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寒風凜冽,吹過破敗的廢墟。倒塌的磚石上染著鮮血,地面上有著褻瀆的符號印記。這座城市仿佛是被人用炮火犁過一遍地面,大部分的建築物都已損毀,而那少部分保存下來的,也被刻滿了屬于混沌的印記。
暗鴉守衛戰團的阿斯塔特們身著陸行泰坦警戒地在這片廢墟中來回巡邏,在他們不遠處,剛剛被投放下來的黑塔正在穩定而逐步地驅逐來自混沌的力量影響。嗡鳴作響的立場持之以恆地運作著,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污染遲早都會被驅逐出去。
天空之中,一個若隱若現的巨大黑影散發著巨量的藍色光輝,改造著這顆星球受到污染的大氣環境。復仇號遮蔽了這顆星系所能接受到的陽光,卻也帶來了另一種光芒。
而康拉德‧科茲的面前卻正跪著一個失去了雙眼、舌頭、鼻子和嘴唇的男人。
別誤會,這不是他的‘杰作’。
夜之主的確還沒有放棄他掌握的,那些有關于審訊的殘酷手段,有些事必須存在,對待叛徒也並不需要賦予他們所謂的人權。
身為人類的資格早已被叛徒們親手拋棄。若是可以,科茲會很願意將自己在漫長生涯中所學到的手段一一施展在他們身上。
但是,他絕不會再對無辜者下如此狠手。
這個男人是皮爾斯坦星系的星系總督,他因拒絕向叛徒與混沌投誠而被混沌叛徒們施以了殘酷的刑罰。他的事跡與姓名被人以紋身的形式刻在了他的身體上。
他們剝奪了一個人能感受外界的幾乎全部手段,但卻沒有讓他死去。他還能听,還能觸模——緊接著,他們開始讓這個曾經的星系總督徘回在與他一樣的忠誠者們的尸體堆里,直至今日。
直至復仇號的到來。
星系總督那張被折磨與破壞到幾乎無法稱之為‘人類’的那張面孔上僅剩下純粹的虛無,他麻木地跪在原地。對一切事物都毫不在乎,毫無反應。
他的嘴邊掛著腐爛的肉,臉頰上是污水與髒兮兮的血跡,瘦骨嶙峋的身體月復部掛著一個外置式的機械器官,這個東西讓他能夠吃著尸體過活,而不至于死去。
毫無疑問,這不會是他自己接受的改造——一名決不投降的總督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做出這種褻瀆的改造。
一名暗鴉守衛在片刻後猶疑地抬起手,望向站在科茲身邊的科拉克斯︰「原體?」
「不。」科拉克斯面無表情地回答。「他還有救。」
「身體猶可重塑。」
夜之主移開視線,望了望那些堆積如山的忠誠者尸體。諾斯特拉莫人嘶嘶作響地說︰「但他的精神已經徹底死去了,科拉克斯。」
「不。」
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再次吐出了這個冰冷的單詞,堅定地駁斥了康拉德‧科茲的觀點。有暗鴉守衛警惕地朝原體身邊走了一步,唯恐傳言中喜怒無常的午夜游魂突然暴起傷人。
夜之主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他的心中還存在著一個意念。」科拉克斯低沉的說。「你沒感受到嗎,科茲?那種燃燒的執念」
科茲並未立刻開始與他展開辯論,也沒有答復科拉克斯的話語。
夜之主輕柔地單膝跪地,凝視起那張麻木且虛無的臉。視線逐漸被黑暗包裹了,它們低語著,迫不及待地向它們的王者獻上了這個人的內心思緒。
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竟然同意了科拉克斯的觀點。
「復仇」
康拉德‧科茲低語著︰「一個人的精神與身體被摧殘至此,他幾乎忘記了一切,甚至連姓名都已經忘記,卻仍然記得這個詞語。是他顯靈了嗎?」
他刻意地將‘顯靈’二字咬得很重。
「我不這麼認為。」科拉克斯回答。「沒有靈能的力量殘留在他身上,再者,父親也已經不再具備這種力量了。」
「混沌巫師們也並未動用邪術來操縱他的身體或心智他們只是在剝奪了他的一切後,給他加裝了這個丑陋的外置器官,甚至連衣服都沒給他。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是單憑自己的意志苟活到現在的。」
