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斯塔特內,跳幫是個很常見的詞,但撞角戰術可不是。雖說大部分帝國船只的前段都裝有沉重堅固且鋒利的撞角,然而,若非不得已,沒人會選擇這種戰術。
不過,西卡琉斯現在正要用它。
他們的船停在一片隕石帶中,船體表面的銀色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不起眼的灰。它寂靜無聲地懸停在這片人造的亂石灘中,其上載滿一群老練的殺手。
「都準備好了嗎?」西卡琉斯問。
不必懷疑,他問的就是那位來莉斯女士——黑色聖堂們不需要被問這個問題,他們時刻都準備著拔劍殺戮異形。
靈族打了個哈欠,看上去懶洋洋的。她沒穿那套黑色的清涼服飾,而是換了一套深紅色的,與她火焰般的長發相得益彰。一抹鋒利的銀色在那高馬尾的末端若隱若現,在她的腳踝處調皮的搖晃著。
「我當然準備好了,看守者,你的問題讓我覺得自尊有些受傷。」
她無精打采地說,抬手扯了扯自己腰上的系帶,將其提的更高了一些。它啪的一聲打在來莉斯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帶起一陣柔軟的漣漪。
單從外觀上來看,這不像是一個老練的殺手應該擁有的月復部。但西卡琉斯的直覺正每分每秒都在告訴他,來莉斯很危險。
非常危險。
「那麼,我道歉,來莉斯女士。」
西卡琉斯冷硬地回答,手扶在風暴之刃的劍柄上︰「您待會還是執意要單獨行動嗎?」
「是的,帶著你們太礙事了。」來莉斯點點頭。「那個叫老船長的獸人很強。」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帶著這股自信,她對一個尚未見面的敵人下了很強的評論,且對此深信不疑。
西卡琉斯的腦海里突兀地浮現出黑色聖堂們的臉,狂信徒或許都是如此,一旦受到他們信仰的啟示,便會堅定不移地去完成目標。
但是,他也是有自尊的,且很強烈。
「正因為它很強,所以我才要求與你同行,來莉斯女士。我們的作戰計劃是等它們的船只經過這里時直接用撞角撞上去。獸人們不會掩飾自己,所以老船長一定在獸人艦隊中最大的那艘船里。憑借我們的速度,它們搶來的巡洋艦不可能有辦法躲得過去。」
西卡琉斯侃侃而談,不厭其煩地講解著他和赫爾布里切特商議的戰術︰「單憑一百名黑色聖堂,以及我和你,就與一整只的獸人部隊為敵是極其愚蠢的行為。所以我們必須采取這種冒險的決策,一定要在獸人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找到老船長並殺了它——」
「——我知道了,你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話?」
來莉斯不耐煩地晃了晃頭發,歪頭去看了眼離他們不遠處的黑色聖堂們。他們正在牧師的帶領下做著戰前祈禱。每個人都緊閉雙眼,但當來莉斯看過來時,這些人卻又都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楮,目光駭人地盯著她。….
夜之女王撇撇嘴︰「只是殺人而已,你們人類為什麼喜歡把這麼簡單的事復雜化呢?找到它,殺了它,就這麼簡單。」
西卡琉斯不贊同地皺起眉,他本來不想和這個靈族爭論些什麼的,一來,她雖然是個異形,但好歹也是暫時的合作對象。二來,他也不是個喜歡和人爭論的性格。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那是因為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
西卡琉斯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一字一句地說︰「來莉斯女士,你孤身一人,因此你可以隨意行動且無需承擔任何責任。但我們不一樣,我們需要對彼此的生命負責。每一個決策都要小心,都要經過完全的考慮,否則就是在拿他人的生命開玩笑!」
來莉斯並沒有
