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解嗎?
當死亡降臨時,當所有的一切都遠去,唯獨只留下一片安靜的祥和時你會理解的。
你一定會——
「我不想與他交談。」
泰豐斯——死亡守衛的一連長,莫塔里安曾經的副官,如今的納垢先鋒泰豐斯對著面前的惡魔說出了這句話,並固執的重復了一遍。
「我的軍團正在進攻,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去見他。戰事需要我指揮,死亡守衛需要我。」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是你的軍團,而他們也擁有自己的智慧。」
「目前不是。」泰豐斯生硬地說。「目前還不是我的軍團。」
肥胖的惡魔嚴肅地回答︰「在你沒有取得比他更多的愛以前,慈父不會允許你這樣稱呼自己。」
「但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五百個繁華的世界,我眼看著就能拿下其中一個,為慈父帶來一次微小的喜悅你要剝奪我的這份心意嗎?」
對于巴魯來說,這听上去已經和威脅沒什麼兩樣了。而真正令它警惕起來的,是泰豐斯的動作。
在它面前,泰豐斯漠然地握緊了自己那神聖而污穢的鐮刀。
它曾蒙受無上光輝,仁慈的祖父允許泰豐斯將她座下的一些神聖污穢涂抹在了這把鐮刀上。自那以後,泰豐斯便一直帶著它。
「規矩就是規矩,你很能說會道,泰豐斯,但我不會動搖。」
巴魯抬起右手,腐朽之木自然形成的長杖被它握在手中。這給了它一些底氣︰慈父賜福的武器,誰沒有呢?
它句僂著腰,可惜,就算如此,它的身高也幾乎觸及了這污穢大廳的天花板。層層堆疊的肥肉正隨著它說話的動作一起顫動,白色的波濤不停地蔓延。
「你明白的,泰豐斯。」
巴魯將長杖抬起,手臂揮動,使它落下。它觸及地面,在死亡守衛們那骯髒且滿布病菌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個污穢的印記。
「如果你的父親想要見你,你就必須去見他。慈父不喜歡我們互相爭斗,況且,他的確是你的父親——嗯,我討厭這種說法。」
惡魔滴咕了一聲,泰豐斯沒有多說什麼。這屬于巴魯的正常表現之一。
在所有納垢的惡魔中,涅魯苟斯與巴魯是一對兄弟——它們的關系比任何納垢惡魔都要親密,沒有明爭暗斗或互相爭寵。單從這點來看,簡直不可思議。涅魯苟斯是個貌似溫和,卻極為狡詐的惡魔,巴魯則不然,它的性格有些稚氣
只要不涉及到涅魯苟斯,是的,有很多惡魔用生命驗證過這件事。
「如果你想讓我去見他,那麼,我有一個問題。」
泰豐斯緩緩地從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腐朽的骸骨們在王座後方望著天花板,空洞的眼眶里爬滿了蛆蟲。這些小生命肆意地運動,展現著生命的頑強與淒美。
他的內髒***在盔甲外,菌類植物爬滿其上,此刻正在輕微地蠕動,有毒的臭氣被釋放。泰豐斯將他的面容隱藏在了有著獨角的頭盔後方,他望著巴魯,緩慢地開了口。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巴魯眯了眯眼,一個肥胖到極致的生物做出這種舉動是相當不可思議的,這種等級的肥胖本應該讓五官都消逝在堆積的脂肪中,但它做到了。
它甚至露出了一副警惕的神情。
「你在暗示些什麼?」巴魯謹慎地問。「我听出你的語氣里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別裝了,你
我都知道慈父現在並不在花園之中。」
泰豐斯冷笑起來,笑聲宛如含著血液一般低沉而厚重。巴魯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它有些不太喜歡現在的氣氛,這令它感到有些不同尋常的危險。它討厭危險,也討厭不同尋常。
「否則他不會要求我親自去見他,尤其是在這個時間。他巴不得我永遠消失。說吧,巴魯,他給了你什麼,他允諾了你什麼,才讓你離開正在前往馬庫拉格的瘟疫大軍,來到我面前?」
「別臆想了,臆想癥可不是慈父喜歡的疾病。」惡魔回答。
「是嗎?你是她的使者嗎,涅魯苟斯的兄弟,偉大的巴魯?是她讓你來到這里的嗎,是她讓你傳令的嗎?我想不是,是莫塔里安讓你來這里的。他讓你勸說我回去見他,我知道的」
巴魯張開嘴,又閉上了。泰豐斯的話讓它無法反駁,也讓它惱怒了起來——一個凡人!
他怎麼敢這樣對它?
哪怕再如何受寵,他又怎麼敢對它這樣說話?現在可不是亞空間力量薄弱的時候了,或許那個時候他的確能指揮巴魯,但現在可不行!現在,它才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
燃燒的混沌力量顛倒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他必須尊重它才對!
