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突然回來?怎麼會?
她明明已經下令,關閉城門與宮門,還派了大批人手牢牢守住了九道宮門,他怎麼會不聲不響地就回來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些廢物……都死了嗎?!
廢物!
群臣呆滯地看著突然出現在殿上的年輕男子。
二十出頭的年紀,姿容出塵俊美,讓人驚艷,一身白玉長袍勾勒出筆挺修長的身段,便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里,周身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尊貴氣息。
這是鳳蒼的皇帝。
雖然時常不務正業鬧失蹤,然而,他的身份從來名正言順,毋庸置疑。
左右二相看見突然現身的鳳棲,面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些許笑意來,視線微轉,瞥了一眼鳳棲身後亦步亦趨的凌霄,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隨即從容地錯開了視線。
「剛才朕似乎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鳳棲淡淡笑著,眼角眉梢卻泛著冷冽的冰雪色澤,漫不經心的眸光在大殿上環視了一周,他慵懶含笑,「這麼多的人……朕雖然不常上朝,卻也知道,平素早朝上可沒有這麼多的人吧?」
不常上朝?
您可真敢說,你應該是從來沒上過早朝才對吧。
左右二相同時在心里默默月復誹。
太後的臉色一寸寸變得僵硬,此時面對著笑意晏晏的鳳棲,她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力不從心的絕望與冰冷,從心底開始蔓延。
計劃還沒開始,就要宣布夭折了?
「臣等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左一右,雲听雨和宮贊同時拜去,行參拜大禮。
大殿上呆滯的群臣驀然回過了神,心里倒抽一口涼氣,撲通撲通,齊齊俯身拜了下去,神色堪稱驚慌失措,高呼的語調也失卻了鎮定,「臣等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著這聲幾乎要震破殿脊的高呼,太後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終于完全褪去。
鳳青舒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眼底閃過濃烈的憤恨,不甘,陰鷙的冷光乍現即逝,狠狠地咬緊了牙關,跟著眾人跪倒在地上。
話未說完就被截斷的皇甫豪杰,此時顯然也明白大勢已去,心里怒罵著手下的辦事不利,卻也只能顫巍巍地矮子,心里氣得直發抖。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原本該被攔截在城外的鳳棲,會突然不聲不響地回到了宮里,但是此時擺在眼前的這個事實,只能讓他憤恨之余稍感慶幸,慶幸剛才並沒有真正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出來。
彈劾皇帝,雖然太後有些越權,但並非不可原諒。
大殿之上,轉瞬間只剩下高處的太後一個人站著,努力維持著太後高傲端莊的威儀。
鳳棲淡漠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嘴角的笑意帶著輕慢與幾不可察的嘲弄,「朕居然不知道,愛卿們竟是如此忠君愛民,早朝從卯時拖延到了現在這個時辰,這是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讓眾位忙得連午飯都沒時間去吃?」
眾人心里一顫,不由更壓低了身子,一動不動地俯跪于地,沉默不語。
只是心里卻更苦了,都苦到了嗓子眼上。
皇上的話,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太後表情已經有些僵硬,微微抬高了下巴,不想讓自己露出弱勢,「皇上終于舍得回來了?」
「舍得回來?」鳳棲眉尖微微一挑,便是連笑容也透著幾分輕慢與冷峭,「太後的話是什麼意思?」
「哀家的意思,皇上難道不明白?」太後表情冷冷地注視著鳳棲,面上流露出濃烈的譴責與失望,「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應該時時以江山大任為重,這動輒就消失個一年半載,大臣們有事卻常年見不到皇上一面,試問,此舉該是一國之君所為嗎?陛下,眾臣今天之所以聚集在這里尚未下朝,是因為哀家方才正在群臣面前,彈劾皇上的不務正業!」
此言一出,群臣脊背一抽,瞬間噤若寒蟬。
太後居然……居然……
居然如此聰明,知道先聲奪人,知道方才發生的事情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意思一定是不一樣的,性質也不一樣。
所以,她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方才所做的事情,就顯得自己光明磊落,毫無私心,一心一意只是為了社稷著想。
雖然在場的都清楚她的心思,但畢竟沒有證據,太後從頭到尾也並未說出廢帝的字眼,皇上哪怕是憤怒,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畢竟,那是太後,是皇上名義上的嫡母,就算兩人不和,在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表明太後居心不良的前提下,這表面上的孝道還是要維持的吧。
群臣在心里如是想著。
然而,他們與鳳棲接觸的時間不多,自然不可能完全了解這位年輕帝王的脾性。
「太後要彈劾朕?」鳳棲似乎有些意外,意外中又帶著些許冷冷的譏誚,「太後要彈劾朕什麼罪名?」
這種態度,還真是目中無人。
太後氣得幾乎咬碎了牙,卻極力維持著面無表情,繃著嗓音道︰「皇上常年放著朝政不管,難道不是失職?」
是失職吧?
群臣心想,但是皇上會承認嗎?
不管怎樣,皇上先給自己找一個充分的理由,表明自己雖然並未天天待在宮里,但政務處理得很好呀,比如說,他任命的左右二相是如此卓絕能干……
不管能不能站得住腳,這至少也是一個理由。
皇上與太後正面交鋒畢竟不太好,表面上的和氣還是要做的吧。
「是失職又怎樣?」
什、什麼?
群臣腦袋一空,瞬間呆滯,以為自己產生了幻听。
剛才那句話,一定不是皇上說的,對,他們應該是听錯了,一定是听錯了。
「朕失職了又怎樣?」鳳棲似乎能听到眾人心里的想法,偏生就要打破他們的幻想與期待,以絕對漠然的語氣,又重復了一遍,「朕失職了,太後能把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