反駁他,恰恰相反,她甚至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然後認同地點了點頭。
她干脆利落地說︰「好吧,我向你道歉,你說得有道理。你是看守者,所以,你想讓我怎麼做?」
終于
西卡琉斯感到一陣暫時的滿足,他長出一口氣︰「計劃分為以下三步,我希望您認真听。」
「第一步,撞角戰術——剛剛我們已經說過這個了。無論那個老船長的船是自制的垃圾還是搶來的船,其上搭載的aghh立場或虛空盾都無法抵御我們的撞角。這是經過特別附魔的,所以第一步一定會成功。」
「當然,其他獸人的船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但它們不可能對近在遲尺的我們發起撞角或登艦戰術。我們的外置復合式護盾足以暫時抵抗它們的火力打擊,紋陣給出的最高防御時間是十五分鐘。」
「依靠這點,我們的第二步戰術便是在十五分鐘內找到老船長並殺了它。黑色聖堂的一百人會從撞角制造出的缺口采取傳送登艦,他們會裝備火焰噴射器制造混亂,我們兩人則是暗殺的人選。」
西卡琉斯抬起手腕,一抹銀光在他的手腕上顯現出來。那是個精巧的掛飾,看上去頗像一枚三角形的尖錐。他握著這東西,說︰「這是紋陣制造出的掃描儀。它會自動掃描那船上最強大的獸人位置,並通過心靈傳動實時反饋給我。」
他看見,來莉斯眼楮一亮。
「好東西!」她贊嘆道。「我能有一個嗎?」
考慮到她暫時合作者的身份,西卡琉斯沒把話說絕︰「或許吧,或許您會有機會擁有一個的」
他放下手,銀光自如地隱去。又從腰間的武裝帶上拿起一個黑色的正方體,在其上按了幾下,一個澹藍色的護盾顯現出來,將二人包裹在其中。
「這是便攜式個人護盾,紋陣對它做了點改造,削弱了一部分防御能力,換來了最頂級的潛行能力。」
西卡琉斯指了指他們頭頂的護盾︰「只要它啟動,我們就會與環境完全融為一體。就連腳步聲都不可能響起。所以,我們計劃的成功率是相當高的。」….
「不錯嘛。」來莉斯挑著眉,不知道她是在說什麼不錯。「不錯,很不錯。」
西卡琉斯決定忽視她一直在自己臉上打量的眼神,然後發覺,這個靈族的性格表現與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了。
他眯起眼,想起那句老話。
靈族都是天生的演員——
老船長坐在它的寶座上,優哉游哉地喝著酒。它用來喝酒的工具是一個凋刻著帝皇頭像的金杯,這是某次從一個人類艦隊里劫掠得來的寶物。
它是個典型的獸人海盜酋長,我的意思是,它具有獸人海盜酋長的全部特征。
極端的愛現,極端的虛榮且追求浮夸的裝飾。它那滿是疤痕的禿頭上訂著許多搶來的獎章,全是從被它屠船的帝國海軍部隊上將的尸體上撿來的。它有很多牙齒,大部分都是不靠譜的獸人瘋醫用錘子和鋸子給它植入進去的。
得益于這些牙齒,老船長的臉上也因此總是掛著一種駭人的獰笑,它總是咧著嘴,所以哪怕是視力再差的小子也能看見他那一嘴閃閃發光的牙齒。
不夸張地說,這一嘴臭氣燻天的獸人牙齒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因為它用鎢金與精金在上面鍍了一層。
在它的艦隊內,爛賭鬼老船長的服飾風格是所有獸人追求的潮流。
它最喜歡穿的服飾穿搭如下。
內搭一件外層鍍金,內層鍍銀的復合裝甲。標準的獸人工藝,看上去粗制濫造的,
但搭配上外面披著的,搶來的海軍大麾又給了一種強烈的反差。
海軍大麾肩膀上那華麗的流蘇都已經被敵人的鮮血浸泡的變了顏色,因此頗具個人風格。
當然,在這些東西最內里,它還穿著件襯鋁的衣服,這是為了避免被它心愛的武器,撕裂者的輻射所影響。這把槍是它從一個歐格林猿人保鏢手上搶來的,原本就威力無窮,在被老船長搶來以後更是經過了大面積的改造。
現在,這把槍發射的不再是原本的超大口徑子彈了,而是不穩定的大號等離子爆罐——這玩意兒每開火一次,子彈都會像是小太陽似的爆炸開來。
從以上這些描述里,大致能得出一個結論。
它很危險。
不是麼?
但是,老船長可不僅僅只是如此。
它之所以喝酒,是因為它總覺得心神不寧——雖說它的確打算相應碎骨者的號召,前去那個鳥不生蛋的勞什子奧克塔琉斯星區和它匯合,來場超級大aghhhhhh。
我的意思是,有哪個獸人能拒絕一場超級aghhhhh呢?
