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不會有人選擇去相信。
比如,黑色聖堂們的船上有個靈族這件事——而且還不是以暫時扣押,到時間就直接處死的奴隸身份。
她不是奴隸,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在某種程度上的領導者。
此時,這位領導者正在卡托‧西卡琉斯的房間中盤腿而坐,優哉游哉地吃著一大盆冰淇淋。
什麼?你要問二連長是什麼感覺?
很簡單,他感覺——
「我感覺糟透了,來莉斯女士。」西卡琉斯皺著眉說。「您到底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跑到我的房間里來吃冰激凌?」
「因為我害怕啊。」她理所當然似的說。
害怕?你渾身上下哪一點能看出這個詞來?
西卡琉斯克制著自己想要嘆氣的沖動,又說道︰「我們已經討論了這個問題很多遍,黑色聖堂們是不會對您做任何事的說真的,你應該快點從我的房間離開。再過四個泰拉時,史蒂夫大人的船就要抵達和我們進行對接了。」
「啊,我懂了。」
來莉斯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寶貴的甜味刺激著她的味蕾,令來莉斯忍不住眯起了眼楮。
帶著這樣形似貓似的滿足表情,她說︰「你是害怕那個家伙看見我在你的房間里,是不是?怕我會給你的名譽帶來不好的影響?」
「我不否認有這方面的因素。」
西卡琉斯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您本來就不應該呆在我的房間里。這是,我的,房間。」
「說真的,西卡琉斯——」
來莉斯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露出個微笑來︰「——你應該好好思考一下有關名譽這回事。我們如今是盟友關系,和盟友交往是正當且促進關系的交流活動,你不覺得嗎?」
西卡琉斯冷冷地看著她,完全不為所動。他現在只覺得幾天前相信這個靈族真的不諳世事害怕黑色聖堂的自己簡直就是個白痴。她當時完全就是在演戲!
「沒錯哦,我當時就是在演戲。」
夜之女王繼續毫無形象地吃著手里的冰淇淋,豪放的吃法根本不影響她說話︰「但是,我的確對你很感興趣。極限戰士第二連的連長,一個戰斗連的連長,一個戰功赫赫的傳奇」
她的聲音很好听,說出來的更是近似吹捧的話。但西卡琉斯很清楚,她根本就不是在進行政客們最喜歡的互相吹捧環節。
她是在敲打食材,使其肉質變得更好。
從她的姿態,眼神,乃至話語當中。同為戰士的西卡琉斯已經感到神經脹痛起來,那是面對強敵時才會有的表現。
他平靜地給予來莉斯回視︰「你想殺了我?」
「如果我還在競技場內,我會毫不猶豫地讓人將全副武裝的你投入角斗當中,我會親手砍斷你的骨頭,並細細地品味那種感覺但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來莉斯說著駭人的話,臉上卻沒什麼變化,而且話中的意思是篤定自己會贏。
她現在似乎對冰淇淋的興趣都比西卡琉斯大︰「尹尼耶德啟明了我,我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了我不必再用一對一的角斗來滿足自己,我有了更好的事可做。」
更好的事?
西卡琉斯看著她舉起的勺子,以及那滿滿一大勺的冰淇淋,眼角抽搐起來︰「你指的是吃冰淇淋?」
「不止!」
來莉斯瞬間激動了起來︰「那麼多甜點——!你們人類真是這方面的天才,尹尼耶德在上,你們竟然有超過五百種不同的甜點可以吃!這簡直就是一種恩賜!」
好,她現在終于表現得開始像個精神病人起來了,而不是一只軟弱的,不諳世事的小白花或綿羊
看到她這幅模樣,西卡琉斯反倒放心了下來。綜合來莉斯的身份與經歷來看,若是她精神上沒什麼問題,西卡琉斯恐怕會覺得哪里都不對勁。
但是,你的神給你的啟示就是讓你多吃甜食?
西卡琉斯終于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好吧,來莉斯女士,嗜好甜食總比嗜好殺人要強得多現在,請你離開我的房間,我不想再說一遍了。」
「不要。」
毫不猶豫的被拒絕了。
甚至沒有考慮,沒有片刻的停頓。
忍無可忍的西卡琉斯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出了門——你不走,我走還不行嗎?