「你應該對瘟疫傳播者巴魯有些尊敬!我排行二百七十一名,納垢最受寵愛的子嗣中,我排行二百七十一名!你呢,死亡守衛的泰豐斯?你怎敢對我這樣說話?」
「我已經很尊敬你了,偉大的巴魯大人。」
泰豐斯的聲音沒有變化,巴魯從中听不見任何他所宣稱的尊敬存在。它只能听見一種刻意為之的冷靜,惡魔越來越氣惱,幾乎都有些真正意義上的生氣了。
在關鍵時刻,它想起了涅魯苟斯曾經告訴過它的話。
「你需要冷靜,你太情緒化了,巴魯。凡人們需要這些東西來維持他們少得可憐的理性,但我們不需要,我們只需要向慈父證明我們對她的愛,對瘟疫、病菌、死亡與生命的愛。僅此而已就已足夠。」
巴魯挺直了腰板,連珠炮似的說出了一長串話語。
「你的話里沒有任何尊重存在,泰豐斯,但我可以無視這點,因為我本就不是為了討你的尊重與喜歡才來的!我在我們中還有事要做,我要調配瘟疫,關注那些剛出生的納垢靈。」
「我本不必來到這里和你互相爭論,但我還是來了,因為你的父親說他想見你——是的,這不是慈父的命令,卻是你父親的命令。你的父親想讓你去見他,在慈父的花園中,難道你認為他會在那里對你做些什麼嗎?」
「我知道你們不合已久,但貌合神離也好過完全的兵戎相見,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你要讓慈父失望嗎?你要讓你的神失望嗎?回答我,死亡守衛的泰豐斯!」
它說完,便緊緊地閉上了嘴。肚月復快速的起伏,像是正在喘息,但泰豐斯知道它沒有。
這個狡猾的惡魔和它的兄弟涅魯苟斯如出一轍。一樣的狡詐,一樣的善于運用言辭來壓迫他人。只可惜現在他沒辦法做些別的事
他還不能和一個納垢惡魔相匹敵,現在不行。它們已經不再是以前需要依托儀式與祭品才能短暫現身的東西了,混沌的力量四處皆是,將他與惡魔們之間的關系徹底顛倒了。
妥協嗎?
泰豐斯沉默了片刻,巴魯始終凝望著他,保持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冷靜。它用那只肥胖的右手摩挲著長杖,不發一言,沒有再施加任何壓力給泰豐斯,但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好。」
泰豐斯緩緩地低下了他的頭,聲音中無悲也無喜。大廳內除了他以外再無任何人存在,因此只有
他自己知道,他低頭了——再一次。
屈服只有第一次和無數次。
「我會前往慈父的花園面見我的父親,尊敬的瘟疫傳播者,慈父最受寵愛子嗣中的二百七十一名。」
巴魯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它鎮定地點了點頭︰「很好,站到我身邊來。我會帶你去,這樣能方便你一些,泰豐斯。」
「感激不盡。」死亡守衛古井無波地說——
誰可以?利克托想。
有誰可以嗎?原體們中的一個?
他思考,並謹慎地在自己心中提出了幾個名字。
福格瑞姆?
不,重生的鳳凰不會對禁軍如今所保護的對象提出任何異議,就算有,恐怕也不是現在。
羅格‧多恩?
好吧,利克托必須承認,他敬佩泰拉禁衛。
羅格‧多恩是少數真正憑借自己的能力贏得了禁軍們的認可與尊敬的原體,但他也做不到這件事,他不可能讓復仇號的船長回心轉意。
那麼,聖吉列斯?
光輝的面容閃過他的眼前,禁軍皺起眉——不,還是算了吧,天使根本就不會做他所期待的事。禁軍甚至懷疑聖吉列斯會幫助何慎言。
他的思考最終被一個聲音所終結︰「別再想了,利克托,你知道沒人能勸我放棄。而且,這明明是一件好事,你為什麼非得勸我放棄不可?」
法師坐在椅子上,頭也不回地如此說道。
他的雙手搭在一起,閃電在其上跳動。中樞所投影出的一個法術模型正在旁邊緩緩地旋轉,復雜無比,它會隨著法師的心意做出一些修改,且正在變得越來越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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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下船吧,我開個傳送門送你回泰拉。」
「您這是威脅。」
「我就是在威脅!」
「您不應該和我講道理嗎?」
「我已經講了十三次了,你還要我怎麼辦?」
在漫長的折磨他人的生涯中,何慎言必須承認,他從沒遇到過這麼讓他無可奈何的對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他嘆了口氣︰「好吧,我最後為你解釋一次,利克托。我鏈接星炬,是為了查看她是否真的離開。我現在不能進入亞空間,否則我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方法。而且,如果星炬里頭沒有——唉,算了,我和你說這個干什麼?」
他沒好氣地坐下了︰「總之,你記住,我不會再做任何不利于我自己的事。」
「大人?」
「又怎麼了?!」
「主君托我問您,他還需要多久才能被您判斷為傷愈。」
「他怎麼不自己來問我這個問題?」
「他說您將他的靈能通訊屏蔽了」
何慎言原本正在擺弄法術模型的手頓了一下。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但不是他做的是另外一個人,理由呢?他在記憶的角落里翻找了一下,看見一個被刻意隱藏起來的理由。
煩。
法師深吸了一口氣︰「你告訴他,讓他自己想,他自己就是個很好的醫生,他應該比我更清楚自己恢復的怎麼樣。哦,對了,利克托,既然你能和他交流替我問一句。」
禁軍挺起胸膛︰「請說。」
「幫我問問他。」法師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很平靜。「如果復仇之神真的誕生,我們應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