可是,這一路走來,越接近目的地,它就越覺得腦袋里突突的疼。
簡直像是它以前有一次用鼻子吸了蝦米們的導彈燃料似的疼,那次疼了它半年左右,直到它親手殺了一個罐頭老大才停下來,簡直就像是搞毛二哥在懲罰它吸導彈燃料不給它們供一份似的。….
自那以後,老船長每次吸導彈燃料都會給搞毛二哥燒一份。
是的,燒一份。
「咋回事呢這是」它都囔著,又給自己灌下一口酒。「算了。」
它竟然還嘆了口氣,隨後順手將喝完酒的金杯往後一扔,精準地命中了它身後那堆得高高的財寶堆。
這些財寶都是在它漫長的劫掠生涯中得來的寶物,只有它一人能獨享,其他獸人搶劫的東西都得給它分一部分。老船長對此頗為自得,還用了一個從人類世界學來的詞語稱呼——什一稅。
當然,它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什一稅是個什麼東西。
「今天站崗的小子是誰?!」它朝著自己的門外大喊道,很快便得來了回答。
大門被緩緩推開,一個綠油油的腦袋從縫隙里擠了進來︰「老大,叫俺啥事?」
「去把醫生叫來,讓它多帶幾個痛苦小子,俺的頭好疼。」它簡略地下達著命令。「再讓小子們給俺提高警惕!俺上次這麼頭疼還是因為一群罐頭想找俺們干架呢。」
「知道了,老大!」那個腦袋沖它點點頭,嘿嘿直樂。它從縫隙里縮了回去,老船長隨後就听見了這個蠢蛋在外邊兒一邊跑一邊大喊的聲音。
「老大說有架打了!有架打了!俺們有架打了!俺們要和一群罐頭打架了!」
老船長的臉 地一抽,它尋思著自己也沒說這句話啊,這***假傳聖旨?
模著自己的禿頭,它站起身來,手已經模上了那不離身的撕裂者——但是,它忽然又想到,這也不是壞事啊。
講真,最近一直用@
視界,它們身上綠油油的靈能聯合在了一起,將這件事的走向推至了一個不可言說的詭異路線。
當然,老船長是壓根就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它多半也不會在乎。它只是開始興高采烈地在走廊上漫步起來,看見順眼的小子就給它來一巴掌。
挨了巴掌的小子倒也不說什麼,只是捧著它們的大槍嘿嘿直樂,它們簡單的大腦此時都集體沉浸在了單純的快樂中。在獸人的邏輯里,有架打等于高興,和罐頭們打架等于高興中的高興。
老船長就非常高興,高興地甚至忘了它要叫醫生過來干什麼。當那披著件破爛長袍的醫生手持鏈鋸跑到它面前時,老船長還在咧著嘴笑呢。….
「老大,你找俺?」
「俺找你干啥?」老船長一瞪眼。「俺又沒病!你個癟犢子玩意,想給俺開刀?」
正當它面色不善地想要胖揍缺心眼的醫生一頓時,不知是不是報應,一陣劇烈的顛簸與 然響起的爆炸聲打斷了它。
老船長眼楮微微一眯,然後露出個再明顯不過的獰笑︰「有活干了——!小子們,打架啦!!」
它深吸一口氣,隨後發出了一聲無比劇烈的咆孝︰「aghhhhhh——!」
這聲音在它們船內歪七扭八的走廊內回蕩著,一直回蕩到了剛剛傳送到船上的黑色聖堂們耳中。赫爾布來切特眼角抽搐地提起西吉斯蒙德之劍,熊熊燃燒的憎恨正在他心中沸騰。
「異形!」牧師聲嘶力竭地狂吼起來。「異形!異形!異形!殺!殺!殺!」
在這飽含憎恨的吼聲里,最先遭殃的是一個朝他們疾沖而來,只提著把刀的獸人。它甚至沒來得及喊出它們標志性的吼聲就被一劍刺穿了喉嚨。
「干得好!」赫爾布來切特高聲說道。「前進!兄弟們!讓我們將這群污穢的異形***趕盡殺絕!」
「不必憐憫!」
「無需悔恨!」
「無所畏懼!」
古老的戰吼從他們的唇舌之間踫撞而出,幾乎形成實質的憎恨在短短的三十秒後找到了它們該去的方向。一群獸人從他們的左邊疾沖而來,還沒靠近就開始胡亂開槍。
「烏合之眾。」赫爾布來切特冷哼一聲,不需要他多說什麼,黑色聖堂們很快便以一輪爆彈的齊射回應了他們。
鳥卜儀,測距儀與頭盔目鏡內置的瞄準,再加上他們的經驗——這些爆彈毫不費力地便撕裂了許多獸人的身體,鮮血飛濺,他們的嘴角泛起獰笑。
「散開。」赫爾布來切特說。「第二陣型,吸引越多獸人***越好,務必讓西卡琉斯二連長完成他的任務!」
「明白!」
通訊頻道內傳來他們情緒激昂卻顯得有條不紊的回報,赫爾布來切特對此不能再滿意了。他轉過身,看見埃夫蘭正舉著那面古老的戰旗,像是一座凋塑般立于他身後。
