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普羅米修斯之焰(五,3k)

作者︰拿刀劃牆紙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從你的描述來看,菲尼洛斯基本能確定是被納垢的力量污染了。」

克蘭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內響起,帶著令人汗顏的冷靜與理性︰「她的力量影響不到你們,我可以保證這一點。但菲尼洛斯人就不一樣了,艦船正在進行掃描,如果確認沒有幸存者,我會立刻清洗整顆星球,至少要將地表完全清洗一遍。」

「明白,大人。」尹齊基爾答道。

他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在對待納垢瘟疫上,帝國內部出奇的一致。不管你是機械修會、國教還是軍務部的官老爺,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納垢瘟疫只有一種官方解藥。

治療感染,一次一顆子彈,治療納垢感染,一次一發滅絕令。有許多知曉禁忌的學者對這件事提出過異議,甚至吶喊著要求給那些可憐的受感染者一點希望,當然,他們最後都學會了閉嘴。

沒人威脅他們,軍務部只是給他們看了真相。

恐虐的魔軍仍然能被炮彈與人海阻擋,奸奇的陰謀在過去只針對智者,色孽的信徒追求愉悅,因此尤為顯眼。他們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被阻止,在一定程度上被消滅。

但是,納垢的瘟疫不是。

病毒以人類為載體,如果你要消滅病毒,你只能連帶著將那星球上的人類一起消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如果不這麼做,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病毒蔓延。

這是有過記載的,瘟疫會在短暫的時間內蔓延至許多星球,最終甚至會形成一次波及整個星系的瘟疫。所有人都將在疼痛中哀嚎著死去,而這一切,本來是可以被阻止的。

只要有人按下那個發射滅絕令的按鈕就好,一定要有人這麼做才行。

「但是,在做這件事以前,我還需要一個真相。」

克蘭接著說道︰「比如,菲尼洛斯人是怎麼招惹到納垢的?這里是個偏遠的花園世界,哪怕是周圍的星區都有七百年未曾經歷過戰爭,這里完全沒有邪教發展的土壤,納垢的力量不可能是突然降臨的。」

很明顯,他身為蝙蝠俠性格中多疑的那一面開始運作了。

「我們需要搞清楚這件事。」

克蘭平靜地宣告︰「這背後必定隱藏著什麼,世間沒有如此巧合之事,一顆擋在我們路線上的花園世界恰到好處的被納垢入侵了我不相信有這麼湊巧的事。」

「明白,大人。」尹齊基爾低聲答道。「我和我的連隊會在地面等待。」——

普羅米修斯站在原地,表情呈現出一種超然的冷靜。

從表面上來看,的確如此,並且還有許多證據。

比如,他的面部肌肉完全放松,他的眼神落在室內的某處,像是正在仔細觀察似的。但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其實壓根就不在這里,他的童孔都是渙散的。

他正在思考一個問題,說的再準確一點,是許多個。

誰是科拉克斯,誰又是基利曼?我為什麼會記得他們一起打游戲這件事?

我到底是誰?

他許久都未能回過神來,直到蒂亞叫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正身處怎樣的險境之中。

「叔叔,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呢?」

蒂亞問道︰「您不是說要去警告其他城市的人麼?可是,列車壞了。我們要怎麼辦呢?」

普羅米修斯嘆了口氣,蹲來模了模她的腦袋,索性坐在了地上︰「是的,列車壞了,但我們會找到辦法的啊,你听過游戲嗎,蒂亞?」

「游戲?您說的是什麼類型的?」

蒂亞立刻就來了勁︰「我以前經常和朋友們一起在圖書館的二層玩桌面游戲!您知道桌面游戲嗎?它需要六到八個人,我們可以扮演很多角色,還需要一個十六面的骰子」

她說著說著,聲音卻小了下來。

「我以前經常和他們一起玩」

她低著頭說︰「休息日時,我可以玩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家。家里會提前準備好飯菜,媽媽和爸爸都會在餐桌上等我,我也不會讓他們等太久」

