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已過,找到那位臨月姑娘了嗎?」鳳梧儒雅平和的嗓音在內殿里響起,帶著洞悉了一切的敏銳與了然,雖音調不高,卻緩緩穿透了偌大空寂的山谷,直接鑽進川影的耳膜。
川影凝眉,站在一處高高的山巔之上,波瀾不驚的眸心掃過四周,將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都收入眼底,卻淡淡嘆息了一聲,答道︰「只剩下一處地方還沒去找,如果她真的去了那里,並且此時若還沒有被群獸分食的話,那麼只能證明,她有絕對的資格成為主人的嫡傳弟子。」
話音落下,偌大的天地之間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隨即,一聲輕笑響起︰「如果她被群獸分食了,川影,鳳棲絕對會讓你以百倍痛苦的方式消失在這個世上。」
川影聞言,眉眼幾不可察地一動,沉默了良久,唇邊溢出一聲更深的嘆息。
「江山代有人才出……」
身子微轉,足下輕點,身體驀地一個提氣,朝主殿的方向飛去。
「小姑娘,能否告訴我,你是如何躲過川影的追蹤的?」鳳梧定神看著緩緩走進大殿來的臨月,眉眼間一片興味與好奇。
臨月瞥了他一眼,「追蹤?川影根本連我去哪兒了都不知道,何來的追蹤?」
「……」鳳梧一靜。
「應該說,他只是漫無目的地在鳳凰山上搜索了一圈,結果無功而返。」臨月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來優雅地抿了一口,神情不帶半絲倨傲,似乎只是在實話實說,「以川影的速度,搜索了一圈,居然花了整整兩個時辰,也間接地說明,這鳳凰山真的是夠大的。」
然而,她好似渾然不覺得,越是這樣平靜的姿態,對于一個真正的武者來說,反而越像是一種蔑視。
鳳梧听了她的結論,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小姑娘,我怎麼從里的語氣里听出了一種嘲笑的味道?」
「嘲笑?」臨月挑眉,表情很是不解,看起來真的無辜極了,「有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鳳梧眼角又急促地抽了一下,努力維持著淡定的表情,「臨月,你跟鳳棲,真的很般配。」
兩人都是一樣的狂傲,一樣的目中無人,還一樣的月復黑。
「是嗎?」臨月聳聳肩,「很好,我也這麼覺得。」
真是足夠自信的。
鳳梧終于忍不住笑了,「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剛才去哪兒了嗎?」
「原始叢林。」臨月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漫不經心地道,「在叢林附近的山崖上休息了一個時辰,然後又花了一個時辰徒步走了回來。」
鳳梧驚愕,「你竟當真去了密林那邊?沒遇到危險?」
「什麼危險?」臨月眼皮微撩,神色略顯慵懶倦怠,「我與雪狼聊了一會兒,與它的朋友們對峙了盞茶工夫,然後雪狼很體貼地讓它的朋友們離開了,我就在山崖上睡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麼危險。」
很好,這般雲淡風輕的語氣,就像是出去與好朋友逛了個集市,然後在茶肆里喝了杯茶這麼簡單。
如果不是在鳳凰山上待了得時間夠久,鳳梧幾乎忍不住就要相信她的話了,但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密林那邊只要有陌生的人類靠近,那下場絕對不是一般的淒慘,除非——
「鳳棲事先已經讓雪狼見過你了?」
只有這個可能,否則那只驕傲的雪狼,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就接受一個陌生的女子成為朋友。
而鳳棲,把臨月一個人丟在鳳凰山上,即便只是出于保護她的安全,也絕對會提前告知她,山上有哪些凶險所在。
這般一想,鳳梧頓時了然。
果然,臨月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見過了。」
鳳梧奇怪地轉頭,看著她染上了疲色的眉眼,「你很累?」
「嗯,有點。」臨月道,身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徒步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累一點也是正常的吧?況且,你應該明白這里的山路有多難走。」
處處有機關陣法,若不是鳳棲此前指點過她,她能不能走得回來都是個未知數。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鳳梧挑眉,顯然覺得疑惑,「為什麼在密林那邊只待了一個時辰,嗯,居然生生花了一個時辰在走路上?」
「不會輕功就是這點不好。」臨月輕嘆,「人家輕功一炷香的距離,我走路就得走上一個時辰。」
答非所問。
鳳梧臉色黑了黑,卻繼續以淡定的語氣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離開的時候速度很快,為什麼回來的時候,卻要用走路的方式?」
「了解地形啊。」臨月理所當然地回答,抬眼間,仿佛他是一個白痴的眼神,「反正川影也找不到我,我就是慢悠悠地散步回來,他也壓根想不到我在哪里,走路雖然累了一點,但是可以不必耗費太多的精神氣,休息一力很快也就恢復了。」
鳳梧輕輕吁出一口氣,無奈地抬手抹了把臉,淡淡道︰「你很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潛質。」
「多謝夸獎。」臨月道,「那麼現在看來,這場比試算我贏嘍?」
「不是算你贏,而是你的確贏了。」川影自大殿外緩緩走進,神色平靜,並無半點異樣,「臨月姑娘能否告訴我,在沒有內力,也不會輕功的狀態下,你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把自身的氣息完全斂盡,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的?」
他所關心的重點,顯然與鳳梧不同。
臨月抬頭,輕輕睨了他一眼,「這是我的必殺絕技,豈能隨意告訴外人?」
「我不是外人。」川影道,「從今天開始,我將成為你暫時的師父,當然,學成之後,我就不敢以師父自居了。」
「那也不行。」臨月搖頭,「因為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我之前所學的功夫,與你們不一樣。」
話音落下,鳳梧和川影若有所思地對視了一眼,各自沉默片刻之後,川影似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淡淡頷首,「好吧,我不再追問,但是既然你贏了,現在便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