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這聲的是太後身邊的凌燕,聲調帶著惶急與不安,而在她聲音剛落下之際,鳳棲的身影已經踏進了宜壽宮大殿。
容顏絕美出塵,高貴仿若九天之上的謫仙,如畫的眉眼清冷淡漠,沒有一絲感情,剛一踏進大殿,他的視線就下意識的開始尋找著什麼,當目光落到臨月那潮紅迷離的臉上時,表情霎時比臘月的寒風更凜然,比死神降臨更殘酷!
鳳青舒欲抓臨月的手頓時僵住。
歐陽太後和淑太妃也同樣如看見死神親臨一般,瞳孔如針尖般驟縮,表情剎那間變得蒼白若雪。
「臨月。」鳳棲淡淡開口,並且舉步往臨月的方向走去。
臨月彎腰,死死地抓住低矮的茶幾,抓得指關節泛白,額頭上不斷地冒出冷汗,顯然正在極力與自己的漸漸迷失的神智抗衡。
突然听見鳳棲的聲音,就像漫天席卷而來的燥熱之中突然注入的絲縷涼風,臨月眼神剎那間閃過一絲清明,轉過頭,毫無意識地尋找著讓她熟悉的聲音,「鳳……棲……」
聲音帶著希翼,卻低若蚊鳴,虛弱而茫然。
鳳棲見狀,神色更冷了幾分,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摟緊了懷里,「臨月,你怎麼樣?」
「熱……好熱……」臨月迷迷糊糊地靠著鳳棲的肩膀,兩手指不自覺地抓住了鳳棲的手,在他掌心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語,「我好難受……」
鳳棲眸心異芒一閃,緩緩抬頭,看著眼前表情已經呆滯的三人,嗓音冰冷地喊了一句︰「凌霄!」
殿外,凌霄聞聲大步而入,身後還齊刷刷跟著兩排黑衣禁衛軍,進得殿來紛紛單膝叩地,凌霄恭敬地開口,「臣在。」
鳳棲眼神卻看著太後,冷冷道︰「太後是要自己如實招來,還是要凌霄的禁衛軍替朕查個水落石出?」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歐陽太後回過神來,微抬起精致的下巴,維持著太後的威嚴,「哀家不過是給臨月姑娘賠個罪,所以才請她過來喝茶,品嘗些糕點,可是這糕點還沒開始吃呢,臨月姑娘身體似乎就出現了不適,哀家心急如焚,趕緊讓青舒請了太醫過來給臨月姑娘看看,可太醫還沒到,皇上卻匆匆趕來了,哀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法。
鳳棲轉頭看了一眼鳳青舒,譏誚地道︰「禹王可有話要自己辯解?」
「該說的母後已經說了,而事實也的確就如母後所言。」鳳青舒皺眉說道,看起來是焦急臨月的身體狀況,然而心里卻無法抑制地生出一絲不對勁的感覺,「皇上懷疑我們別有居心很正常,但當務之急應該是先讓太醫給臨月姑娘診個脈吧,萬一她的身體真出現了什麼問題,太醫也好對癥下藥。」
的確是有些不對勁。
鳳青舒越想越覺得古怪,此時臨月的狀況如此明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身體里中的是什麼藥,而這種藥性子很烈,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必須盡快找到異性解毒。
但是臨月雙眼迷離,喉嚨里一直發出低低的,不成調的低吟,看起來已經有些受不住藥性,可鳳棲面上除了冷怒,卻似毫不著急?
他為什麼不著急?
「對癥下藥?」鳳棲嘴角勾起的笑容,泛著蝕骨的寒意與譏誚,「宮瀾。」
「奴婢在。」
「過來給你家主子把脈。」
「奴婢遵旨。」宮瀾屈膝一禮,走上前,執起臨月左手,面上有些凝重。
因為她站的位置是在臨月面前,背對著殿上的其他三人,所以除了宮瀾之外,沒有人看到滿面紅潮眼神迷離的臨月突然睜開了眼,沖著宮瀾淡淡一笑,那笑容帶著安撫,以及絲絲縷縷冰寒徹骨的殺氣。
宮瀾一愣,剎那間無聲地松了口氣。
靜默了一瞬,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怪不得……有恃無恐呢,原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歐陽太後和淑太妃顯然都沒有料到鳳棲會讓臨月身邊的宮女把脈,並且根本沒有離開宜壽宮的打算,不由齊齊臉色一變,太後怒道︰「皇上對待自己的皇後,就是如此兒戲的態度?一個小小的宮女,什麼時候也精通醫理了?」
鳳棲沒有理會她虛張聲勢的叫囂,徑自斂眸,沉默地盯著宮瀾把脈的動作。
鳳青舒心里慢慢升起不詳的預感,他與歐陽太後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眼底浮現的,皆是濃烈的不安。
淑太妃斂衽站在一旁,低眉垂眼,安靜得像個畫卷中走出來的仕女,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皇上,姑娘中了雪情。」宮瀾放下臨月的手,柔順地後退兩步,屈膝稟報。
雪情兩個字一出,殿上尚抱著幾分僥幸心理的三人,瞬間臉色蒼白如紙。
顯然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臨月身邊貌不起眼的宮女,居然還有這般把脈識毒的本事。
這種藥,他們可以篤定,連太醫都不一定能準確地斷出藥性……
她一個小丫頭……為什麼?
「雪情是一種強烈的合~歡~藥,但不只是一種藥。」宮瀾低聲解釋,「這種藥有兩種成分,一種是冰魄草,這種草的汁液可以混合在茶水中飲用,單獨飲下這種汁液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損傷。但是萬物相生相克,冰魄草與一種美人花的香料若是同時進入體內,就會形成烈性很強的雪情。」
鳳棲抬頭,眸心冰冷的殺氣翻涌,嗓音冷冽刺骨,「朕再問一次,你們是要自己招來,還是禁衛軍替朕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淑太妃雙腿有些發軟,不自覺地攏了攏自己的袖子。
太後怒火沖天地道︰「一個宮女的一面之詞,皇上居然就深信不疑,皇上到底是想查個清楚明白,還是想借此理由清除哀家?」
「太後有些高看自己了。」鳳棲淡漠地看著她,眉眼間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不屑,「朕若想要清除你,根本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但是這一次,是太後自己作死,怨不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