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般情況之下,他如何得知公主府有沒有陌生的面孔?
所以,沉默之後,還是沉默。
連續兩個問題鳳予澈皆無法回答,但是鳳予澈心里,已經意識到了鳳棲問這兩個問題的目的了,心里因此而狠狠地沉了沉。
「朕的問題很難回答?」鳳棲目光微轉,看向角落里那個挺直的背影,「寂影,在學好規矩之前,朕是不是需要先提醒你,一個暗影衛最基本應該具備的能力是什麼?」
一個暗影衛應該具備的能力,除了深不可測的武功之外,最應該具備的是,敏銳的警覺與細微的觀察能力。
而他,顯然並沒有做到。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鳳予澈只覺得周身一冷,整個人霎時如墜冰窖。
「現在朕再來問你,反省了一整夜,感覺如何?」
這個問題相較于前面兩個問題,顯然就要簡單多了,因為鳳予澈這一整夜的感覺太刻骨銘心,甚至他在腦子里無數次地思考著,若鳳棲真的問起,他該如何回答?
而現在,他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也是切身體會到的感受。
「嚴苛,痛苦,難忍。」他低聲道,一個字一個字,聲音嘶啞干澀,卻說的格外清晰,「但是,屬下能忍。」
沒有天花亂墜的表述,也沒有信誓旦旦的鏗鏘言語,只有這幾個听起來帶著幾分虛弱的字,卻是他以最深刻的痛苦深思熟慮之後的答案。
痛苦難忍,但他能忍。
鳳棲聞言,幾不可察地挑唇,「朕拭目以待。」
話音落下,木熙推門而入。
鳳棲已經不止一次在御書房和勤政殿用膳,對于這些工作,木熙早已做的得心應手。熟練地將食盒里所有的食物全部拿出來,整齊地擺放在里面的膳桌上,木熙將食盒放好,轉身朝鳳棲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鳳棲放下手中御筆,端起案上茶水,淡淡道︰「將茶重新泡過。」
木熙微愣,但是驚訝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隨即便明白了鳳棲的意思,轉頭看向跪在角落里的鳳予澈。
「寂影,隨我來。」
這是木熙的聲音,帶著一點冷冷的,命令的語氣,這樣的聲音本不該是一個內侍所有。
但是木熙與一般內侍不同,他曾經是衛閣的總教練,衛閣和鳳閣所有的暗影衛對他的畏懼早已經根深蒂固,哪怕他現在已經卸下了那個身份,那種畏懼依然不曾褪色分毫。
由此可見,他這個人絕不如表面山這般沉默平和——不,沉默是有的,平和也是他慣常的氣度,但是著不代表他是無害的。
鳳棲沒說話,就代表是默許了他的話,也或者可以說,木熙是因為明白了鳳棲的意思,得了他的授意,所以這對鳳予澈下了這個命令。
所以,鳳予澈——已經退去了世子身份,如今更名為寂影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影衛身份,便只有一個選擇。
從昨日下午跪到現在,那種如跗骨之蛆一般強烈的劇痛,讓他覺得兩條腿似乎要廢了的感覺,痛得麻木,卻始終不曾挪動一下,此時站起來的動作,卻霎時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仿佛無數根鋼針扎入膝蓋,鳳予澈額頭上的冷汗流的更凶,發絲被打濕,有幾根凌亂地貼在臉上,臉色也白得更透徹了。
前面咫尺之距就是牆壁,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扶住,但是,他不敢。
此時他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若是犯了規矩,將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但是即便不想,他也沒有膽量去違反——至少,在鳳棲這個手段狠辣的主上面前,在大內第一高手的木熙面前,鳳予澈還沒有挑戰規矩的勇氣。
憑著自己過人的意志力站直了身子,兩條腿疼得直打顫,鳳予澈死死地咬緊了牙關,才堪堪控制住沒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木熙轉身往里間走去。
鳳予澈來不及適應那陣尖銳的刺痛,就拖著快要斷掉的雙腿,僵硬地跟著他走了過去。
木熙是要教他泡茶。
以後在鳳棲身邊听令,首先該學會的,自然是伺候好這個主子的喜好,也或者說,先學會最基本的卑微與順服。
伺候人,本就是一個卑微的工作。
鳳予澈的武功相較于很對人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但是泡茶這樣的工作,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接觸,他感到陌生。
而且他現在已疲憊不看,感覺渾身無處不痛,看著木熙熟練地以開水沖洗茶盞,听著他講解的聲音那般平和淡然,看著他泡茶的動作那般從容優雅,鳳予澈卻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昏昏沉沉,根本無法集中精力。
「我示範過一次了,你來。」木熙淡漠無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鳳予澈一呆。
示範過了一次?就一次?
木熙卻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一瞬間怔忡的的表情,轉身便往外走去。
鳳棲在膳桌旁坐了下來,看著桌上十幾道葷素搭配的膳食,如閑聊一般的口吻道︰「無邪調查的情況怎麼樣了?」
「始作俑者是竇駙馬和 月公主。」木熙拿過一個白玉小碗,給鳳棲盛了湯,站在一旁細細地稟報,「右相正在審問。」
「那麼,」鳳棲抬眼,淡淡道,「你的調查結果呢?」
木熙道︰「與宮相調查到的結果一樣,不過可以確定的是, 月公主和竇秦都只是被人當成了棋子。」
鳳棲聞言,面上卻是沒有半分意外之色。
「此事牽扯的人倒是不少,靳家,明家,還有西風皇室。」木熙淡淡的語氣,仿佛這樣的結果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同樣把話听進了耳朵里的鳳予澈,卻著實震驚了一下。
他和宮雲霧的確是被人暗算設計了,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原本他也只是以為,這是有人針對宮府或者慶王府所設下的奸計,意圖挑起兩府不和,也有可能只是那些閨閣女子之間的陰毒算計,或者,也極有可能是哪個男子求而不得,因而生出狠毒的心思。
但是認鳳予澈想破了腦袋,他也絕對沒有想到,看起來並不大的一件事——至少比不上江山社稷與兩國戰爭來的大,居然牽扯如此深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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