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你嗎?」
「他不認識我,但可能認識我的這把劍——算了。」福格瑞姆搖了搖頭,掌心之中亮起一抹金色。「你先去復仇號上進行檢查吧,我倒也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認識這把劍。」
靈能溝通了位于泰拉軌道之上的復仇號,站在他身邊的史蒂夫莫名感到一陣吸引力。他還未明白是什麼情況,耳邊就傳來了一個毫無感情,僅有理性存在的機械聲︰「身份認證通過,資料庫檢索——史蒂夫‧羅杰斯,請您放松。」
他在一陣藍光中消失不見。福格瑞姆平靜地向前走去,隨著他的靠近,英靈也開始越來越緊張。悲憫者大橋足有一千七百米長,等到福格瑞姆最終走到他面前時,英靈已經處于了備戰狀態。
肌肉緊繃,呼吸快速。生前的習慣仍舊在影響著這具由純粹靈能構成的身軀。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東西在影響並壓迫著他的神智。那是源自人類本能的反應,就好像有的人害怕蛇一樣——加拉哈德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潛意識在畏懼這個人。
他為此感到恥辱,但他仍然站在原地。
加拉哈德看著這個站在他對面,隔著防御工事,連臉都看不清的人,緩緩問道︰「你的那把動力劍是從哪來的?」
「你為何會對這把劍有興趣?」福格瑞姆反問道。「難不成你見過它的主人?」
「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加拉哈德低聲吼道。「你是從哪得到它的!還有,剛剛那個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索爾‧塔維茨。」
福格瑞姆突然說,隨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桉。加拉哈德在听聞這個名字後立刻變了表情。鳳凰被靈能遮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憂傷,他緩緩地問︰「你見過他,對吧?」
他們的對話沒能持續下去,因為,一聲巨響從天空中傳來,令人完全難以接受的巨大嗡鳴在壓迫著每個還具有听力的人的耳膜——就連英靈,亦不能免除這恐怖的聲響。構成他們身體的靈能在這狂躁的聲音之中逐漸變得模湖。
福格瑞姆見狀,立刻抬起手按在了加拉哈德的肩膀上。金色的靈能從他的右手中涌出,不顧表情陡然變得震驚的英靈。鳳凰抬起頭,凝視著天空,表情已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超人的視力在這一刻是無論如何也起不了作用的。肉眼再怎麼也不可能比擬機械,他無法通過眼楮直接觀察到那充滿金光的天空之上到底是什麼情形,可是,他的靈能卻讓他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了一些。
「何你又做了什麼?」——
如果何慎言听得到這句話的話,他多半會帶著笑意回答福格瑞姆︰「我在拼命。」
是的,他在拼命。
納垢在混沌四神中算得上是個好脾氣,但那並不意味著她完全不會生氣——怎麼可能呢?她可是邪神。
泰拉此時正在面對她的憤怒。
那被雨父羅蒂格斯喚出的瘟疫雲原本都快要隨著它的死亡而消散了,可此時此刻,它卻劇烈地膨脹了起來。比之前 烈了豈止百倍的酸雨狂涌而下,打在那由英靈們構成的金色幕布上,激起一陣漣漪。
何慎言從一陣藍光中走出,觀察著那巨大的瘟疫雲。這朵雲遮蔽了整個喜馬拉雅山脈,然而,與此同時正有其他數十朵瘟疫雲正在泰拉各處凝聚。這種不計成本撕裂亞空間影響現實的舉動對于納垢來說極為少見,她現在肯定是怒極了。
法師知道原因,所以他正在微笑。
「這只是開胃菜而已,納垢。」他自言自語道,隨後伸出右手。
正在酸雨中快速消逝的英靈靈魂們消失不見,酸雨徑直落下,卻始終未曾接觸到地面。一扇巨大的傳送門由何慎言在頃刻之間構築而成,酸雨落進其中,隨後從瘟疫雲頭頂落下。進行著毫無意義的輪回。
「小戲法有時往往最管用。」
手掌貼合,十指合攏,巨量的魔力,純粹的魔力在那一瞬間被他的手掌壓縮到了極點,形成了一顆深藍色的寶石,隨後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要做什麼?
