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如何去尋找一個刻意躲避自己生活的人?我的回答是,最好是不要去找,這是尊重更是愛護。至于能否釋然,就把它交給時間吧。
不過我的回答從來都是兩個版本的,這樣做的目的,一是讓對方保持理智和清醒,二是不至于太過殘忍的扼殺掉對方心里僅存的一丁點兒念想。
另一個版本的回答是,一個人的行蹤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你肯邁出尋找的腳步。
前方的路牌告訴我,距離最近的城市還有二十公里的路程。
恩城,我不知道這是一座怎樣的城市,住著一群怎樣的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很喜歡這個城市的名字。
正當我放飛思想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前方路邊,一輛紅色的小轎車不知怎得愣頭愣腦地扎進了路間的綠化隔離帶。看樣子,車體傷的不輕,破相是肯定的了,機器沒傷及內髒就算是萬幸了。只是不知道司機是否安好,如果系了安全帶,料想應該問題不大。
果不其然,司機懵頭懵腦地開車門鑽了出來,看樣子沒有受傷,是個年輕的女司機。她滿臉喪氣看著殘傷不堪的愛車,羞惱的狠狠一跺地,罵了句︰他媽的,這下可慘了。
我不覺有些幸災樂禍,心想這寬闊筆直暢通的馬路,前無阻截,後無催趕,這主兒怎麼會直直的跟綠化帶干上了呢?
只見她蹲子看看車底,然後上車打著火,把車子往後回倒了一下。隨著車子的移動,應景的傳來了一聲嘎啦的脆響。女司機再次下車查看,然後極其彪悍地把尚且還藕斷絲連的保險桿嘎 一下一折兩段。她打開後車門,把兩段半截的
保險桿扔進車廂。然後,又一次開車門鑽進了車里。
我被這姑娘的虎勁兒逗笑了。看她這陣勢,料想應該是想自己收拾殘局。可是如果水箱或者是機器受損,繼續駕駛是很危險的。很顯然,這姑娘缺乏基本的事故處理常識。我下車緊走幾步,拍拍車窗。
「唉,這車不能再開了,會出危險的。」
她對我的出現深感詫異,將信將疑的熄了火︰「那怎麼辦?」
我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等待救援。
「真倒霉!」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卻被她叫住了。
「唉,你去哪兒啊?」
「不一定。」
「不一定?自己要去哪兒都不知道啊!你這人好奇怪啊」
「我在做自由旅行,所以走到哪算哪。」
「那總得有個方向吧?」
「南方,海邊。」
「南方也太大了吧!還有,東南、華南、華東也都有海。你說的是哪個南方?」
「嗯……華東。」
「好吧,我也懶得問那麼多了。既然你在自由行,那不如好人做到底。送我一段兒吧。」
「送你倒是沒問題,可你的車怎麼辦呢,就這麼扔在路邊嗎?」
「沒事兒,我打電話讓救援公司來拖就是了。」
「你可真夠心大的,好吧,你去哪我送你過去。」
「恩城,就在前面沒多遠。」
「行吧,那你收拾收拾上我的車吧。」
「謝謝你啊,嘻嘻……還是好人多。」她在車里一頓倒騰,又在打了一通電話後,才背著包夾著衣服下了車。
下車後沒走兩步,她突然叫住我說︰「哎呀,等等,先別著急走。」
我問她什麼事兒。
她說,出這麼燃的事兒不發個朋友圈豈不是太可惜了。
我瞬間石化︰「呵呵呵……你,你還真真兒是心大!」
「行了,別磨嘰了,過來幫我拍個照吧。」
「哦……」
她站在前臉面目全非的車前很老道的擺出了幾個Pose,我 拍了幾張。然後她又把我叫到身邊,強行的讓我跟她還有她的小破車來了張合影。
「今天好可憐,車子開進了一片綠意盎然,還好路遇這位好心的大哥,救我于苦難之中。不開心,不高興!嚶嚶嚶……求安慰。嗖……好啦,發出去了。哈哈」
她無比愜意的邊說邊笑的編輯著朋友圈文字,全然沒有了出車禍的沮喪和焦灼。
這倒是一份難得的沒心沒肺——我在心里暗自笑道。
「唉,大哥,您怎麼稱呼啊?」
「哦,我姓田。」
「田什麼?」
「田yu。」
「哪個yu?」
「嗯,語文的語。」
「哈,名字好有詩意啊。我叫馬小冉,今天謝謝你啦。」
「不用客氣。」
「嗯……今天有事兒不方便,不然這樣吧,你把你電話留給我,我明天請你吃頓飯,以聊表謝意。」
「呵呵,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太當回事兒。」
「那加個微信吧,相逢即是緣,交個朋友嘛。」
「哈哈,不用了,我們只是彼此的匆匆過客,下車後就各奔東西了,在彼此通信錄上留下一個冰冷的名字也沒有什麼意義。」
「嗯~你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的。好吧,那就听你的,不加了。那什麼,你……你是個好人!」
「也許是吧!哈哈~」
「嗯,田語哥哥是做什麼工作的?」
「嗯,我開了一家酒吧。」
「那怎麼想起一個人干巴巴自駕游了呢?」
「嗯……去找個人。」
「找什麼人啊?」
「一個在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歐呦,感覺好有故事的樣子啊。」
「哈哈……也許是吧」
「那,祝你成功嘍。」
「呵呵,謝謝!」
高速匝道入口處,一個站在單排卡車邊的赤膊男人沖著我的車上下揮舞著手臂。我緩緩停下車,按下車窗玻璃。
「你好大哥,能讓我搭個車嗎?我的車開鍋……別的車都不停,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家鄉牌照的車。你就給我放到最近的汽車修理廠就行!」
「好吧,那你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