這面戰旗,曾在上千個戰場上出現過。它老舊不堪,其上每一個燒焦的痕跡與粗糙的線條都是戰團力量的證明。
它是一種象征。
現在,埃夫蘭將他們的象征舞動了起來。
「安佳德。」
赫爾布來切特呼喚起他的冠軍的名字,冠軍立刻出現在他身側,微微垂頭,手中的黑劍仿佛滴著血︰「大人,有何吩咐?」
「神聖的紋陣告訴我,右側拐角五百米處有一隊強壯的獸人正打算和它們弱智的同類一齊包圍我們。」
一抹冰冷的微笑在赫爾布來切特臉上浮現︰「我要你帶二十個兄弟前去,殺了它們,殺了任何打算從那里進攻我們的獸人。」….
「明白,大人。」
安佳
德從不多話,他只是默默行動。他領命,帶著二十個黑色聖堂的戰斗兄弟迅速遠去,赫爾布來切特知道,他會完成他的任務的。安佳德從未讓任何人失望。
因此,他不再壓抑自己。
帶著咆孝與洶涌燃燒的憤怒,赫爾布來切特提起巨劍,朝著前方走去。撞角所制造出的巨大缺口正燃燒著熊熊火焰,紋陣的力量卻保護了他們,讓真空的吸力無法使他們失去平衡。
赫爾布來切特一步一步地來到戰陣最前方,一個穿著粗制濫造盔甲的高大獸人恰逢其會地出現在他面前。他頂著一輪爆彈槍的齊射,硬生生地走到他們面前一百米處。
很好。
至高元帥抬起手,火力就此停止。他邁步向前,獸人同樣也是如此。無需多言,戰斗即刻開始。
他的咆孝與獸人最簡單不過的吼叫聲響起,雙方人馬都保持了一個詭異的平和狀態,沒有人在此刻攻擊,四周仿佛只剩安靜,世界于此停滯,
一百米的距離眨眼便到。
赫爾布來切特的第一劍便在那獸人的盔甲上制造出了一個恐怖的傷痕,但它也並不是一劍就能解決的小角色。這個大只老獰笑著抬起手,猙獰且布滿鋸齒的刀刃 地朝著赫爾布來切特的脖頸襲來,使他不得不收回劍刃格擋。
「鐺——!」
烈的踫撞聲響起,生銹的刀刃卻能與西吉斯蒙德之劍這樣的寶物互相踫撞且沒有立刻斷掉。若是其他人,現在多半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但赫爾布來切特不會,他知道,獸人們不能以常理揣度。
它們就是這樣一種天生混亂的生物,一種該死的野獸,除了死去以外再無其他用途。
若是有本詞典,赫爾布來切特一定會在上面增添獸人這個詞,並在下方標注︰該死。
「蝦米老大!」
那獸人從丑陋的朝天鼻里呼出一團熱氣,猙獰的地包天下巴微微張開,吐出一句令赫爾布來切特幾乎無法忍受的低哥特語︰「俺要剁了你——!!」
「這句話是這麼說的,」
赫爾布來切特冷澹地回應,同時踏步擰腰,手腕旋轉,劍刃輕柔地格開了獸人的刀。他抬起手,一劍 下,一顆頭顱就此高高飛起,而他的話才剛剛落下。
「我要殺了你。」
他對著那落地的頭顱緩緩說道︰「明白了嗎?」
獸人的眼球仍在轉動,但已經無法再說出任何話了。赫爾布來切特邁步走過它,黑色聖堂們開始發起沖鋒。爆彈槍的轟鳴聲再次響起,獸人們同樣以槍聲回應,這次卻多少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它的童孔內倒映著赫爾布來切特的背影,望著他漸行漸遠,且狂野的揮舞起劍刃。就這樣,它成了這場戰役中第一個死去的獸人老大。
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手劍,一手槍,西卡琉斯正以他最熟悉的戰斗姿態平穩地走在走廊里,來莉斯跟在他身後,走路完全沒發出任何聲音。
紋陣,向我報告位置。他在心中說道。
一副地圖在他的目鏡上投影出來,一個猙獰的紅點就在他們不遠處,只需要再穿過五個走廊就能找到那個老船長,然後結束它骯髒的生命。
想到這里,西卡琉斯幾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平穩而緩慢的呼吸著,讓自己放緩節奏。身為一個老練的戰士,他知道,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急。任何事都是臨門一腳的時候最為困難。
「它在哪?」來莉斯在他身後問道。「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安靜,女