康拉德‧科茲沉默地點了點頭,他能想象得出來,這個男人是怎樣在衣不蔽體的情況下于低溫天氣下存活的。低溫將人類的尸體保存的很好,在某些時刻,他們可以成為食糧與遮擋寒風的衣物。
他站起身來,突兀地一笑。這笑容並不溫和,也沒有他往日的陰沉。恰恰相反,里面帶著一種科拉克斯從未在康拉德‧科茲身上見過的東西。
科茲抬起右手,腕部攜帶的一個近似于腕表似的儀器亮起了屏幕。他在其上觸模幾下,一道藍光從天空中牽引而下,將那跪在地上的男人包裹了進去。片刻之後,他消失不見。
夜之主以他那詠嘆調般的語氣緩緩說道︰「仇恨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我們也是,科茲。我們也是。」
科拉克斯閉上眼,如此回答——
「一個奇跡?」
背生雙翼的大天使如此問道,他並未遮掩自己的疑惑。
科拉克斯與康拉德‧科茲還在那顆星球上進行他們的調查,兩人雖然依舊偶有爭吵,但卻合作無間。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能逃過他們的雙眼。也正因如此,他們缺席了這次會議。
不過,那個總督的事跡卻已經和他本人一起傳回了復仇號上。
黎曼‧魯斯咧著嘴回答了他兄弟的問題,盡管像是帶著笑,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毫無溫度,眼神中也滿是冰冷。
「是的,一個奇跡,兄弟——這幫該被扔進暴風雪里被凍成冰凋的雜碎他們是故意留下他來向我們示威的。否則皮爾斯坦星系絕不至于找不到一個混沌的叛徒。」
多恩幅度輕微地點了點頭,緩慢而有力。飽經風霜的臉使他看上去比他的兄弟們都要年老,他始終不肯解釋他在亞空間內遭遇了什麼。
「他們預見了我們的到來」他冰寒而肅穆地低語著。「因此特意在皮爾斯坦一號的主要城市里造了一個萬人坑,將被屠殺的忠誠者們的尸體棄置于其中,擺放成了褻瀆的符號。」
「這個萬人坑存在的時間超過了五個月。」
羅伯特‧基利曼面無表情地說︰「也就是說,早在遠征開始以前,他們中就有人預見到了這一幕這樣的預知能力,我開始對幕後主使感到好奇了。」
他雖說的是感到好奇,但察合台可汗一眼便看了出來復仇之子的真實想法。基利曼的好奇恐怕是那種想將那幕後主使大卸八塊,細細地觀察他的骨骼紋路的好奇。
「好吧,不管到底情況如何,我現在只想快點推進遠征的進度。」
黎曼‧魯斯拽了拽自己的毛皮大麾,順滑的手感沒讓他的心情變好一些。
實際上,芬里斯人現在的表情只能用凶狠二字來形容。他很少在和他的兄弟們相處時露出這樣一幅模樣,那種笑嘻嘻的欠揍模樣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匹正在呲牙的巨狼。
「而且,他最好逃得遠些。」黎曼‧魯斯冰冷地說。「最好逃到亞空間的最深處,而且一定別讓狼群聞到那種獨屬于懦夫的氣味。否則我和我的狼群一定會找到他,並將他撕成碎片。」
「追獵可不只有你能做,魯斯。」
察合台微笑著開口,手里卻把玩著那把已經不再符合他身材的小刀。手指摩挲著銳利的刀鋒,巧高里斯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突兀地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太平星域已經徹底收復了,但還有三個星域正亟待收回。按照航線來看,我們可以先去往朦朧星域但我比較擔心另一件事——大裂隙的活性又上升了。」
「而這不是個好消息。」
伏爾甘嘆了口氣,他煩惱地站起身來,走到星圖旁邊,指著那大片擾動不休的數據,開口了。
「上一次,它的活性上升之時,我們損失了聖戒號。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我們便不能再隨意地派出艦隊去探查前方星球的情況了,復仇號的掃描功能在目前的情況下受到了極大影響,也就是說」
他做了個手勢。
「我們將對前方潛藏著什麼一無所知。」
「看來你這些天在數據分析這方面下了苦工,我很欣慰,兄弟。」
多恩面無表情地朝火龍之主點了點頭。
