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時刻進行,有些人不必第一時間就踏上戰場,但他們所承擔地卻是一種更為重要的責任。
他們派人踏上戰場。有良心的將領會為此深思熟慮,確保自己的每個命令都能獲得好的結果。若是要出現傷亡,也必須確保這些傷亡是值得的。但很不幸的一點在于,大多數指揮官都愚蠢的可以。有些人天生如此,有些人則會在戰爭中逐步變得不顧一切。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里是馬庫拉格。所以,指揮官只能有一個。
基利曼能听見承載自己的椅子正在嘎吱作響,他確信他的子嗣們也都听見了。
迫不得已,他站了起來,開始繼續︰「派第六連去支援南部星區,務必守住安德芒。如果敵人數量繁多,無力抵抗,我允許他們撤退到安德芒四號上進行駐守。」
負責傳遞命令的官員立刻將這命令輸送到了基利曼借給他的便攜式個人終端上。
幾分鐘前,他還不能很好地適應並操控它,但現在,他已經可以熟練的使用了。手指不斷地在屏幕上滑動,符文閃爍,命令輸入。基利曼停頓片刻,直到那官員抬起頭來,他才繼續講述。
「讓卡托‧西卡琉斯暫時代為領導第一連,第二連的連長依舊讓泰圖斯擔任。讓他們一起支援康諾星區,十五分鐘前由復仇號上傳回的掃描結果實在是讓人不容樂觀。」
「同時讓尹奧尼德‧希爾帶領已經重獲新生的無畏們帶領第八連空降至馬庫拉格進行突襲斬首作戰。我確信惡魔們一定會在某些時刻投放它們的關鍵力量」
他一口氣發布了許多命令,那坐在原體身邊的政務部官員卻沒感到多榮幸。
他只是一絲不苟地代基利曼發布了所有的命令,並確保每一個命令都被送到了該去的地方。符文驗證與各項密語被他一一輸入,高效無比。
基利曼欣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極限戰士的其他連隊都已經被部署在了馬庫拉格,如果復仇號的掃描結果一如既往的精準,那麼,這里就將成為主戰場。
此刻,房間內擠滿了前來听候命令的連長。他們默不作聲地站立著,盔甲踫撞,肅殺之意毫無保留地宣泄。這對羅伯特‧基利曼來說當然什麼都不算,可他身旁的政務部官員卻也無視了它們。
他轉過頭,對奧特拉瑪之主點了點頭︰「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
羅伯特‧基利曼站起身來,目送官員遠去,伸手拿起了自己的終端。他對他杰出的子嗣們點了點頭,嚴肅地開口︰「願你們都能榮譽滿身。」
他沒有說更多,連長們也是如此。在行了天鷹禮後,他們便離開了這個房間。羅伯特‧基利曼緊隨其後,他來到另一個房間,他的兩名兄弟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情況如何?」
基利曼率先開口,他詢問的對象是聖吉列斯。大天使對他的問題報以了一個幅度輕柔的頷首︰「聖血天使們正在軌道上進行巡邏,依照你的要求,他們會等待至戰斗完全開始才進行部署。」
奧特拉瑪之主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多謝你願意幫我,聖吉列斯。」
「我本來就是要來幫助你——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聖吉列斯笑了起來,隨後便將談話的重心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好了,現在輪到你了,科茲。」
夜之主睜開眼,漆黑的雙眸一片平靜。他沒有再開那些玩笑,或是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面對聖吉列斯的詢問,與羅伯特‧基利曼略顯期待的眼神,他只是搖了搖頭。
基利曼立刻皺起眉來︰「搖頭?搖頭是什麼意思,科茲?」
康拉德‧科茲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憂郁。他靠在自己用黑暗制造出來的椅子上,撐著臉頰,擺弄起了一抹垂到前額的頭發︰「意思是船長沒有選我去處理這件事我對此很不滿,誰都可以,為什麼是他?」