她的聲音逐漸微不可聞,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顫抖的啜泣。

孩子終究是孩子,表現得再怎麼堅強,也會有崩潰的時候。她的父母死了,認識的所有人都死了,卻還能堅持到這里才哭出來。

從這一點上來說,普羅米修斯佩服她的意志力。

普羅米修斯一言不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凝視著前方,開口說道︰「我說的游戲和你玩的那種有所不同,當然,我也沒玩過游戲。只是我的兩個兄弟玩過至少我希望他們是我的兄弟。」

他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苦澀。

「他們兩個人關系很好,以前會經常賴在一起打游戲,玩的是一種模擬游戲,其中一個家伙老是輸,但他越輸就越想玩另一個則沒這麼多顧慮,他每次贏完游戲都會志得意滿地叉著腰大聲嘲笑另一個」

他的聲音輕柔,完全不符合他的體型。巨人溫和的傾訴著記憶中的過去,在早已破損的列車站里,在一片漆黑中,他毫無保留地對一個孩子傾訴著。

傾訴著過去,傾訴著歷史,傾訴著一些早已被人忘卻的事。時間將他們的面孔變得模湖不清,也將一切都劃分為簡單的正邪對立,卻忽略了問題的本質與其關鍵。

沒有誰生來就想選擇做一個壞人。

「啊,我記起來了,是的還有另外一些人。我有許多許多,其中有一個,一個比較暴躁的兄弟。他老是生氣,他對什麼東西都看不順眼,一直如此,你見過這樣的人嗎,蒂亞?」

「沒有他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才這樣?」蒂亞小聲地說。「住在我家兩條街以外的戈爾叔叔就因為和妻子離婚了,有段時間老是和人吵架。」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或許吧,他或許的確很痛苦。」普羅米修斯仰起頭答道。「我記得他的臉,但卻忘了他的名字。他一直很憤怒,但偶爾也會露出悲傷的眼神。我曾問過他一次,你為何如此悲傷。」

孩子安靜地聆听著。

「他卻警告我別多管閑事,並且說如果再有下次就殺了我。」

蒂亞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說︰「他他怎麼這麼刻薄?您明明是在關心他呀!」

「或許有些人並不想被關心,孩子。」普羅米修斯溫和地回應。「對他們來說,自己默默地舌忝舐傷口就是最好的選擇,其他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都是在逼著他們將自己的傷疤撕開,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我不太懂」

「你不懂也沒關系,孩子我其實也不太懂。這是個復雜的宇宙,我卻只懂得如何打鐵。如果我懂得多一些,或許情況會有些不同你覺得呢?或許我就會知道該怎麼修這輛車了。」

普羅米修斯低聲笑了起來︰「我還有個兄弟,他每天都會說些讓人听不懂的話。我們都听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哪怕是我們之中最為博學之人也听不懂。是的,如果你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神神叨叨。但我知道,如果他有的選,他其實也不想這樣。」

「那他為什麼會這樣呢?」蒂亞不解地問。「如果按照您說的來看,難道這樣神神叨叨的人不會讓人生厭嗎?我就不想讓大家都討厭我。」

「他沒辦法決定這件事,孩子,他生來如此,他總是能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所以他一直都很痛苦,他必須說出來,否則就會真的瘋掉。」普羅米修斯低聲答道。「我的兄弟們都很痛苦,他們都是如此。」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父親,父親不常跟我們說話,也不怎麼告訴我們該做什麼。于是我們這些孩子我們就開始學著他的模樣,笨拙地模彷著他——或許如此吧,又或許是因為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一部分他的特質。」

普羅米修斯眼前逐漸浮現出了很多人的臉,有歡笑的,也有痛苦的,還有幾張鮮血淋灕的。

「但是,這不是什麼好事。」他說。「模彷他只會讓我們自己身心俱疲,于是我去問他,為何不將所有話都說明白。」

「您的父親說?」

「他告訴我,有些東西他也沒有辦法,有些事一開始就是注定的。我的兄弟們都繼承有他的一部分特質,所以他們天生就會如此——造物必定會向著造物主靠攏,這是一件可悲的事,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但是,我父親又說他說,伏爾甘,你仍然有些東西可以教給你的兄弟。」

‘普羅米修斯’低下頭來,握緊自己的戰錘。

伏爾甘站起身,喃喃自語道︰「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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