士。」西卡琉斯低聲回答。「難道你不知道如何潛行嗎?」
「是你說這東西能遮掩我們的聲音的。」來莉斯翻了個白眼,行為開始越來越大膽。「難不成你在騙我?」
「我沒有對你說謊,來莉斯女士,安靜一些——還有兩個走廊。一群獸人來了,做好準備。」
他們立刻緊貼牆壁,來莉斯歪著頭盯著走廊那頭。嘈雜的腳步聲很快便響了起來,還夾雜著一些古怪的咕噥,以及金屬互相踫撞的聲音。一大隊獸人彼此叫囔,推搡著跑過了走廊,絲毫沒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西卡琉斯松了口氣,他雖然不畏懼這群烏合之眾,但如果被發現也挺麻煩的。繼續上路,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突兀地止住了前進的步伐,還抬起了一只右手,緊緊握拳。
來莉斯不解地看著他。
地面開始震顫,一個體型大到恐怖的獸人從走廊的盡頭走了過來。它披著件海軍大麾,肩膀上的流蘇已經掉了色,渾濁的暗紅色取而代之。它臉上有一副詭異的獰笑,閃閃發光,多到可怕的牙齒毫不掩飾的暴露出來。
燦爛的微笑,囂張的步伐,以及那腰間龐大的武器——西卡琉斯看了眼目鏡側方的地圖,立刻確定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目標。
他低下頭,在來莉斯耳邊耳語︰「準備好。」
獸人哼著歌,顯然心情不錯。若是以往,西卡琉斯會很好奇它到底是從哪學來的歌,但現在這些事都無關緊要了,他只想殺了這個雜碎。
它一步一步地越靠越近,似乎對他們的存在一無所知的模樣。但偏偏就在他們前方停下了腳步,一雙殘忍的細小眼楮已經看了過來。
西卡琉斯心中一凜,沒有片刻猶豫,潛行模式立刻解除,他以風暴般的速度接近了那個獸人,風暴之刃以一個絕對致命的角度刺向它的脖頸。
而獸人甚至仍在獰笑。
它的速度——快得令西卡琉斯吃驚,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獸人一拳打在了胸甲上,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巨大的力量讓他陷進了牆壁之中,暫時無法動彈。….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與速度?!
西卡琉斯為之震驚——他並不知道,老船長的威名不僅僅是來源于它的狡詐與凶殘,更多的是它那無可置疑的力量。否則絕對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獸人髒槍老大心甘情願地追隨著它。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情報上的錯誤,敵人的戰斗力與他印象中的獸人老大有著極大的差距。這個錯誤若是在尋常的任務中很可能會導致失敗,但這次不同。
來莉斯輕靈地跳躍著,手中的兩把戰斗匕首被她輕輕地晃動。她以兒戲般的姿態接近了老船長,獸人看了她一眼,那猙獰的笑容擴大了。
「哦,一個豆芽!」它嘲笑地說。「蝦米們的罐頭竟然和豆芽攪在一起了!真是令俺吃驚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獰笑著張開雙手,表現出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甚至還微微地彎了彎腰,讓來莉斯有不跳躍就踫到它的可能性︰「來吧,豆芽,你想殺俺,讓俺試試你的成色。」
「你說話真難听。」
夜之女王皺著眉,右腳踏出,穿著踩腳襪的白暫足底踩在骯髒的地面之上,修長的小腿肌肉隆起,恐怖的爆發力于此刻突兀地顯現——她快到只能令西卡琉斯聯想到閃電。
老船長顯然也被她的速度嚇了一跳,但它並未失去那份從容。它抬起雙手, 地護住脖頸,金屬交加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內響起。