四個泰拉時他從未感到如此度日如年過,史蒂夫大人,您什麼時候才能來啊?——
史蒂夫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有些疲憊地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在與黑色聖堂們匯合的途中,他一直在看書,且基本沒怎麼休息過。
學習是很重要的。
他始終牢記著這件事。
但是,他並不能一直學下去——有些事還沒被解決呢。
從桌子後方站起身,他活動了一下肩膀與手臂。這是從前留下的習慣,經常拉伸自己,就不會容易受傷。當然,他現在已經沒了這種顧慮。但卻還是經常做這套拉伸動作。
舊習難改啊。
稍微活動了一下,他走出這間小小的圖書館。走廊上有兩個負責站崗的緋紅之拳戰士,其中一個手里還捧著杯熱咖啡。
他們似乎很喜歡喝這種黑咖啡,並且不會在其中加任何調味品。史蒂夫曾經嘗過一口,他的評價是自己寧願喝硫酸都不願意喝這玩意兒。
要知道,紋陣生產出來的黑咖啡是針對阿斯塔特味蕾產生的特制加強版本,這種苦味已經超月兌了天然產品能帶來的苦味極限。考慮到母團帝國之拳的某些傳統,這或許不僅僅只是‘喜歡’那麼簡單,他們應該是將其視為了某種挑戰。
某種用于磨礪自身的挑戰。
「啊,大人,您出來了。」
那名捧著咖啡的緋紅之拳說完這句話後表情肅穆地又喝下了一口,並且齜牙咧嘴的,看這模樣,他在喝完前是並不打算放棄的。
….史蒂夫啞然失笑,索性停下了腳步︰「很苦嗎?」
那緋紅之拳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出聲說話︰「的確很苦,大人。但是,在苦味消散以後,是純粹的甘醇與令人回味無窮的香味。經歷風雨,方能見彩虹。」
「喝個咖啡,你還把自己喝成哲學家了?」另外一名站崗的緋紅之拳冷哼了一聲。「要不是我味蕾出了問題」
「是啊,你味蕾出了問題,但就是不願意用醫療艙給自己治療一下。」
「醫療艙那樣重要的東西豈能隨意使用?!」
「得了吧,多恩教導我們要永遠誠實,承認吧,你就是不敢。」
「我們去擂台,我讓你看看我敢不敢」
「呵。」捧著咖啡的緋紅之拳發出一聲冷笑。「說不過就想動用武力了?你這莽夫!難怪你的模擬戰從來都不及格。」
史蒂夫忍不住微笑起來,搖了搖頭,揮手告別了他們。一路上他又看見好幾個正捧著咖啡喝個不停的緋紅之拳,黑咖啡那特殊的醇香氣味飄散得整個走廊都是。甚至一直飄散到了駕駛室的門前。
推開門,他走進駕駛室。佩德羅‧坎托顯然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與其他人一樣,他也捧著杯黑咖啡。
「不,別起來向我問候,就坐著吧,佩德羅。」
史蒂夫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後順手敲了敲桌面,澹藍色的光幕展開,一個大大的倒計時在最顯眼的位置跳了出來。
02:45:37
「怎麼樣,和他們聯系過了嗎?」史蒂夫問。
「當然,大人。赫爾布來切特至高元帥的船正按照標準航線進行緩慢的行駛,我們的對接不會出錯。」佩德羅點點頭,隨後仰起頭,將那杯黑咖啡 地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他的臉已經抽搐了起來。單純的苦味還不至于令他這樣,但這畢竟是紋陣出品
史蒂夫同情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對紋陣說︰「紋陣,弗蘭克現在在哪?」
光幕變換,弗蘭克的臉出現在屏幕之上。還是那副冰塊臉,但史蒂夫卻看出了一種提不起勁的感覺。
「隊長,叫我有什麼事?」弗蘭克甚至連語氣都變得有些遲緩。
「你怎麼這副表情?」
「只是有些無聊,隊長。」弗蘭克抬起手,讓自己手里的戰斗匕首量了個相。「這些天我一直在拿著匕首嘗試和想象出來的假想敵作戰,看著有些無聊也是理所應當。」
史蒂夫忍不住咂了咂舌。
「好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已經快要和西卡琉斯他們進行對接了。我們會加入到他們的任務當中,當然,這是有前提的。」
弗蘭克眼神一亮︰「什麼前提,隊長?」
「你必須得听指揮,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由著性子來在戰場上到處亂串。」
