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沁北晦暗不明的目光掃過屋內,看到桃梔坐在地上,一臉的生無可戀,李婉兒靠在牆上,面部表情猙獰,還掛著淚,翠兒里里外外地奔來跑去,不停地喊︰「六公主把澍芝公主打流產啦!大夫在哪里啊!快點來救命啊!」
桃梔覺得她大抵是猴子派來的逗比。
李婉兒被她叫得心更慌了,一把拉住晏沁北的胳膊,討好似地求饒道︰「我沒有!王,你听我解釋,我只是、我只是……」
李婉兒不是心機深沉的女孩子,想不到別的措辭來給自己開月兌。
于是桃梔替她解釋︰「她只是輕輕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我就這樣了。」指了指自己染血的裙子,然後把舞台交給他,無辜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不是愛演嘛?現在機會來了,看你發揮吧。
晏沁北果然只是頓了一頓,便完美地接住了戲,他狠狠扯開李婉兒纏人的小爪子,聲色俱厲地呵斥她︰「你膽敢傷害寡人的兒子?」
李婉兒身子劇烈顫抖,顯然是被嚇到了︰「我、我、我沒想害你兒子……我就是、就是……」她磕磕巴巴了半天,忽然靈光一現,驚聞道,「你怎麼知道是個兒子?不是才兩個月……就能瞧出來了?」
晏沁北唇瓣輕扯,自信又張揚︰「寡人的兒子,將來會統一李朝與西涼,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寡人定不饒你。」
大夫已經被翠兒喊來了,同時還來了三五個粗使婆子,一起將桃梔抬到床上,然後有條不紊地幫她換洗衣物。
診斷的結果自然是胎兒無恙。
畢竟那大夫是晏沁北的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一流。
得知桃梔無礙,李婉兒本該松口氣,可她反復咀嚼晏沁北方才那句話,越想越後怕︰「西涼王,你該不會是想要我李家的皇位吧?」
她好歹是大李朝正正經經的長公主,心上人覬覦自家最寶貴的東西,她猝不及防、左右為難,也是情理之中。
「你五哥當政短短數月,毫無治世才能,還因為黨同伐異,寒了諸多老臣的心,比你那個昏聵的老子更糟糕,這天遲早要變,到時候連姓不姓李都難說。」
「不是還有我三哥李散嗎?他現在也有很多支持者的!」
「他是你五個哥哥里最不濟的那個,他要能當皇帝,寡人府上的看家狗也可以。」
李婉兒無話可說了。
桃梔在旁默默听著,不悅皺眉︰瀲灩山分到李散,也是倒霉。
「如今只看你的選擇。」晏沁北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似笑非笑,「你若想回到李武身邊,今日你怠慢澍芝的罪,領了再走,你若想繼續留在寡人身邊,就乖乖做寡人的狗。」
桃梔眉心跳了跳︰師兄啊師兄,積點口德吧,等將來離開秘境,以大師姐的性格,一定會為了今日所受的委屈,找你哭上個三天三夜吧?
李婉兒抽搭著,鼻頭通紅,甕聲甕氣︰「為什麼一定是狗?」她指著靠在床上的桃梔,「為什麼她可以做你的女人?為什麼你會喜歡這種小矮子?你們站在一起一點都不合適!」
晏沁北不屑輕哼︰「我們為什麼要站在一起?我們躺在一起合適不就行了?」
桃梔無言地翻了道白眼︰救命!我要下車!這不是通往春田花花幼兒園的車!
李婉兒被徹底噎住,想起自己和九個小倌兒的風流一夜,驀地捂臉,哭唧唧地跑了。
等翠兒也退了下去,晏沁北才好整以暇地問桃梔︰「為什麼會流血?」
桃梔詫異地回望他︰「怎麼你不知道?」
晏沁北眉目冷沉,竟藏著怒意,一字字咬牙切齒︰「寡人沒有踫過你,難道你背著寡人和別人有了……」
他沒有機會說完,因為桃梔把一個靠枕砸了過去。
他輕松躲過,桃梔卻氣喘吁吁。
「你以為我是西小梅嗎?」桃梔氣道。
「你怎麼知道西小梅?」晏沁北眼楮一眯,「你派人調查我?還是李武調查我?」
桃梔胸脯劇烈起伏,額角沁出薄汗,剛才掄靠枕累著了,現在又被氣炸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跟你說!等將來有朝一日,我們離開這里,我要你哭著跟我說對不起!跪著求我原諒你!」
「瘋子。」晏沁北輕嗤一聲,拂袖走了。
桃梔下床,撐著綿軟的身子打了兩套拳,才舒坦了幾分。
又過了幾日,晏沁北來看她的時候,帶來了兩件東西。
一件是碎掉的玉璽。
雖被李武藏在極其隱秘的地方,但仍是被狡猾的晏沁北偷了來。
玉璽上面有非常明顯的修補痕跡,可不知為何,修了又裂、補過再碎,仿佛玉璽有靈,自己不肯粘合在一起似的,仍舊是散落的七八塊。
桃梔猜測與玉璽內的五行之力被自己吸走有關,它原本確實是件靈器,可如今卻是個死物,外力無法輕易使它恢復原樣。
想來李武也是因為修補不好它,才寧肯頂著流言蜚語鋪天蓋地,也不敢把它公之于世。
晏沁北帶來的第二件物品,是一個枕頭不像枕頭、包袱不像包袱的布團。
「這是什麼?」桃梔問。
「我們的兒子。」晏沁北將里頭的棉絮弄松些、再弄膨脹些,「這是三個月、這是四個月,這是五個月……」
「夠了。」桃梔打斷他,奪過布團,反復蹂躪,「虧你想得出來。」
「戲要演全套,你總不能永遠這樣扁著肚子,再者,拳也不許打了,哪有妊婦天天習武?」
「我這身子不加強鍛煉,撐不到陪你演完懷胎十月。」
「我會讓大夫吊著你最後一口氣,孩子落地,你功成身退。」
桃梔听著心中極不是滋味︰「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殺母留子的打算?我這種病秧子,沒資格仗著孩子跟你斗,所以你放著更听話的李婉兒不要,選擇了我?」
「殺母留子太過殘忍,你這身子,不必我動手,撐不到今年冬天。」
桃梔氣得又想打他,奈何沒這力氣,只能杵在榻上深呼吸,奉勸自己不要暴躁。
「玉璽放我這兒吧,我有辦法修好它。」平復心情後,她淡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