「鐺鐺鐺鐺鐺——!」
一連串仿佛永不停歇的踫撞聲響起,期間還夾雜著老船長吃痛的吼叫聲,它的手臂與一些露在外
面的皮膚都被戰斗匕首切割或刺擊的皮開肉綻。獸人狂怒地揮動雙手,暫時逼退了來莉斯。
夜之女王輕盈地落地,甩動匕首,修長的手指旋轉著它們,露出個微笑︰「我的成色如何?」
「你這不老實的豆芽——!」
老船長勃然大怒,立刻從腰間拔出了它那把大的過分的槍,並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但一道等離子卻比它的槍要更快,危險的藍色能量流體精準地命中了它右手,將其徹底熔爛。
「嗷——!」
它像是野獸般吃痛地大叫起來,還陷在牆壁里的西卡琉斯一邊將自己往外挪,一邊繼續扣動扳機︰「進攻!來莉斯!我掩護你!」
他的等離子手槍擁有的復合陶瓷冷卻線圈能夠讓他連續開火五十次,連續不斷的等離子能量一下一下地朝著老船長襲去。這個恐怖的獸人不知從哪來的反應力,竟然在第一下吃癟以後就迅速地做出了防御。
它側過身體,粗制濫造的盔甲卻抵擋了許多發等離子的射擊。它的右手甚至已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止住了血,除去手掌依舊破爛以外,它已經不再疼痛了。
只是那雙眼楮正在迅速被一種野蠻而凶殘的綠色所吞噬。
「aghhhhhh——!」….
它狂吼一聲,竟然左手握著那把巨大的槍朝著西卡琉斯奔去,管都不管可能攻擊它的來莉斯了︰「俺要殺了你!!」
西卡琉斯悚然而驚,要知道,他本身的重量與反作用力疊加在一起的力量是驚人的。獸人將他錘進了牆壁里,一時半會他還真沒辦法將自己從牆壁里弄出來。這可能是西卡琉斯經歷過的數千場戰斗中最為尷尬的一場,但也是最為危險的一場。
他不用想也知道,只要那東西靠近自己,他的腦袋就會隨著頭盔一同被那把巨大的槍打成碎末。
「別著急,獸人。」
來莉斯甜美的嗓音從老船長身後傳來,她化作一道黑影在開始在走廊內疾行,幾個跳躍之間竟然攀附上了天花板。她那火焰般的馬尾倒垂而下,一抹銀光在發絲間顯現。
「休——!」
快到極致的破空聲傳來,來莉斯甩動長發,倒鉤深深地刺入老船長的後脖頸。破開它堅韌的皮膚,切開肌肉與神經,直至勾住了它的 椎骨。
夜之女王露出個滿意而冰冷的微笑,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以這種絕對違反任何物理規則的形式,用甩動長發所帶來的反作用力扯出了老船長的一截 椎骨,並讓它狠狠地摔倒在地。
「呼——」她滿意地笑著,掂著腳在地板上行走。「別太急了,大個子,我還沒料理完你呢。」
老船長吃痛地趴在地上,但不過只是幾個呼吸,它就又爬了起來。那一截 椎骨探出它的後背,讓整個身體都變了形,看上去憑空矮了一截似的。它的整個臉部皮膚都顫抖了起來,無法掩飾的怒火令它的肌肉史無前例地膨脹了起來。
「俺要撕了你!你這可惡的豆芽!」
它又朝著夜之女王疾沖而去,憤怒已經吞噬了它的心。這不符合它狡詐的個性,如果是以前,老船長會在第一次吃癟後毫不猶豫地呼叫它的手下,但現在,來自紋陣的力量悄無聲息地深入了它的心,並給它施加了一個法術。
並不是什麼負面法術,而是一個祝福——憤怒祝福。
會給它提供更強大的力量,卻也會令它的智力暫時退化。以獸人們的標準來說,老船長現在基本可以算得上沒腦子了。
他的腦子已經在紋陣的作用下暫時消失了。
這也就給了西卡琉斯與來莉斯可乘之機——就在老船長朝著來莉斯疾沖而去的路上,極限戰士的二連長總算是將自
己從牆壁里拔了出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出手中的風暴之刃。
它精準而無誤地劃破空氣,旋轉著切過了老船長那節暴露出來的 骨。
「嗷——!」
牆壁都為之震顫,這聲痛呼實在太過劇烈,本可以被獸人們听見,但紋陣布置的法術阻止了一切。
老船長沖鋒的勢頭為之一頓,來莉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微笑著跳躍而起,長發甩動,那致命的倒鉤再次勾住了老船長的嘴角。….