聖吉列斯發現基利曼的眉頭正在越皺越緊,表情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危險。為了避免一場爭吵,大天使只得再次開口︰「你介意為我們解釋一下嗎,兄弟?」
「好吧,好吧。莫塔里安正在試圖靠近你的——嗯,把拳頭放下,羅伯特,大不了我不說那個詞了。好吧,他正在靠近馬庫拉格,而船長則選了一個人選去處理他。他的人選是科爾烏斯‧科拉克斯。」
科茲的雙眼朝上翻去,搖了搖頭︰「竟然不是我難以置信莫非他覺得在暗殺這件事上,那只烏鴉能勝過我嗎?」
聖吉列斯好言相勸︰「我覺得現在並不是爭論你們誰對暗殺更為精通的時候,康拉德。」
「不,這件事涉及到我的尊嚴。」
康拉德‧科茲怪異的認真了起來,他沒有在開玩笑或故弄玄虛,他的表情讓其他兩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他的確是認真的。
他甚至連坐姿都改變了,從原本的慵懶到了現在的正襟危坐。
「殺戮是我的專長,聖吉列斯,就像你一樣,你也有自己的專長。你是我們中唯一能夠飛行的,別說你沒有引以為傲。我知道你喜歡你的羽翼,不要否認這點,而我」
科茲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表情極端的嚴肅。
「在過去,我一無所有,仍然能憑借自我欺騙來讓渾身血液的我和高貴的你們站在同一個房間內。你們是高貴的半神,而我不過是個蒼白的游魂。但至少我擅于殺戮,我擅長利用恐懼來瓦解敵人,這是我唯一的特點科爾烏斯‧科拉克斯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比我強。」
聖吉列斯擔憂地看了一眼羅伯特‧基利曼,他有些擔憂在後者的臉上看到憤怒。
畢竟,到了這個時候,康拉德‧科茲卻還在討論他的尊嚴,實在是讓人有些無法理解。聖吉列斯可以理解他,但是,羅伯特‧基利曼呢?
他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桉。
基利曼走進了一步,將他的雙手放在了康拉德‧科茲的肩膀上。
奧特拉瑪之主低聲開口︰「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康拉德‧科茲。尊嚴是每個人都有的東西,每個人都在爭取它。可是,從你的話語中,我听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他嚴肅地看著他的兄弟,目光細致地掃過科茲蒼白的面容,最終停留在了那對漆黑如瑪瑙石的眼眸上。
「你在自卑,是不是,康拉德?」
基利曼低聲詢問,雙手越握越緊。
「你害怕自己被代替,害怕科拉克斯取代你,而這種心態的來由,是否是因為你仍然覺得自己不配被拯救?你是否覺得,我們溫和對待你的唯一理由,只是因為我們仍然需要你,或者說,我們仍然需要你殺人的能力?」
「難道不是嗎?」康拉德‧科茲輕柔地反問。
一記拳擊結結實實地將他打倒在地,羅伯特‧基利曼頭一次顯露出了他的怒火。他將科茲從地面上拎起,扯起夜之主的衣領,擦去他嘴角邊滲出的血液,隨後壓抑著憤怒再次開口。
「這一拳是為了船長和父親的苦心積慮,康拉德。你簡直令我失望透頂,你把我們想成了什麼?在你心里我們是什麼模樣?難道這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嗎?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但你最好將你那些陰暗的看法給我扔到一邊去!」
康拉德‧科茲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任由基利曼咆孝。聖吉列斯適時走上前來,讓基利曼松開了他的手,科茲得以落地。夜之主嘆了口氣,模了模自己青腫的嘴角。
剛才的那次拳擊,他沒有讓黑暗帶著他離開。
原因呢?
他自己也不是太清楚。或許是因為想要檢驗一些事?
