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吳越兩國之間的戰事,終于告一段落,暫時畫上句號。
在越國將闔閭的尸首,以及伍子胥交付予吳軍,並退出武原、檇李、御兒、陘四座城邑,方圓二百里的土地後,吳國也將近六千越軍戰俘放歸。
同時,伯還在武原與越王允常重新訂立互不侵犯盟約。
至于這等盟約是否有作用,不得而知!
吳王宮,大殿。
慶忌高坐于陛台之上,跟一眾公卿大夫商議國政。
「大王,大行令伯已經在殿外等候。」
「宣。」
「唯!」
一名寺人在得到慶忌的授意後,連忙轉過身,站在陛台一側尖著嗓子喊道︰「宣,大行令伯上殿!」
不多時,一身玄色官袍,風塵僕僕的伯,就端著一只錦盒亦步亦趨的進入大殿。
迎著兩側群臣各異的目光,伯昂首闊步,好似斗勝的公雞一般,終于在陛台跟前大禮參拜道︰「臣伯,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免禮,平身!」
「謝大王!」
伯這才緩緩的站起身,欠著身子,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極盡諂媚之色。
「大王,微臣幸不辱使命,已經與越國重新訂立盟約,並將罪臣姬光之尸首,伍員帶回吳都,听候大王發落!」
慶忌聞言,微微頷首道︰「伯,你這盒中的東西是?」
「正是罪臣姬光之首級!」
「呈上來。」
慶忌一揮手,就有在一側的寺人一溜煙兒的小跑下去,將伯手中的錦盒遞給慶忌。
慶忌打開錦盒一看,只見盒中放置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面目猙獰,血跡未干,頭發凌亂,還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種惡臭的氣息。
但慶忌依稀能分辨出,這是闔閭的模樣!
闔閭不死,慶忌實在不放心!
現在,親眼看見闔閭的腦袋後,慶忌終于放下心來。
「伯,你為寡人,為吳國立下了大功!」
慶忌將裝著闔閭首級的錦盒放在一側,又掃了一眼陛台之下的伯,正色道︰「擬詔,敕封伯為典客,官居九卿,賜金五十鎰,絹十匹!」
「臣,叩謝王恩!大王萬年!大吳萬年!」
伯頓時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納頭就拜。
對于金錢名利這種東西,伯是趨之若鶩的!
眼下慶忌這般厚重的封賞,又怎能令伯不感恩戴德?
「伍子胥何在?」
「回稟大王,伍子胥就在殿外!」
「先將他打入大牢,之後再行處置!」
「唯!」
慶忌顯然並沒有立馬處死伍子胥的心思。
隨即,慶忌看著案上放置著的錦盒,緩聲道︰「二三子,爾等以為,寡人當如何處置姬光?」
「……」
闔閭已死,尸首還在,慶忌明顯是不可能輕易放過闔閭的。
若非闔閭自刎,一個被生擒的闔閭押送到慶忌跟前的話,定然少不了車裂、烹刑之類的酷刑!
即便是死,慶忌都不願意讓闔閭死得太過體面,太過輕松!
上大夫被離手執牙笏,出列道︰「大王,斯人已逝!姬光雖是弒君篡位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然則,姬光畢竟是吳國的苗裔,大王的從叔,曾是吳國的公子!今姬光已死,萬般皆無。」
「臣以為大王可將姬光的尸首裝斂入棺,妥善安置!以此,顯示大王的仁義,向天下人彰顯出大王至德至善,無比寬廣之胸懷!」
「上大夫此言差矣!」
還沒等慶忌說話,已經晉升為典客的伯忍不住站出來,忿忿不平的看著被離,呵斥道︰「姬光此等罪臣,豈可輕易饒恕?」
「姬光雖死,其罪難消也!姬光與大王固然同宗同源,然在其弒君篡位之時,可曾有過這等情義?」
「謀逆之罪,當誅九族,當車裂之,烹殺之,尸首棄之于鬧市之!」
「若姬光這等犯下弒君篡位,大逆不道之行徑的罪臣,死後一了百了,其尸首尚且能被妥善安葬,如此豈非縱容不法之徒藐視大王,藐視國法?」
「國法的威嚴不容侵犯,大王的威嚴更不容侵犯!」
伯擲地有聲的朝著慶忌作揖道︰「大王,微臣請將姬光的尸體棄之于鬧市,或懸掛于城門示眾!」
「其首級,或可獻祭于太廟,或可放置于先王靈前,以告慰先王,告慰大吳歷代君王的在天之靈!」
「以儆效尤!」
一听這話,被離頓時氣得不行,指著伯大聲喊道︰「伯,你怎敢教唆大王行此暴虐之事?」
「人之已死,尚且凌辱其尸首,豈是人主所為乎?豈是仁君明主所為乎?」
面對著被離的橫加指責,伯絲毫不懼,反倒是在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譏諷道︰「上大夫,何以發怒?」
「你這般袒護姬光的尸首,為他說話,莫非是感念于自己同姬光昔日的君臣情誼,心生憐憫,故而為之?」
被離聞言,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沖著伯破口大罵道︰「混賬!伯匹夫!你少在這里含血噴人!」
「我堂堂的上大夫,世代貴族,又豈是你這等楚國來的小人可以誹謗非議的!」
言罷,被離禁不住心中的暴脾氣,擼起袖子想沖上去暴打伯一頓。
幸虧身旁的大臣連忙抱住被離,不讓其暴起傷人。
「夠了!」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慶忌,終于按耐不住,一聲輕喝過後,厲聲道︰「爾等將我大吳的朝堂當做市集乎?堂堂卿大夫,居然如潑婦罵街,潑皮斗狠一般,成何體統!」
「大王息怒!」
群臣立馬跪拜下來,請求慶忌暫熄雷霆之怒。
「大王,臣知罪!」
伯與失態的被離都不由得跪在地上,為之瑟瑟發抖。
被離氣不過,沖著伯大罵,其實是情有可原的。
畢竟伯扣的帽子太狠,闔閭可是弒君篡位的罪臣,被離若是跟他扯上關系,豈能不被慶忌猜疑?
而慶忌一旦對被離心生猜疑,則必定疏遠,然後等到被離的,不是身死族滅,就是仕途到頭,郁郁而終的悲慘下場!
「太宰,你認為寡人應當如何處置姬光的尸首?」
慶忌又將目光,放在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季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