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姬墨修大概從來沒有想過,喜歡他的人居然會是姬涼塵——這個從來對他言听計從的佷子。
這件事本身對他來說,太過出乎意料,所以此時,他大概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皇上還有沒有說其他的話?」
吉安不安地搖頭,有些羞愧,又有點惶恐地道︰「奴才……奴才後來就暈了……」
暈了?
姬墨修看了他一眼,語氣淡冷,「膽子這麼小?」
幾句話就把他嚇暈了?
吉安驀地抖了一下,「……」
這樣的事情本就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听得的吧?他心里都無比後悔沒早些嚇暈過去,皇上說的那些話,哪一句不是驚世駭俗之語?
他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沒事人一般听完吧?
皇上說完了,直接給他滅了口,他都不敢抗議一個字。
但是,吉安發現,王爺的反應似乎不怎麼明顯呀。
難道王爺不明白皇上所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他以為的喜歡,只是一種親情的依賴?
吉安不知道,也不敢去胡亂猜測,只是祈禱著王爺心情好,千萬不要殺了他滅口——當然,皇上突然又病倒,王爺此時只怕也不會有多少好心情。
所以他也只是抱著一點不切實際的幻象……
姬墨修坐著沉思了一會兒,便起身往外走去,淡淡的不容違逆的命令出口,帶著他特有的冷酷與霸道,「此處不許任何人出入,太醫也不必再來了。」
這句話不是對著吉安說的,而是朝暗中護衛皇帝寢宮的那些暗影衛交代的。
但是吉安仍然恭敬地對著他的背影叩首,「奴才遵旨。」
待姬墨修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之後,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擦了擦額頭上冷汗,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不許任何人進來,太醫也不用再來,那皇上怎麼辦?就這樣一直昏迷沉睡下去?
不用吃飯,也不用喝水的嗎?
姬墨修一路走一路想。
紅豆相思的毒到底是誰下的?
雖然暫時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他可以確定,此事即便不是鳳棲親手所為,至少他應該算是一個知情者——或許極有可能,下毒之人便是得了他的授意。
然而,姬墨修眉頭微皺之間,卻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有外人來到大周,怎麼可能瞞得過他遍布整個帝都的眼線?又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地進入姬涼塵的寢宮?
姬墨修的自負,是因為他有自負的資本。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暗影衛,絕不可能犯下如此不可原諒的錯誤——
那麼,究竟是哪里出了紕漏?
這一點,他一時之間還無法想通,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相思紅豆的毒,自己的確沒辦法解——然而,如果說這就是自己的弱點,鳳棲是不是也太自以為是了?
姬墨修再一次在心里嗤之以鼻,然而他的眼底,卻再也沒有如往常一般,流露出事不關己的淡漠無情,心里也總是忍不住想著吉安的話。
姬涼塵那種禁忌的,不容于世的,齷齪不堪的喜歡?
齷齪不堪?
姬墨修皺眉,什麼是齷齪不堪?什麼是禁忌,不容于世的感情?
荒謬。
若是連自己的情感都不能做主,那還活著做什麼?
喜歡是自己的事情,為何禁忌?跟世俗又有關系?
踏進王府大門的時候,姬墨修腦子里有一道靈光閃過,他驀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東方主青龍,南方主朱雀之人,皆有三次解開封印的機會。
封印一旦開啟,本身就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即便萬里之遙距離,亦可做到須臾之間來去自如,無聲無息不被任何人察覺。
然而……開啟封印,需要封印的心法。
想到了這一點,他進了王府,沒有任何遲疑地去了棲雲殿,找到了正躺在梧桐樹下長椅中閉目養神的鳳棲。
姬墨修雖然是個心深似海的人,卻並不喜歡與人玩心計,他也很少真正需要去算計籌謀什麼,所以在確定了此事與鳳棲有關之後,他直接就找了過來。
穿過湖上曲橋,走進花草幽靜的庭院,姬墨修負手站在樹下,垂眼看著那人沉靜月兌俗的睡顏,淡淡道︰「鳳棲,相思紅豆……你是從何處得來?」
「相思紅豆?」鳳棲眉眼動了動,緩緩睜開眼,望著冬日里澄澈的天空,語氣帶著些許剛睡醒之後的惺忪與慵懶,「那是什麼?」
「毒。」姬墨修語氣淡冷,言簡意賅,「一種難解的毒。毒素進入身體之後不會出現任何征兆,十天至半個月之內才會毒發,毒發之後吐血不止,若無解藥,神仙難救。」
「若無解藥,神仙難救?」鳳棲挑眉,轉頭看了他一眼,「既然能在身體里潛伏十多日才毒發,看來此毒並非烈性劇毒,應該很容易解吧?」
「不會。」姬墨修緩緩搖頭,「此毒雖然稱不上是劇毒,但是其制毒的秘方極其復雜,制毒所用的草藥花卉多達一百零九種,解藥的制作方法比其更復雜。很多醫者就算是有解藥的藥方,也不一定做出真正的解藥。」
「原來如此。」鳳棲漫不經心地點頭,薄唇淡勾,「听起來確實挺復雜的。不過,相思紅豆……這個名字听起來真是不錯,美麗又浪漫。方才乍听之下,朕還以為是哪個才女給情郎做的詩詞呢。」
他的語氣,听起來委實過于散漫閑適,就像事不關己的外人一樣——姬涼塵中毒的事情,似乎也的確跟他沒有多少切身的關系。
姬墨修淡淡道︰「這個名字的確美麗,並且這種毒的由來,曾經還有過一個刻骨銘心的故事。不過此時,本王對這個故事並不感興趣,想必你也不會有多大興趣,所以我們直接進入主題。」
「主題?」鳳棲語氣幽幽地道,「繼續比武?」
姬墨修搖頭,「鳳棲,你告訴本王,這個毒是誰給你的?」
「誰給朕的毒?」鳳棲眉眼輕挑,顯然有些意外,「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