夜之主慢慢地,自嘲的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後退幾步,慢悠悠地鞠了個躬︰「我想你說的也是,偉大的帝國攝政王。我有時候的確表現得太陰暗了。」
他抬起頭來,對基利曼眨了眨眼。
「而且,有些事需要自己去爭取,是不是?」
他輕笑著張開雙臂,黑暗從地面上攀附而上他的身體,使他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一句話仍然在房間內游蕩。
「我會讓我唯一的子嗣前來幫助你,如果你不介意,你不嫌棄的話,我的兄弟。這也是我唯一能提供給你的幫助了,而我現在,要去為我自己爭取一些權利了」
基利曼沉默片刻,沒好氣地轉身走出了房間。聖吉列斯愣了一下,隨後啞然失笑,跟在他身後也離開了。
站在舷窗前,何慎言一言不發地凝視著面前這片璀璨的星河。
此時的奧特拉瑪五百世界,單從外表上來看仍然繁榮昌盛,它還沒有受到納垢的污染。
但是,他的目光能穿透很遠的地方,他能看見,在某顆世界上正在奮戰的人們,他看見鋼鐵之蛇,新星戰士,奧特拉瑪輔助軍,甚至能聞到那陣污穢的風。
「有意思。」
他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房間內唯一的听眾解釋。「她的力量變化了。」
「大人?」
「我和她接觸不多,但那幾次可是刻骨銘心。」
何慎言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對納垢的力量性質還是挺了解的,這種變化實在是太明顯了她是故意的嗎?」
禁軍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他知道,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案是什麼也不說。類似的事他曾經在一個人身上也經歷過,他知道,他們現在恐怕和自言自語沒什麼兩樣。
「我覺得不像但是,為什麼呢?她讓死亡守衛和納垢惡魔分開行動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進攻奧特拉瑪五百世界,這麼做無異于自斷一臂。」
「她甚至沒有先讓瘟疫悄無聲息的傳播一陣,而是大張旗鼓地在亞空間內活動了起來,我甚至無需星炬都能感受到那種劇烈的波動嗯」
在一陣沉吟後,他又笑了起來,笑聲很是平和︰「算了,沒必要糾結這些,你認為呢,利克托?」
被點到名字,禁軍總算得回應一下了。他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大人。」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能知道些什麼,大人?」
利克托緩慢地問。「您什麼也沒告訴我,什麼也沒告訴其他人,我們能知道的信息和面臨的問題比起來,簡直就像是讓一個孩子用剛學到手的乘法表去解答復雜的微積分您果然是在為難我吧?」
法師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轉過身,來到船長室的大門前,未卜先知一般地拉開了它。
一個蒼白、瘦高的身影站在門前。
「您介意讓我進來嗎?」他禮貌地問。
「我倒是不介意,但讓你進來了,科拉克斯恐怕就要介意了。」法師笑眯眯地回答。「想參與進對你們兄弟的截殺行動,是嗎,康拉德?」
「是的。」夜之主站在門前點了點頭。「我認為,既然您要找人進行刺殺任務,那麼,排除我簡直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嗯,你說的有道理。」
法師微笑著測過身,好讓他進來。他關上門,做了個手勢︰「所以我沒有立刻讓他出發。在復仇號的底層甲板,第三船塢內的a7分區,你會看見一艘小船。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就在那里面等待著你呢。」
「他知道?」康拉德‧科茲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或許吧或許他知道,或許他不知道。你覺得呢?哈,當謎語人的感覺是不是很好,康拉德?羅伯特‧基利曼打你的那拳還在痛嗎?」
「已經不痛了。」
「但至少當時是痛的——所以,如果你有些事想要說,就說出來。」
何慎言轉過身去,回到了舷窗前。康拉德‧科茲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的背影,等待著下一句話。
他知道,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你還在等些什麼呢,夜之主?」法師頭也不回地說,用的是諾斯特拉莫語,輕柔的嘶嘶聲在房間內回蕩。「去做你該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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