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讓宮監如夢侍寢,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蓋因這偌大的後宮中,佳麗數百,但慶忌一個都不認識。
不是年紀太小,就是屬于闔閭舊人,盡皆不大合適!
翌日,神清氣爽的慶忌,便登上馬車,跟著伯一起前往五湖。
五湖,即後世的太湖,湖面縹緲,水天一色,浩浩蕩蕩的湖泊無邊無垠,跟蒼茫的大海一般。
唐代詩人杜甫詩曰︰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足以道盡五湖的風光。
慶忌與伯便搭乘一艘船只,前往位于五湖中心的夫椒山!
夫椒山是一座面積不小的島嶼,為五湖七十二峰之首,登巔俯視五湖,沐日浴月,煙靄無際,頓感美不勝收。
慶忌乘船而行,一路將沿途旖旎的風景攬入眼中,頓感心曠神怡。
及至中午,慶忌與伯終于登上夫椒山的湖岸。
「先生,汝可知道孫憑之家如何走?」
踏上海岸後,慶忌和伯又循著狹窄的山道前行。
在道路一側,二人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蹲在那里,低著頭,似乎是在端詳著什麼。
慶忌上去問路,但那青年男子似乎沒听見,揮著並不願搭理慶忌!
站在旁邊的伯大怒,想上前呵斥男子幾句,但被慶忌揮手阻止。
慶忌湊上前一看,只見這男子目不轉楮的盯著地上看。
地上是一個螞蟻巢穴,螞蟻窩!
密密麻麻的螻蟻正在混戰,如人類的戰爭一般廝殺。
兩方都是黑漆漆的螞蟻,以慶忌的肉眼分辨不出敵我,但螞蟻們卻能依靠同一巢穴帶有的固定氣味,分辨敵我。
當遇到別的螞蟻的時候,它們就會判斷出這是己方還是敵方!
這男子似乎觀察了許久,蹲在那里一動不動,有時候聚精會神的盯著地上的螞蟻混戰,有時候還在沉思。
伯上前一瞧,不明就里的嗤笑道︰「呵呵呵呵,我原以為是在看什麼稀罕寶貝,原來是一群螞蟻打架而已。」
「你這廝一個而立之年的人,大白天的觀螻蟻嬉戲,要麼是弱智痴兒,要麼就是閑散懶漢!」
被伯譏諷幾句,這男子只是眉頭一皺,並不辯駁。
慶忌一時間,並沒有看出此中的門道,但禁不住輕聲道︰「先生,你是在觀螻蟻打架?」
聞言,男子抬眼瞧了慶忌一下,便道︰「要下雨了,二位何不回去?」
「……」
慶忌深感無語。
這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尬聊?
在一側的伯聞言,更是忍不住抬頭看向天穹,只見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哪里有下雨的征兆?
伯莫名的看眼前這人不爽,于是嘲笑道︰「你怎知下雨?這風和日麗的天氣,怎會有雨?」
慶忌都十分不解。
難道眼前這人會佔卜?
男子則是不置可否的笑道︰「信不信由你們。」
「要下雨的事,是這些螞蟻告訴我的。」
「螞蟻?」
伯不禁啞然失笑道︰「難道你能听得懂螞蟻說話?或者,這些螞蟻能說人話?」
男子笑而不語。
慶忌忽而反應過來,的確,有些動物的異常現象,是將要下雨的征兆。
譬如蜻蜓低飛,螞蟻搬家,小魚浮出水面透氣等等,不勝枚舉。
「先生還真是觀察入微。想必,足下是從這些螞蟻搬家的軌跡中看出門道的吧?」
慶忌甚是贊嘆。
什麼道理?
科學道理!
一听這話,男子不由得詫異的瞥了一眼慶忌,說道︰「足下倒是有識之士。不知,你適才從這些打架的螞蟻中,看出來什麼門道?」
「這……倒是未曾。」
慶忌搖搖頭。
男子則是輕笑一聲,指著地上散落的螻蟻道︰「看螞蟻打架,很有意思。」
「足下請看,它們圍而不亂,守而不慌,兩翼包抄,內有策應。」
「正甚合兵法之道!」
「足下還懂兵法?」
「略懂一二。」
就在這時,天穹之上忽而聚攏大片陰雲,伴隨著陣陣的悶雷聲,遮掩穹隆。
「真……真下雨?」
伯有些發懵。
那男子旋即起身,拍了拍衣物上的塵土,笑道︰「二位不是要去孫憑之家嗎?請隨我來。」
言罷,男子便轉過身,大踏步向前跑。
慶忌見狀,更是一溜煙兒的追上去!
這可害苦伯。
畢竟,伯的體型微胖,雖習過武,但長時間未曾鍛煉過身體,體力如何跟得上前面二人?
慶忌則是一邊奔跑,一邊看著前面宛如風馳電摯一般的男子,心中十分贊嘆。
這是一個人才!
觀察入微,通曉兵法且不說,這體魄都頗為強健。
若不是慶忌常年征戰沙場,鍛煉體魄,都不一定能在速度上緊緊的跟著他!
不多時,翻過一道山澗之後,慶忌就跟著那男子進入一座由籬笆牆構築而成的園子里。
園中栽種青翠欲滴的竹子,花團錦簇,只有三兩間竹屋,蓋上茅草,簡陋卻又顯得精致!
慶忌跟著男子到屋檐下避雨,恰好隨著天邊的一道悶雷聲響起,傾盆大雨如期而至,沖刷著干巴巴的土地。
慶忌再回頭一看,已經不見伯的身影!
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將伯甩在身後。
「在下吳慶忌,不知足下怎麼稱呼?」
慶忌是吳氏,姬姓,稱之為吳慶忌是沒毛病的。
畢竟,在這個時代,就連普通的貴族都以封地為姓氏。
季札被封于延陵,就被稱之為延陵札;嬴疾被封于樗里,就被稱之為樗里疾。
以此類推,不外如是!
「原來是吳王!」
男子連忙朝著慶忌作揖道︰「在下孫長卿,參見吳王!」
「不必多禮。」
看起來,眼前的孫長卿,並非吳國人,要不然將直接稱呼慶忌為「大王」,而非是生分的「吳王」!
「先生莫不是孫卿之子?」
「正是。」
姓孫,又住在這里的年輕人,可不正是孫憑之子?
「武兒,是何人到訪?」
就在這時,竹屋里忽而響起一道清朗,而中氣十足的聲音。
「父親,是吳王!」
「……」
竹屋中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身穿白色衣袍的中年人快步走出!
「草民參見大王!」
「愛卿不必多禮。」
慶忌立馬扶住孫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