「听指揮我能做到,隊長,你給我指派什麼任務都行。但是」弗蘭克罕見地有些沉默。「最好不要讓我和其他人一起行動。」
….史蒂夫與佩德羅對視了一眼,他問︰「為什麼?」
「最開始,我是海軍陸戰隊的,那時候我還知道團隊合作是怎麼一回事。」他搖了搖頭。「但是,當我成了懲罰者以後這種事就和再也和我沒什麼聯系了。」
「我打交道最多的人是情報販子,我基本不和人說話,除非那家伙身上有我要的情報大多數時間,我都喜歡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啞巴。」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一些較為可怕的事︰「然後,另外一些更加糟糕的事發生了。我死了,又活了還有了點特別的力量。總之,我要說的就這麼多,隊長。我已經不適合再和其他人一起並肩作戰了。」
「你未免太過悲觀了。」
「不,不是悲觀,隊長,是我清楚自己的秉性。」弗蘭克抿了抿嘴。「當一名友軍擋在一名敵人前方時,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對著友軍開槍。」
史蒂夫揉了揉眉心,他了解弗蘭克的這種癥狀,在退役老兵互助會里的時候,他認識過不少類似的人。要細說的話,這是是戰爭導致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
「這是一種精神障礙,弗蘭克,有考慮過吃藥或進入治療艙控制嗎?」
「沒有,隊長,我不想控制它。」弗蘭克搖了搖頭。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佩德羅自覺地站起身,打算離開這場他不適合參加進來的談話。但弗蘭克卻叫住了他︰「沒必要離開,佩德羅。這件事沒什麼可隱瞞的。」
「我曾經有個妻子,還有一個孩子。」他簡略地說。「然後她們都死了。」
「最先死的是我的女兒,她那時才四歲。子彈打爛了她的月復部,她仰面倒在了中央公園的草坪之上。我趕到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死了。然後,我的肺也被打穿了,我倒在地上,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種疼痛。和你不同,隊長,我那時仍然會被子彈打中。」
弗蘭克近乎麻木般地敘述著,仿佛在談論另外一個人的事︰「我扭頭看她,她那時露出的表情絕非一個四歲的小女孩看待世界應有的表情,畢竟,她正看著自己被打的稀巴爛,甚至還在蠕動的內髒。」
「然後她看了看我,似乎想叫我,但沒能成功,她死了。」
「最後死的,是我的妻子。一顆子彈穿過了她的心髒。」
「我用從軍隊內學來的技巧挨過了疼痛,有好幾分鐘,我巴不得自己死了,但我沒有。于是我朝著她的方向爬了過去。她倒下的方向剛好面朝著我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惡劣的玩笑,但是,她的確在看著我。」
弗蘭克眨了眨眼︰「是的,直到最後一刻,她還是在看著我。我妻子有雙美麗的眼楮,是碧藍色的,就像是湖泊。我曾經開玩笑要為此寫首詩,沒能成功。」
「可以了,弗蘭克,我知道了——」史蒂夫嘗試著,想要讓他停下來,不再揭開自己的傷疤。「——你已經說的夠多了。」
….「還不夠,隊長,我必須要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再和其他人一起行動。這是有必要的,我們處在一個軍隊當中,軍隊內的士兵必須要互相信任。」
弗蘭克執拗地看著他,幾秒鐘後,史蒂夫妥協了。
他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不再和他人一起行動,是因為我已經失去了保護他人的能力了。如果要聯合作戰,我們就必須看護彼此的後背。而我顯然不具備這種能力,只要我踏上戰場,我就會成為一個由後天鍛造的本能所驅動的機器。」
「綜上所述,隊長,我會听你的指揮,但我不會和他人一起行動。」
他掛斷了通訊,史蒂夫頭疼地再次揉了揉眉心。一旁的佩德羅則皺著眉,正在思考。
佩德羅‧坎托並不清楚弗蘭克的具體身份——是的,他知道弗蘭克是一名新的原體。但除此之外呢?
