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續道︰「退一步說,就算他們真的如你所說,會生出不臣之心,不是還有太上皇在嗎?你以為太上皇是吃素的,真能任他們為所欲為?」
楚非墨語塞了一下。
其實他一直覺得鳳棲的想法跟別人不大一樣,太上皇畢竟是他的父親,是小皇子的皇祖父,對待自己的孫子定然會盡心盡力,並且不會做出有害于小皇子和鳳氏皇族的事情。
這是幾乎可以篤定的事實。
而左右丞相,縱然如何忠心,可說到底他們不姓鳳,是個外人,他們對鳳棲的忠心無需懷疑,但那時面對鳳棲主政的時候,年幼的皇子若是登基,那情況便截然不同——
史上也曾經有多少忠心耿耿的臣子,在幼主登基之後卻生出異心的?
鳳棲怎麼就能對雲听雨和宮無邪生出如此堅定的信任?
這簡直讓楚非墨無法想象,縱然是他這個修道的術士,也無法保證——哪怕是一個心如止水毫不貪戀權勢的人,在面對可操控的幼主,在享受幾年權傾天下高高在上的尊榮和風光之後,還能輕易放下到手的這一切誘惑。
可鳳棲似乎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談的意思,他也完全沒必要向一個外人解釋自己的決定,將該交代好的全部交代了之後,便示意楚非墨可以離開了。
楚非墨嘴角輕抽了一下,轉身離開了密宮。
黑曜石打造的地磚上,兩個蒲墊靜靜地擺放在那里,鳳棲和臨月對視了一眼,在玄天的示意下,盤膝坐在鋪墊上。
兩人抬眼,看著前面光滑石壁上的那面伏羲八卦鏡。
臨月在鳳凰上學藝的那半年里,也曾短暫地接觸過一些陣法,不過眼前這種景象顯然不在她的認知範圍之內,僅僅上面那邊比蝌蚪還復雜莫測的字符,就讓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茫然的感覺。
八卦鏡還在緩慢地旋轉,鳳棲和臨月都不知道那要轉到什麼時候,更不知道他們在這里等到什麼時辰,只是覺得隨著那鏡面極慢極慢卻並不停止的旋轉,而有一種仿佛被結界籠罩的壓迫感,緩緩集聚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鳳棲和臨月盯著那卦鏡看得眼楮發酸,鏡面上突然出現了一種變化,上面的圖騰從陌生的字符慢慢轉變了自己所熟悉的字體——
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那是伏羲八卦陣的八卦方位,代表的是天、地、雷、風、水、火、山、澤。
腦子里剛閃過一些念頭,鳳棲尚未繼續深思,忽然從鏡面折射出八道刺眼奪目的金光,鳳棲、臨月二人心念一動,卻听玄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眼。」
兩人聞言,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眼前金光消失,仿佛剎那間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五感盡失,強大的壓迫感自四面八方籠罩了過來,將兩人牢牢地困在了這片黑暗之中。
一陣仿佛是狂風大作的聲響在耳邊呼呼地咆哮,臨月只覺得身體被緩緩帶起,然後一陣龍卷風似的的強勁力道驟然從背後襲來,將她往某個方向猛地一推!
身體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和內力,如輕飄飄的柳絮一般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推了出去,下一瞬,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八卦鏡里出現的異象緩緩消失,密宮里很快又恢復了一片寂靜,然而除了玄天之外,身後兩個蒲墊之上的鳳棲和臨月,已經憑空消失,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玄天睜眼看著眼前的八卦鏡,鏡面已經停止了轉動,上面所有的文字再度變成了尋常人看不懂的字符。
一聲嘆息在密宮里淺淺響起,玄天無奈地喃喃自語,「下輩子若有選擇,絕對不能再選擇修道這條路,真不是人干的……」
……
濃郁的清香鑽入鼻尖,臨月感覺渾身的骨頭似要裂開似的劇痛,緩緩睜開眼之際,只看見頭頂上方一片明媚的藍天白雲。
思緒有短暫的放空,臨月靜靜地看著天上,當思緒漸漸回籠,她轉過頭左右張望,目光下意識地尋找著鳳棲的身影。
沒看到熟悉的人,臨月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絲焦躁。
她此時身在何處?
鳳棲人又在哪里?他們不會是掉到了不同的地方去了吧?
有些費力地自地上站了起來,臨月活動了一體,發現除了一點疼痛之外,並無受傷的痕跡,心里稍安,眼神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量著四周。
這里是一處……古老的宮殿?
白色巍峨的宮殿,高高的殿宇,古老的樣式,周遭彌漫著一種神聖莊嚴而肅穆的氣息。
臨月心里暗驚。
自己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身在此處,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仿佛傳承了千年而沉澱下來的尊貴,聖潔,以及清晰的壓迫感……
一陣陌生卻好听的樂音緩緩響起,回蕩在耳畔,帶著一種仿佛來自遙遠天際的音色,讓人心靈不由自主地受到些許震撼。
臨月抬眼,順著樂音傳來的方向抬腳走去。
此處沒有花草,也沒有假山湖泊,甚至看不見一顆樹木,只有一座高大巍峨看起來神聖無比的白色宮殿,以及宮殿四周,那些白色玉柱上雕刻的紋路,彰顯著這座宮殿已有數千乃至上萬年的悠久歷史。
臨月此時所在的地方是宮殿的後院,沿著長長的廊道前行,一直走了近大半個時辰,前面出現了偌大的一片漢白玉廣場,廣場兩旁林立著許多獸形的雕刻,
臨月轉頭往左邊看去,綿延不知多少級的白色玉階直通莊嚴的殿門,冗長的玉階上,兩名身著雪白色絲質拖地袍服的年輕男子站在殿門兩旁,因距離太遠而看不清容貌,但這絲毫不影響臨月此時心里的震撼。
這里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在鳳蒼皇朝時所從未見過的,應該說,整個寰宇大陸,也根本沒有這樣一出神聖莊嚴的宮殿。
「姑娘。」一個溫潤清雅的聲音響起,臨月下意識地抬頭。
前面白色玉階上,出現了一個同樣身著雪白色拖地袍服,手里拄著一根金杖的男子,正以一種溫和含笑的眼神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