很簡單。
從火藥發明後,人類最喜歡做的事就從互相扔石頭變成了互相扔炸藥。何慎言亦不能免俗,所以,他要給納垢送一份巨大的禮物,一份巨大的爆炸。
納垢的舉動無非是為了發泄憤怒,她為了將花園被焚燒的憤怒發泄出來,甚至不惜大規模的影響現實。那麼,何慎言此時就有機可乘了。他順手取下一片瘟疫雲,那屬于納垢的力量在其中狂躁地涌動著,卻完全無法真正接觸到何慎言的皮膚。
任何力量——魔法、靈能,種種這些涉及到了精神方面的力量走到最後無非是比拼一件事,即雙方誰的意志更加堅定。納垢的意志蘊含在數十朵瘟疫雲中,破碎不堪。而處于法師手上的那一份更是少之又少,沒有任何辦法影響到他。
換言之,現如今何慎言可以對她說話,但她卻根本還不了嘴。
「我說過我要來找你的,納垢。我說過的,現在,我來了。」
聞言,他手中那片瘟疫雲的碎片更加狂躁地涌動起來了。天空也開始變色,可何慎言卻只是澹澹地一個抬眼便讓天空恢復成了原本的顏色。他順手捏碎瘟疫雲碎片,提取出其中的納垢意志碎片,閉上眼,瞬間移動到了位于澳大利亞的一個亞空間傳送門面前。
法師伸出手,那不穩定的黑色傳送門邊緣原本正涌動著屬于亞空間的負面情緒,任何試圖接近的人類都會被它們腐化,成為惡魔的幫凶。可在面對法師時,它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一瞬之間被湮滅成原始的負面能量,乖巧地呆在原地。
下一秒,這扇門背後的景象變了——不再是那混沌無序的亞空間,而是一片綠色的花園。金色的火焰正在其中不停地燃燒,惡魔們在哭喊、奔跑、逃避。一處山丘上的黑色房子開始劇烈地顫抖,一扇窗戶打開了。從中露出一只巨大的綠色眼眸,死死地盯著何慎言。
「你好啊。」
何慎言對他招了招手,隨後微微一笑,抬腿邁進了這在納垢信徒眼中無比神聖的花園。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個陰沉中帶著狂怒的聲音緩緩說道︰「不知死活你竟敢主動走進我的領域!現在她也幫不了你了!」
「不走進來,怎麼親手把這份禮物交給你?」
溫文爾雅的笑容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懷殺意的獰笑。或許,自始至終,只有這副瘋狂的樣子才是何慎言的真實面貌。他張開右手,手掌心上那顆深藍色的寶石閃爍著光,看上去僅僅只是比較美麗而已,可是,納垢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咆孝。
「晚了!」
他哈哈大笑起來,寶石在一瞬間‘綻放’開來,如同開放的花朵,它開始一點點碎裂,巨量的魔力涌出。它們遵循著其主人的意願開始改造這腐臭的花園,以爆炸的形式,以納垢絕對不想看到的形式。
原本就在被火焰灼燒的地面開始一點點崩解,菌絲、尸體、蛆蟲之卵都隨之一同崩解,甚至連同空氣中的疫病都隨之一同被純粹的分解了。何慎言的黑發狂舞,眼中閃爍的是屬于他自己的力量——魔力!純粹的魔力。
「不!!」
地動山搖,位于山坡之上的黑色房屋開始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頂在窗邊的眼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綠色的手臂,其上遍布膿瘡與傷口。幾個瑟瑟發抖的納垢靈縮在肥肉的夾層中哭泣著。
何慎言不屑地一笑,向前一步,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他的嘴角溢出鮮血,納垢原本快要伸出她那黑色房子的手臂在此刻也靜止了。僅僅只有那麼一小會兒,甚至連一秒都不到,可是,她已經失敗了。
因為爆炸已經蔓延了。
她深切地明白,就算自己現在完全走出房屋,也不可能再讓這花園恢復以往寂靜而美好的模樣。因為它存在的根基已經被這個人類徹底改變了,從生與死的腐敗輪回轉變為了一片空白,任何人都能在這領域中留下屬于自己的顏色。
她更明白另外一件事——那另外三個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納垢的憤怒消逝了。
她居然開始微笑。
「你做了一件許多人都沒做到過的事,法師。」
納垢竟然用一種帶著敬意的聲音對他說道︰「我接受我的失敗,我的自大與受憤怒支配的情緒造成了這一切。我的孩子們在今天死傷慘重。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會永遠記住今天。所有人都可以記住今天。」
她的聲音穿透了亞空間,在一百萬個世界的潮汐中開始回蕩,在世界的生滅與它們的內核之中回蕩。
邪神‧生命與死亡之神‧慈父‧納垢用一種混雜了仇恨與驕傲的聲音緩緩說道︰「你應該為此感到自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