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墨修和姬涼塵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隱藏蹤跡,回到別院不到一個時辰,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家主人邀請閣下明晚玄女舫品茶,有事相商。」
姬墨修沒說話,手微動,白紙化作粉末飄散在空氣。
洗漱之後,姬墨修了床,拍拍身邊的位置,剛洗完腳的姬涼塵溫順地鑽進被窩,窩在他的臂彎。
床頭的案擺放著一份已經放置了有些日子的簡報,姬墨修隨手抽了過來,展開細看。
「皇叔。」姬涼塵縮在他的懷里把玩著他的頭發,心里的疑惑卻忍不住想得到解答,「那個九天賭坊和玄女舫到底是什麼人在操縱?他們的幕後老板是同一個人?南秦的小郡主,怎麼會淪落到成為一個被人操縱的舞姬?」
夜色清涼,屋子里卻一片溫馨寧靜。
姬涼塵很喜歡這種感覺,沒有紛擾,沒有嘈雜,沒有陰暗和勾心斗角,整個世界清靜得仿佛只有他和皇叔兩個人。
「一言難盡。」姬墨修淡淡道,目光在那份簡報一目十行地看著,「陳若水被陳楚削權之後,便失去了自由,在宮里遭幽禁了一段時間,後又軟禁在攝政王府。攝政王妃葉瀟瀟與之前的國師之間有不正當的關系,後來此事被陳若水知曉。他震怒之下,也疑心陳飛羽並非自己親生女兒,在陳楚去了鳳蒼的那段時間,他尋了個機會殺了葉瀟瀟和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也不知所蹤。」
「啊?」姬涼塵驚訝地抬頭,盯著燈光下皇叔那張俊美冷硬的臉,「陳飛羽被他親爹殺了?」
那今晚的陳飛羽……又是怎麼回事?
「在外人眼,陳飛羽的確是被他親爹殺了。」姬墨修道,「不過,看到了今晚的陳飛羽,你已經明白,當初葉瀟瀟和陳飛羽的死,應該只是陳若水設下的一個障眼法。」
姬涼塵聞言沉默,腦子里糾糾結結了半晌,才遲疑地道︰「皇叔,陳飛羽如今這般模樣,不會是……她親爹的杰作吧?」
「應該錯不了。」姬墨修點頭,聲音淡漠沉穩,「利欲燻心,陳若水本不能以常人之心去看待,若是再疑心陳飛羽並非他親生,那麼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姬涼塵聞言,徹底陷入了沉默。
陳若水……
雖然都是權貴,但是彼此的交集並不算多,姬涼塵自打即位掌江山之後,見過陳若水的次數不超過五個手指頭,對這個人唯一的印象是大權在握,權勢心很重。但是他一直以為,陳若水和葉瀟瀟是真心相愛的,且這麼多年他們雖膝下無子,只有一個獨生女兒陳飛羽,陳若水卻連一個妾室都沒有納過……
誰能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齷齪不堪的隱情?
一個堂堂的攝政王妃,跟另外一個男人有苟且,且還能追溯到親生女兒的身世,如此看來,這份不正當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很久,權傾朝野的陳若水,居然能毫不知情地任由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妖這麼多年?
姬涼塵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權貴之家私底下其實有很多事情不得台面,但是如陳若水夫婦這般……當真是古往今來也少見的葩事了,而陳飛羽不管是不是陳若水親生,畢竟也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女兒,算沒有血緣也該有濃厚的感情吧?
現在只是因為疑心,對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女兒摧殘至此?
當真是狠心又殘忍。
「皇叔當初雖然沒有攝政王的封號,但是手里握著的權力南秦的攝政王其實還大。」姬涼塵抬頭,看著他家皇叔俊美淡漠的面容,心里無法抑制地生出柔軟的情意,「皇叔怎麼沒有像陳若水那般,為了得到權力而不擇手段呢?陳若水栽在自己佷子的手里很冤屈,而皇叔……若有那樣的心思,我一定不會是皇叔的對手。」
何止不是對手?
姬涼塵心里清楚,但凡他家皇叔有那麼一點點心思,他連不夠資格讓皇叔動動小指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了。
其實之前南秦和大周的朝局挺相似的,都是皇帝弱勢,皇叔掌權。
但是姬墨修和陳若水的性格不一樣,便注定了姬涼塵和陳楚的命運也不會一樣,雖然最終的結局似乎沒什麼差別——大周和南秦都成為了鳳蒼的疆土,天下歸一早已注定。
然而天下雖是這樣的結果,各人的宿命卻是天差地別。
姬墨修的目光終于從手里的簡報移開,緩緩垂眼看向懷里的青年,嘴角輕揚,淡漠的表情似乎也柔軟了許多,「本王不也同樣是栽了?」
此言一出,姬涼塵霎時一呆。
待明白過來皇叔話里的意思之後,他面霎時一熱,耳根子都泛了紅,心里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悸動緩緩發酵。
然而,他嘴卻有些不服地反駁,「先栽的人明明是我才對……」
若非他先表白了感情,以皇叔在情感遲鈍的性子,他們這輩子只怕都難以修成正果。
姬墨修聞言,唇角的笑意似乎深了些,眸心有一種特殊的光澤流動,他看著懷里的青年,良久,低頭在他額頭落了一吻,「塵兒,此生有你,夫復何求?」
此生有你,夫復何求?
姬涼塵嘴角抿緊,感覺眼眶一陣陣發熱,雙手緊緊地攀住姬墨修寬闊的肩膀,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處,微顫的聲音泄露了他此時心里的不平靜,「皇叔,我也是……」
我也是。
此生有你,我還求什麼?還有什麼可追求的?
只有這一份彌足珍貴的感情,已經足以成為我們白發蒼蒼時,最值得回憶一生的美好。
「夜深了,睡吧。」
燈滅,室內一片黑暗,窗外朦朧的微光透過窗子傾灑進來,給漆黑的夜里蒙了一層溫柔的薄紗,姬墨修將青年擁在懷里,輕輕閉了眼。
沒有旖旎的念頭,也沒有多余的甜言蜜語,只那一句「此生有你,夫復何求」已足夠讓青年做一個甜蜜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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