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外面寒氣濃重,內殿卻依然是一片暖意融融。
孩子已經睡下,臨月和雲緋在矮榻上相對而坐,各自捧著手里一盞暖茶輕啜,口中說來說去的,總是離不了鳳棲的事情。
鳳棲,如今真正是牽動著這座皇宮里所有人的擔憂焦慮。
「所以也就是說,鳳棲即便去了大周,也並不會有什麼危險?」臨月听完了雲緋的解釋,心頭微微一松,然而眉頭卻還是鎖在一起,「但是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拿捏住了姬涼塵,對姬墨修會不會有用。」
「若真的沒用,皇上已經做好了傾盡一切的心里準備。」雲緋淡淡道,「大不了就是廢去一身功力。」
臨月臉色微變,「廢去一身功力?」
「嗯。」雲緋點頭,「姬墨修雖然行事作風讓人無法苟同,他的癖好也特殊到讓他想殺了他,但是他本質上並非一個卑鄙無恥之人,用你們母子和鳳蒼這些臣子的性命相要挾,也不過是為了讓皇上心甘情願隨他去大周。」
而鳳棲,心里顯然也非常清楚,姬墨修的要挾不僅僅是要挾,但凡他有一點抗拒,那麼姬墨修的威脅就將變成事實。
所以,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願,非常配合地跟著姬墨修去了大周,去了姬墨修的王府。
臨月甚至不知道,生平從未受過別人威脅的鳳棲,在那個時候,心里是不是覺得憋屈,素來驕傲自負的他,是否覺得屈辱?
「姬墨修要的只是皇上的心甘情願,所以一旦皇上跟他去了,進了王府之後,他就不會再用同樣的手段脅迫。」說到這里,雲緋輕輕嘆了口氣,「因為他想要的,是親手馴服一個強者的過程——這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一種有成就感的事情。而他也有足夠的自負堅信,皇上只要進了墨王府,此生就再無一點離開的機會。」
所以,脅迫的手段已經不必再用,因為在姬墨修的認知里,鳳棲進了王府之後,已經插翅難逃。
而且,馴服憑的是本事和手段,若還要用言語想威脅,那麼鳳棲的屈服必定不可能是真心的屈服——這與姬墨修的初衷相悖。
「進了王府之後,對于皇上來說其實並非意味著壞事——至少,他沒有了後顧之憂。」雲緋道,「他可以傾盡全力與姬墨修一戰高下。」
臨月聞言,緩緩點頭,「你說的對,鳳棲的想法也是對的,姬墨修雖然該死,甚至讓人想將他碎尸萬段,但是本質上,他並不是一個卑劣小人,也不會耍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陰謀詭計。」
所以進了墨王府之後,才是鳳棲與姬墨修真正憑本事較量的時候。
雖然身在別人的地盤上,難免處于劣勢,但是這一點對于鳳棲和姬墨修來說,應該都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臨月想起關鍵的一件事,臉色卻忽然變得凝重了許多,「姬墨修身負異能,這一點卻是鳳棲所不及的。」
「皇上主東方青龍,有獨屬于自己的封印。開啟封印之後,短時間之內所擁有的靈力足以與姬墨修一較高下。」雲緋說著,面上也浮現了些許無奈之色,「這是萬不得已的自保方式。若是情況危急,皇上可以連續三次開啟封印,但是每一次開啟封印都會嚴重損耗自己的功力和心神,三次機會用完之後,皇上大概離武功盡廢也就不遠了。」
武功盡廢……
臨月有點不敢去想,那麼驕傲的鳳棲,若是沒了武功變成廢人一個,他以後會怎樣?是就此頹廢沉寂?還是比常人更堅忍地活下去?
臨月相信,一定會是後者,雖然可能會有些困難。
「只要能保住性命,不會受人折辱,其他的,不重要。」臨月緩緩倚在床頭,眸光變得寂靜如雪,眼底深藏的色澤卻是那般堅定決絕,「有我在,勢必要護著他一輩子的。」
這句話的分量,自然是無需懷疑的。
事實上,若非有姬墨修這樣一個意外的人存在,鳳棲和臨月在這世上,根本難遇敵手。
「臨月,我們現在也別把事情想得太悲觀。」雲緋道,「皇上只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最終武功盡廢,但是開啟封印時的靈力也足夠姬墨修應付的了,就算不能除掉他,至少也能讓他重傷,以後再也無法對鳳蒼構成威脅。而倘若我們的計劃管用,或許皇上連與他比試的機會都沒了,直接不戰而勝。」
不戰而勝……這顯然有些太樂觀了。
臨月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淡淡笑道︰「我也希望鳳棲能不戰而勝,最好還能就此讓姬墨修變成廢人才好,如此才能消了我們心頭之恨。」
「所以,臨月,關于你要去大周的事情,我覺得還是緩一緩比較好。」雲緋道,「畢竟女人的身子自己要愛護,你這還沒出月子,不能見風是一回事,若傷了精神,以後只怕會落下嚴重的病根。」
臨月搖頭,「若鳳棲安然,他一定會想辦法送信回來,否則我無法安心。」
話音剛落,宮瀾拂簾而入,手里拿著一封信函走了進來,「皇後娘娘,凌統領讓奴婢把這封信交給娘娘。」
信?
臨月眼皮一跳,急忙伸手,「拿來。」
宮瀾走近,將信函送到她的手里,臨月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拆了開來,看到上面那那幾行熟悉的字跡時,眼眶一紅,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是皇上的信?」雲緋見她的神態,心里了然,不由放松一笑,「看來皇上應該離不戰而勝已經不遠了。」
「鳳棲說,等孩子滿月之後,他若還不回來,就讓我帶著孩子去大周。」臨月說著皺眉,看完了下面的內容之後,又忍不住失笑,「他說,可以請大周的墨王做東,讓我們好好去領略一下大周的民土風情。」
雲緋聞言微微訝異嗎,「皇上當真這麼說?」
「嗯,是真的。」臨月緩緩點頭,終于真正松了口氣,「看來他是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