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幫助吳王僚富國強兵,只是在錦上添花!
而尚在蟄伏期的闔閭,對于伍子胥而言,才是真正的明君雄主。
因為伍子胥一旦能幫助闔閭弒君篡位,強大吳國,便是在雪中送炭!
這份潑天之功,過命的交情,闔閭又怎能對伍子胥沒有推心置月復的信任?
伍子胥,堪稱是春秋時代的復仇男神。
他的執念,對于復仇的執念超乎一切,幾乎已經是走火入魔的地步!
為了復仇,向楚國報得自己父兄的血海深仇,伍子胥能夠不擇手段。
舉薦專諸刺王僚,輔佐闔閭登大位,及此前的欲投靠到越國。
這無一不是證明,伍子胥的種種行為,不求榮華富貴,但求伐楚復仇!
這樣的人,其隱忍,其心性,十分可怕。
慶忌估模著,古往今來,只有歷史上忍辱負重的越王勾踐,能跟伍子胥相提並論。
「伍員,你說寡人當如何處置你?」
聞言,伍子胥沉默了一下,旋即緩聲道︰「吳王,我伍員不懼一死,然在大仇未報之前,伍員絕不能這般窩囊的死去。」
「伍員深知,吳王有富國強兵,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雄心壯志。若蒙吳王不棄,伍員不才,願為吳王效犬馬之勞!」
「他日,倘若伍員能提兵入郢,或者親眼看見郢都城破,楚國滅亡,當死而無憾,以死謝罪!」
伍子胥自己知道罪孽深重,不敢乞求慶忌的寬恕。
但,他願意輔佐慶忌,滅亡楚國,成就一番不世出的霸業,更為自己父兄報仇雪恨!
「伍員,你認為寡人能放過你嗎?」
「先王之死,與你難逃干系,即便寡人能原諒你,吳國的國法,吳國的萬千黎庶,恐怕都無法原諒你!」
一听這話,伍員並不感到恐懼,而是氣定神閑的道︰「吳王,君王的意志,豈能為旁人所左右?」
「吳王之雄才,勝于吾主吳光,何無容人之量?」
「吳國欲雄霸天下,唯有滅楚滅越,雄踞南方,成就一番不下于齊桓晉文之功業。」
「試問,吳國的朝堂諸公,有誰比伍員更為了解楚人,更為了解楚國?」
「伍員深知自己罪責難逃,但吳王又豈能不知,跟社稷的興亡相比,個人的私仇又能有幾分重量?」
伍子胥試圖游說慶忌,但後者依舊是面無表情,並沒有被伍子胥說服。
對于伍子胥,慶忌的心里是頗為復雜的!
一方面,伍子胥是專諸刺王僚的幫凶,屢屢幫助闔閭跟慶忌作對,罪過不小。
不處置伍子胥,車裂或烹殺伍子胥,似乎說不過去!
另一方面,慶忌知道伍子胥的才干世所罕見,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慶忌愛惜伍子胥的才干,想收為己用,但又不得不考慮到國人的感受!
此刻,見到慶忌仍舊是不動聲色的模樣,伍子胥不再淡定,暗自思襯一下後,又道︰「吳王應該听說過齊桓公與管仲的故事。」
「昔日齊桓公尚未繼承大位,還是公子小白之時,回國奪位,被支持公子糾的管仲一箭射中,幾欲昏死。」
「然則齊桓公成功繼位後,听從賢臣鮑叔牙之諫言,不計前嫌,不計自己與管仲的一箭之仇,反而拜管仲為相,君臣同心,勵精圖治。」
「其對內整頓朝政,厲行改革,對外尊王攘夷,存亡續絕。終于成就齊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霸業!」
「吳王的雄才偉略,尚且勝過齊桓公,伍員也自問不比管仲差幾分。既如此,吳王之心胸,又何以不能同齊桓公一般寬廣?」
伍子胥的辯才亦是十分了得的,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引經據典的游說慶忌。
不得不說,伍子胥的這份心性都讓不少人望塵莫及!
對于齊桓公與管仲之間的故事,慶忌又怎能不知?
大概在一百多年前,齊襄公時,齊國的國政混亂。
管仲、召忽保護公子糾逃到魯國,鮑叔牙保護姜小白(齊桓公)逃到莒國。
接著,公孫無知殺齊襄公,自立為君,不久雍林人又殺無知,並討論重立君主。
高、國兩家事先暗地通知小白回國,魯國听說以後也發兵送小白的兄長公子糾回國,令管仲率軍堵截住莒國到齊國的路!
管仲當時一箭射中小白帶鉤,小白假裝倒地而死,管仲派人回魯國報捷。
魯國于是慢慢地送公子糾回國,過了整整六天才到。
此時小白已兼程趕回齊國,被立為國君!
其後,齊桓公逼死公子糾、召忽,又欲殺死管仲,好在被鮑叔牙規勸,齊桓公這才不計較與管仲的一箭之仇,委以重任,一時間被傳為列國之間的一段佳話。
要知道,當時的管仲可是差點射死齊桓公的!
而伍子胥對于慶忌而言,是殺父之仇的幫凶,私怨同樣不小。
「伍員,是否放過你,不是寡人自己能裁奪的。」
慶忌緩緩的說道︰「寡人還有國政處理,你好自為之吧!」
言罷,慶忌就站起身,轉身離去。
看著慶忌漸行漸遠的背影,伍子胥一時間錯愕不已!
他原以為慶忌能順水推舟,答應暫時饒恕自己之前所犯下的罪孽,讓自己為吳國效力,沒想到慶忌居然依舊遲疑不決?
不,看慶忌的模樣,根本不似舉棋不定應有的樣子。
難不成,慶忌是在試探自己?
伍子胥無法揣測出慶忌的心思,心中深感不安。
他只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經握在慶忌的手中,生殺予奪,皆在慶忌的一念之間!
……
慶忌剛剛回到吳王宮不久,就有一名宿衛過來稟告︰「大王,伍員要筆墨竹簡,聲稱要為大王寫幾篇治國治軍的策論。」
「給他。」
「諾!」
慶忌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伍子胥終究是伍子胥,固有大才,思維敏捷,依舊不能揣度出自己的心思!
伍子胥之所以筆墨竹簡,其用意不難猜出。
一則,是為慶忌描繪出一幅鴻偉藍圖,讓後者看到他的才干見識,留得性命,以至于被慶忌器重。
二則,即便慶忌執意處死伍子胥,後者也能以此著書立說,在史書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