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的確是這個意思。
以前不了解這個人,所以鳳棲沒有太多的想法,而自從一點點了解了姬墨修之後,鳳棲心里便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與這個人,遲早都會對上。
鳳棲本身是個極端自負果決的人,他不會存著主動欺人之心,但是也從來不會容忍有人在得罪他之後,還能過安然平靜的日子——就像東華夜臨天,和青瀾女皇。
忍氣吞聲,絕不符合他的脾性。
姬墨修的行為讓他心生不悅,甚至在臨月遇刺的那一次,他心里已分明生出強烈的殺意,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鳳棲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但是他也並不會為了心中怒火,而不計後果地做下沖動之舉——對他來說,世間任何事都沒有臨月的身子重要。
若非臨月有孕,鳳棲或許已經如他自己那日所說的那般御駕親征了。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有的只是對眼下的狀況,作出一個最正確的抉擇。
現下特殊的情況讓鳳棲無法果決地選擇反擊,因為對姬墨修的了解之後,他無法篤定,自己能不能在反擊的同時,保護臨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然無恙。
所以那一點點不甘,他毫不猶疑地壓在了心底。
鳳棲也是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人身上有了弱點之後,對自己的驕傲自負也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西風和靳、明家兩家的計劃此時浮出水面,對他來說正好可以牽制姬墨修一段時日,就算明知道最後,西風大概會很順利地成為姬墨修的囊中之物,鳳棲也覺得無所謂。
眼下最讓他牽掛也是唯一一件讓他全身心關注的事情,只有臨月的安然,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被暫時忽略。
「 月公主夫婦,主上打算怎麼處理?」
木熙從來不是個逾矩的人,朝政大勢若非鳳棲主動垂問,他向來不會擅自發表意見,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主動詢問不在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
只是 月公主府是個特殊的例外,她是皇室中的公主,雖然已經失勢,血脈卻抹不掉,所以木熙不得不多嘴問上一句。
鳳棲淡淡道︰「朕已經說過了,這件事交給無邪全權處理,他要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朕不過問。」
這句話,無疑就是不再寬赦竇駙馬和 月公主的意思了。
宮無邪是右相,特殊時候可以行天子職權。他的妹妹此番在公主府受到了侮辱,罪魁禍首就是 月公主夫婦,右相替自己的妹妹討回公道,理所當然。
不過,鳳棲凝眉沉吟了片刻,淡淡一笑,「雖說女兒家的名節不能隨意糟蹋,不過此番對于那位宮家姑娘來說,也應該算是因禍得福了。」
為什麼會因禍得福,大概也只有鳳棲自己知道,木熙是不明白的,他也沒有這份好奇。
在御書房處理完奏折之後,鳳棲擺駕鸞鳳宮,打算與臨月一道享受晚膳,順便招韓太醫過來給臨月診個脈。
然而剛到了鸞鳳宮,尚未走近內殿,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錯亂的腳步聲,來人聲音恭敬卻急切,「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楚先生出事了。」
楚先生出事?
鳳棲眉頭一皺,楚先生,是楚非墨……
「出了什麼事情?」臨月從內殿拂簾走了出來,圓圓的肚子顯得有些笨重,但是她此時顯然沒精力關注自己的肚子,眉頭緊蹙,「楚非墨怎麼了?」
九公主雲緋緊跟在她身旁,見狀連忙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慢一點。」
鳳棲眉心微鎖,這才淡淡轉頭看向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的聲音顯得幾分遲疑,「皇上,皇後娘娘,還是親自去看一下比較好……」
「鳳棲。」臨月臉色瞬間微變,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這連續幾天沒見到楚非墨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麼,侍衛的語氣听起來不怎麼好,事情顯然有些嚴重……」
「你留在這里休息,我去看看。」鳳棲道,握了握她的手,示意雲緋將她帶進內殿。
但是臨月此番很堅持,半點不妥協,「不親自去看看,我不放心。」
「你的身子……」
「鳳棲。」臨月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冷的,「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理論了,如果楚非墨情況危急,這點爭論的時間,足以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鳳棲聞言,臉色瞬間一沉,卻什麼也沒再說,只吩咐了外面的人,「備轎。」
若非身子特殊,臨月可以直接施展輕功趕過去,但是此時不是逞能的時候,而且,楚非墨的住處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他們必須盡快趕過去。
臨月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覺得,楚非墨大概是遭受到所謂的天罰了。
一直到了楚非墨居住的玄天殿,臨月一顆心還未放下,急急地下了轎子便匆匆上了石階,朝殿內走去。
鳳棲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斷地以暖陽真氣維持著她的體力——雖然她本身也擁有渾厚的內力,但是她此時的身體狀況,早已讓鳳棲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點。
楚非墨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一些,臨月震驚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男子——楚非墨此時正毫無知覺地沉睡著,對周遭的一切沒有任何感應。
滿頭的黑發仿佛剎那間變成了一片雪白之色,原本只有十八九左右的年輕容貌,此時已經爬上了細細的皺紋,看起來已經有了四十歲的滄桑。
臨月眼神帶著掩不住的慌張,她急忙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一絲灼熱的氣息之後,心里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還好,呼吸正常。
「楚非墨。」她開口,試圖喚醒他,「現在已經是傍晚了,你還在睡?」
鳳棲站在床邊,看著楚非墨閉著眼躺在那里,面容安詳平靜,就像一個正常陷入沉睡之中的中年人——若非他們了解他之前的模樣,大概不會覺得此事這個狀況有什麼不對。
然而,以前的楚非墨和現在的楚非墨,為什麼竟有如此天差地別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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