「你的分析是對的,但我要糾正兩點。第一,上一次的活性上升,是因為奸奇。第二,我們之所以損失了聖戒號,是因為它沒有完全安裝紋陣當然,依照她上次直接入侵了中樞的表現來看,恐怕就算安裝紋陣,也不會有多大效果。」
伏爾甘皺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真正想說的是,奸奇已經離開了。」羅格‧多恩緩慢地表述了自己的分析。「這點確鑿無疑,船長在昨日的晨會上就說過這件事,不是嗎?所以,我們為何不能繼續派出艦隊?」
聖吉列斯沉穩地答道︰「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多恩。這麼做的後果意味著我們很可能再次遭遇到上次那樣的損失是的,奸奇已經離開。但混沌里潛藏著的東西可不止她一個。」
多恩皺著眉,搖了搖頭。試圖據理力爭。
「但這麼做意味著我們將損失先知先覺帶來的優勢,戰爭的本質是信息戰,每一條情報都至關重要。如果我們能提前得知敵人的具體情況,傷亡也會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被減到最小。」
福格瑞姆不做聲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兄弟們為了這個話題來回爭吵,沒有打算要參與進去的意思。征兵進行的很成功,帝皇之子征兆了一百二十個有資質的孩子其實可以更多,但他並不想在短時間內招收太多。
貪婪是致命的敵人。
但是,別誤會,他現在並沒有在思索征兵之事,而是同樣地在思考。他沒有參與進去,並不意味著他不對這件事上心——復仇遠征比起任何一次遠征都要危險,不僅僅是因為它的規模和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還因為這次遠征是不能失敗的。
所以,任何一個步驟,他們都必須以十二萬分的小心來對待。
從這會議室中發布出去的每一個命令都是所有的原體在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後得出的共同結果。類似的爭吵更是發生了許多次,有許多次更是發展到面紅耳赤的地步。但是,在走出會議室後,沒有人會責怪彼此。
他們都清楚爭吵原本的目的是什麼。
「福根?」聖吉列斯的聲音驚醒了他。「你有建議嗎?」
徹莫斯人沉默著抬起頭來,看了看他的兄弟們,在意識到他們已經將討論推進到了一個需要人來解決分歧的地步後,他點了點頭。
「我和你們的想法都不同,我既不想派出艦隊前去探查前方情況,也不想采取安全的措施,讓艦隊與我們的海軍們都在復仇號上待命。」
他完美地演示了一下如何用一句話激怒所有人,伏爾甘不贊同地看著他,多恩皺眉的模樣仿佛是在睡夢中被人從頭到腳淋了桶冰水。聖吉列斯驚訝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天使才發問。
「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建議我們直接將復仇號的魔力爐開到極限,讓它以最高速度航行,然後一路碾到朦朧星域去。」
他的話讓察合台的手 地一抖,差點將那把他珍視的小刀甩到桌子底下去。可汗的手腕輕柔地旋轉,他以超人的敏捷抓住小刀,隨後嘆了口氣。
「你是故意的嗎,福根?既然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就干脆讓所有人都不滿意?」
「不,這是我的真實想法。」福格瑞姆嚴肅地搖了搖頭。
「它們肯定已經知曉我們的到來,叛徒們也是如此。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我們的位置了,我們是收復失地,而非侵略與進攻。回到自己的家中為何還要束手束腳地派出艦隊與進行掃描?直接碾壓過去便是。」
「我們不應該擔心他們的反應,他們才應該擔心我們的到來!」
會議室內陷入沉默,許久以後,察合台略帶感嘆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