水立刻涌出,從他臉上滾滾而落,又在高溫中沒落地就被蒸發了。
阿斯塔特們對疼痛的抵抗能力極高,但那並不代表他們感受不到疼痛。洛肯從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嘯叫,他難以自抑,跪倒在地。原本想要竭力在這位大人面前保持儀態的想法落空了,蓋因那新的左臂正在不間斷地灼燒他的靈魂。
洛肯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他感覺自己的體內正有著火焰在燃燒,它炙烤著他的骨骼和內髒。這幻覺是如此真實,甚至讓他听見了 啪作響的聲音,聞到了血肉被焚燒過後所產生的特殊氣味。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平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疼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堅定。他凝望著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正燃燒著烈焰。
「現在,你有能力傷害到它們了,士兵。」
史蒂夫微笑著朝他伸出一只手,將洛肯從地面上拉了起來——
「殿下,殉道者大橋陣地向我們傳來目擊報告,他們目睹了一位活聖人的出現。」
「活聖人?」
基利曼從沙盤中抬起頭,將自己的思緒于那不間斷的戰爭推演中解放了出來。他皺著眉,原體的臉竟然顯得有些憔悴︰「確定對方的身份了嗎?」
「根據目擊報告,祂借用了一位見習戰斗修女的身體,背生雙翼。聖賽麗絲汀符合這個描述。但她通常不會選擇借用修女們的身體。」
不太像是她,但也不能完全否定
基利曼眯起眼心想,他和這位活聖人打過交道。他復活時,聖賽麗絲汀就在場。至于現在她去了哪兒,就算是基利曼也無從得知。畢竟活聖人只听從一個人的命令,而那個人顯然對萬事萬物都自有安排。
基利曼站起身,開始在他的書房內踱步。上百個不同的猜想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沸騰,也讓原體的臉色再度變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戰爭推演實在太過勞心勞力,他還得兼顧整個泰拉的兵力調動以及平民們的安置問題。他甚至還得處理那些到了這個時候都在互相扯皮的官僚們,帝國腐朽而龐大的官僚系統在這個時候終于顯現出了它的弊端,基利曼卻沒有絲毫想要改革的想法。
至少不是在現在。
他嘆了口氣,開始煩惱于自己為何不能直接去詢問那個在背後做好了一切計劃的人——他的父親,人類之主。
「你就是不肯把話說明白,是嗎?」基利曼低聲說道,這句話顯然嚇到了那個一直和他進行溝通的軍務部官員。對方也和他一樣,幾天未曾有過睡眠了。听見這句話,他嚇得一個激靈,在屏幕里跳了起來。
「殿下,何出此言吶?!」官員哆嗦著問。
「不,我沒在和說話。你干的很不錯,多西里斯家的。去給自己一點休息時間吧,你看上去就像是個稻草人,被風一吹就要倒在地上。」
基利曼看著他的臉,那官員臉色蠟黃地坐在椅子上,連肩膀都松了下來。手邊堆著一管又一管的藥劑,全靠這些東西他才能堅持下來。要知道,這些天里,基利曼的所有命令都是通過他發布出去的,強度之大可想而知。
「不,殿下,我還撐得住。」
他顯然還想強撐一下,但基利曼卻嚴詞拒絕了他︰「看看你自己!為帝國鞠躬盡瘁並不代表要把你的生命浪費在無意義的堅持上!這是命令,去休息,多西里斯家的,換另一個人來和我進行對接,明白嗎?」
「好吧,殿下。」
官員站起身離開了,沒過幾分鐘,一個火急火燎趕來的年輕人就代替了他坐在了那椅子上。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務部制服,基利曼可以預見到,沒過多久這身制服就會變得凌亂起來的。
「殿下!向您致敬,我是——」
「——不必向我介紹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誰。馬爾西斯家的小兒子,是吧?」
年輕人顯然被鎮住了,他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是,是的,殿下。」
基利曼低頭看了一眼沙盤旁邊的倒計時,距離承諾的支援抵達還有四十六小時五十七分鐘。他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就在剛剛,他收到了一份匯報。極限戰士們傷亡慘重,尤其是第二連,卡托‧西卡琉斯甚至都昏迷不醒。
當時,第一連剛剛結束他們支援帝國之拳阿斯塔特的任務。馬里烏斯選擇與西卡琉斯進行匯合,然後再次進入巢都。他們在匯合後沒多久卻在正面戰場上遭遇了一台該死的恐虐戰爭之主那種東西通常是用來和泰坦們作戰的。
他的子嗣們取得了勝利,令他驕傲。卻也讓他感到無可抑制的悲傷。坐在這個小小的書房內,他不止一次想要加入地面戰斗,卻又因為職責對自己的束縛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自己拒絕自己。
「快點來吧」基利曼嘆息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