沒了。
僅僅只有這些。弗蘭克‧卡斯特單獨行動,唯一能跟上他的那個審判官也曾表示自己不會在戰斗中與弗蘭克一同行動。他沒有愛好,沒有需求,就連身為戰士對武器的喜好都是浮于表面的。
佩德羅知道他對自己持有的多恩之拳動力拳套很感興趣,但從未真正說過要帶上試一試。以他原體的身份,如果他想這麼做,佩德羅是不可能拒絕的。
但他沒有。
而剛剛弗蘭克‧卡斯特所說的那些話,讓他窺見了一些他的過去。一個猜測開始在佩德羅心中成型他逐漸意識到,弗蘭克以前恐怕和他們一樣,也是凡人中的一員。
他並非天生的原體。
一個凡人,眼見自己的妻女被當面槍殺這種精神創傷恐怕是終生性的。
「唉。」史蒂夫的一聲嘆息打斷了他的思考。
轉過頭,佩德羅看見史蒂夫正靠在椅背上,滿面愁思。他問︰「大人,您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東西。」史蒂夫抿了抿嘴。「我們都是士兵,佩德羅,但我們仍然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戰爭沒有磨滅我們的人性,無論看上去多麼澹漠,這世界上終歸還是有些我們在意的東西。這些東西是錨點,是維持我們人性的關鍵但弗蘭克不同,他的錨點早在一開始就被人為的毀滅了。」
史蒂夫仰起頭,凝視著駕駛室的天花板,沉默許久才繼續開口︰「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對于我們而言,無論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事。」
佩德羅沒有接話,他不認為自己有評判一名原體的資格。
「目前就這樣吧不管怎麼說,我們都還是要繼續的。」史蒂夫站起身來。「紋陣,請將安佳德修士叫至駕駛室來。」
約莫過了八分鐘,走廊上響起有節奏的密集腳步聲,十幾秒過後,有人敲了敲駕駛室的門。
「進來吧,安佳德修士。」
….大門打開,身著修復一新的精工信仰動力甲的安佳德出現在了門口,並未第一時間進入。他一絲不苟地說︰「向您致敬,大人,也向您問好,佩德羅‧坎托戰團長。」
標準的帝國之拳作風。
「別在意這些繁瑣的禮儀,快進來吧,安佳德——這幾天在船上感覺如何?」
「感覺非常好,大人。我不得不說,佩德羅‧坎托戰團長,您的兄弟都是一群可敬的修士,他們全然的忠于神皇,且個個都實力非凡。在擂台賽中給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他板著臉,導致佩德羅第一時間甚至沒分辨出來他說的是不是反話。
「感謝你的夸獎,冠軍。我會轉告他們的。」
「多謝,佩德羅戰團長。」安佳德機械般地點點頭。「大人,您找我來有什麼事?我必將全力以赴。」
「不必那麼夸張,安佳德,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還有——嗯,紋陣,顯示時間。」
暗澹下去的光幕再度亮起,跳動著的倒計時出現在其上。
01:57:43
「我們還有一個多泰拉時就將與赫爾布來切特元帥的船匯合,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戰團當中了,安佳德修士。」
「真的嗎?多謝您的告知,大人。」
安佳德穩重地點點頭,他很高興,但並未將其完全顯露在臉上︰「我能問一個小小的問題嗎,大人?」
「當然,你想問什麼?」
「您會在之後的任務里和我們一起行動嗎?」帶著渴望與狂熱,他如此問道。「我知道這麼說很唐突,但是,大人,我請求您帶領我們前進!您是原體,必定能帶著我們所向披靡!」
史蒂夫略微有些尷尬,而佩德羅卻立刻警覺了起來。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怎麼像是黑色聖堂要來搶活?
緋紅之拳的戰團長眯起眼,仍然不動聲色,打算繼續看他的這位表親表演。
「這——」史蒂夫遲疑地說。「——雖然我的確打算加入到你們的任務當中,但我也只是個士兵而已,我並不打算接過你們的指揮權。」
安佳德大吃一驚,然後立刻轉過頭,幾乎是以質問的眼神看著佩德羅。後者感到一陣牙疼。
你那麼看著我干什麼?
安佳德很快就讓他知道了為什麼︰「佩德羅戰團長,您怎可不將指揮權移交給史蒂夫大人呢?他可是一名原體!」
這語氣近乎質問。
佩德羅顯然被噎住了,這個帽子扣得恰到好處,他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是史蒂夫替他解的圍。
「不,這是我自己要求的,佩德羅。」史蒂夫溫和的一笑。「別說這些了,匯合以後,我們就要去截殺那個名為撕臉的獸人了,你以前听過它嗎?」
「略有耳聞,大人。」.
拿刀劃牆紙提醒您︰看完記得收藏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