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駕漸漸遠離皇城,浩浩蕩蕩的人馬往莊牡丹河畔的祈福大台靠近。
「師父,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馬車里,即墨舞衣臉色凝重,看著千九澤的眼底有著些許不安,「小皇帝以前對師父可從未表示多少善意與尊崇,此次就算有葉瀟瀟在其中周旋,也不可能突然間就把師父捧著這麼高,讓全城的百姓都來目睹師父的風采,師父覺得這會是小皇帝的作風嗎?」
听她這麼一說,千九澤面上也慢慢浮現些許疑慮,皺眉道︰「聖旨的確是皇帝下的,並且,葉瀟瀟也跟著出來了,如果此事有什麼不妥,他們也不大可能聯合起來欺騙我。這對他們沒什麼好處。」
對,就是這一點沒想通。
之前對這件事不疑有他,就是因為篤定葉瀟瀟不會對他不利。攝政王府的勢力被削之後,葉瀟瀟只能依靠千九澤,算計千九澤對她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所以千九澤才對葉瀟瀟說的所有話,深信不疑。
為了自己能繼續享受高人一等的榮華,葉瀟瀟會極力幫助國師在南秦朝局站穩腳跟,這件事完全可以理解,也沒什麼值得懷疑的。
而這其中,葉玲瓏就是葉瀟瀟最大的一柄利器。
即墨舞衣也沒覺得哪里奇怪,就算之前曾浮現過那麼似有若無的懷疑,也在國師府暗衛打听出當下的朝局之後,那點懷疑也消失了。
葉瀟瀟現在需要千九澤,需要國師府。
若是千九澤出了什麼事情,對葉瀟瀟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葉瀟瀟應該不會是生出不好的心思。
但是即墨舞衣就是覺得不對。
她心頭的不安,隨著馬車漸漸遠離皇城,而愈發強烈。
離祈福的場地已經不遠,前面再走一炷香時間,應該就到了,此時就算心里有什麼疑慮也已經來不及後悔。
千九澤沉默了良久,臉色有點陰郁地開口,「把葉瀟瀟叫過來。」
即墨舞衣掀開馬車簾子,國師府的車駕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護衛,皇室宗親的馬車遠遠落在後面,放下簾子道,即墨舞衣道︰「距離有點遠,我們的馬車與他們之間又隔著幾百個護衛,有些不方便。」
千九澤聞言,直起身子,掀開黑色的簾幕,「來人。」
一個策馬的護衛貼近馬車,恭敬地道︰「國師大人。」
「去後面告訴攝政王妃,就是本國師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說,讓她的車駕過來。」
「是。」
護衛應了一聲,行到路邊,調轉馬頭往後面奔去。
放下車簾,千九澤倚回榻上,神情有些郁郁,「若不是上次功力損耗實在嚴重,現在隨便掐指一算,也就清楚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哪里還需要在這里費心猜測?」
「師父也別想那麼多了,若此次能在奠定國師府在南秦的地位,師父何愁不能出了這口氣?」即墨舞衣垂下眼,聲音有些陰冷,「落水的鳳凰不如雞,陳若水以前如何對待師父,師父以後加倍還回來就是。」
千九澤聞言,面上閃過一絲恨意。
以前陳若水沒把他放在眼里,他可以忍受,也只能先忍受,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他使那般下作的手段,只地宮里那一次……幾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功力。
一想到那天之後,自己臥床了整整一個月,千九澤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剮了他。
「國師大人。」護衛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帶來的卻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屬下沒見到王妃,後面的護衛說,攝政王妃是皇親女眷,不宜拋頭露面。」
不宜拋頭露面?
這真是一個笑話,攝政王妃葉瀟瀟什麼時候遵守過這個規矩了?
她以前三天兩頭往國師府跑,怎麼從來沒人提起過皇親女眷的規矩?
千九澤表情陰冷,眼底仿佛凝聚了濃濃的暗黑之氣,眯了眯眼,陰沉地道︰「舞衣,你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即墨舞衣道︰「葉瀟瀟應該是被皇帝控制起來了。」
「皇帝?」千九澤皺眉,抬眼看著她,神情陰鷙,「你覺得是小皇帝要對付我?」
「葉瀟瀟沒有理由對師父不利。」即墨舞衣道,「小皇帝的這道聖旨,本就有些詭異,如今帝都只剩下一座空城。莫說是南秦歷史,便是其他任何一個國家,歷史上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除非破國,改朝換代,否則皇帝斷然不會如此愚蠢,將大內皇宮和皇城全部空了下來。」
千九澤聞言,倏然沉默了下來。
「你覺得,小皇帝是不是在祈福大典上,給我設了陷阱?」
即墨舞衣緩緩搖頭,「我猜不透,但是如果皇帝是要在祈福大典上對師父下手,為什麼要讓全城的百姓也全部到場?」
這根本是多此一舉的行為。
百姓手無寸鐵,萬一發生了危險,不是平白增添傷亡?
小皇帝年紀雖小,可腦子卻並沒有這麼蠢,而且他也不應該拿全城子民的性命冒險。
千九澤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倒是不擔心小皇帝,不過,這段時間明顯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能再拖下去了。」
「師父的身體,有解決的辦法?」即墨舞衣眼神微亮,眼底波光流轉,妖媚之氣若隱若現。
千九澤剛要說話,前面驀然傳來一聲數萬人整齊劃一的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震耳欲聾,直入九霄。
坐在馬車上的千九澤和即墨舞衣明顯感覺到車下傳來一陣輕顫,兩人臉色微凝。
祈福大典的皇城湖畔,到了。
隊伍停止了前行,前面早已經等候在祈福大台外面的數萬御林軍,齊齊跪地,朝皇帝行參拜大禮。
國師千九澤,後面的皇親宗族,文武百官,落轎的落轎,下馬的下馬,以及隊伍後面所有的百姓,官員家眷,一瞬間也全部匍匐在地,恭請皇帝聖安。
須臾之間,偌大的場地上,只剩著龍袍的少年天子一人,面對這威嚴莊重的祈福大台,負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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