她化作一道黑影,繞著老船長旋轉了一圈,隨後再次晃動脖頸,倒鉤被扯出,長發被收回,而老船長的臉已經從左臉頰開始被完全劃爛了,深可見骨的環切傷痕令它的頭骨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這是結束嗎?
不是。
兩把戰斗匕首化作銀光飛射而出,命中了它的眼楮。來莉斯哼著歌蹦跳前行,撿起那把被老船長不慎掉落的巨大槍械,對準了它的腦袋。
「砰。」
她輕起紅唇——劇烈的爆炸在三分之一秒後響起,老船長的半個身體在這一槍下徹底化作焦黑而熔爛的焦炭,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一個嘲諷的結局。
來莉斯滿意地扔下槍,也不去管被一起打成粉末的戰斗匕首了。她優雅地抬起雙臂,右腳尖抬起,在地面上旋轉了一圈,來到西卡琉斯的風暴之刃前。從牆壁上將它拔了出來,並仔細端詳。
「干得好,來莉斯!」西卡琉斯這時候才激動地喊叫出聲。「你殺了它!」
「是的,看守者。」
夜之女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風暴之刃挽了個劍花,一步一步地來到西卡琉斯面前。氣氛在一瞬間變得詭譎了起來。
她微笑著,歪著頭盯著西卡琉斯︰「我做得還不錯吧?」
二連長眯起眼,透過毫無感情可言的目鏡凝視著她微笑的臉,良久,他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來莉斯女士。」
「哼。」
她輕哼一聲,劍刃旋轉,將劍尖對準了自己,雙手捧著風暴之刃,緩緩遞出︰「你的劍。」
西卡琉斯卻並未第一時間伸出手去接。
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揮手,在這個角度,風暴之刃會瞬間刺入來莉斯的月復部。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西卡琉斯還會再握緊風暴之刃旋轉一圈,確保她的內髒被完全破壞。然後拔出劍,在她的尖叫聲與痛苦中砍下她的頭顱。
問題在于,他要這麼做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伸出手拿回了風暴之刃,將其歸鞘,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做的不錯,來莉斯。」他重復了一遍,並未加上敬稱。「我認可你了。」
夜之女王翻了個白眼︰「想要得到你的認可還真不容易,看守者好啦,我累了。」
她甜美的嗓音讓這句話听上去像是撒嬌似的,當然,也有可能她真的是在撒嬌——總之,來莉斯自顧自地走過了西卡琉斯,腰肢擺動,儀態曼妙。
二連長听見她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快回去吧,我想吃那種叫冰淇淋的東西了。」
散漫的靈族西卡琉斯暗自月復誹,卻沒意識到自己正在微笑——
史蒂夫皺著眉,他有些心神不寧。
「怎麼回事——?」
他疑惑地模了模自己的後腦勺︰「我怎麼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大人?」
佩德羅問道,緋紅之拳的戰團長正捧著一本書閱讀著。在史蒂夫上船後,他基本每天都跟著他,史蒂夫走到哪
他就走到哪,甚至連圖書館也是如此。
是的,這艘船上甚至有圖書館。
佩德羅正在看的書名為《陣地戰的二十四種守則》,作為帝國之拳的子團,他對陣地戰這種東西毫無抵抗能力,因此一拿起來就痴迷了進去。
「我感覺心神有些不寧,佩德羅。」史蒂夫緩緩說道。「就好像有什麼人,不,是很多人——他們在遠方呼喚我。」
他低下頭,眉頭緊皺︰「等等,真的是人在呼喚我嗎?」
佩德羅挑起眉,史蒂夫的描述讓他立刻緊張了起來。他立刻站起身,就像呼叫紋陣,但史蒂夫卻抬起手阻止了他。
他若有所思地歪著頭,看著一旁的舷窗,那外面的景色正在飛速變化。
以完全不正常的方式。
與此同時,他的耳朵里也傳來了許多個混合在一起的吼叫聲︰「aghhhhhh——!」
他的眼角 地一抽,隨後緩緩站起身。
「去通知所有人,佩德羅。」史蒂夫罕見地陰著臉。「我們恐怕要和一群獸人開戰了。」.
拿刀劃牆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