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天蕩山一帶。
冒著凌冽的寒風,以及皚皚的細雪,數以萬計的秦軍戰俘,以及蜀人被迫揮舞著鋤頭,搬運木料,為吳軍修建可以通行的棧道。
「啪」的一聲,一鞭子抽打上去,已經累得不行的秦軍戰俘,不由得哀嚎起來,身上已經皮開肉綻,雙手盡是凍傷,卻還是被驅趕著加緊干活……
「快!」
「不許偷懶!」
「有懈怠者,一律粥食減半!」
負責監工的吳軍士卒凶神惡煞的吼叫著,迫使勞役們賣力干活。
只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啊——」
一個正在埋頭苦干的勞役,一個不慎,一腳踩空後,就硬生生的摔下了懸崖,掩埋于雲霧之中,不見了身影,只有經久不絕的叫聲,還在山谷中回響……
「咕嚕。」
見到又有一個倒霉的勞役摔死,不論是其余勞役,或是負責監工的吳軍士卒,都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頭皮發麻,膽戰心驚。
畢竟,這蜀地的地勢之險峻,太過恐怖。
到處都是寸步難行的懸崖峭壁不說,而且還處于雲里霧里,視野模湖,所以時常有勞役,甚至是監工士卒被摔死。
此時,在天蕩山的不遠處,一座山峰上,孫武、公子熙以及卜商環顧四周,打量著這里的地形,也是禁不住面面相覷。
「地圖拿來。」
孫武從親兵手中,接過了一張羊皮地圖,而後坐在地上攤開地圖,細細的端詳起來。
「卜郡守,你這地圖詳盡嗎?」
孫武問了一句。
卜商點頭道︰「絕對詳盡。我這地圖是按照大王的要求繪制而成,一筆一畫,都是派人實地勘察過的。」
「善。」
孫武點了點頭,指著「南山」(秦嶺)的位置,道︰「公子、卜郡守,你們看,這是南山,而今我們所處的地方,北依南山,南臨漢水和巴山,是漢中的西邊門戶,同時也是巴蜀通往秦地的北端前沿,地理位置十分險要。」
「其右踞伏牛、天蕩,左拱雲霧百丈,漢、黑、盡諸水襟帶包絡于其間,可謂是極天下之至險。」
「若從此處建造一座關城,進可攻,退可守,只是現在大可不必。」
「我估算過,若一萬精兵從天蕩山出發,經棧道,橫穿南山,最多十五日,就能抵達秦都雍城。」
一萬精兵穿越南山,奔襲雍城?
孫武是真的敢想!
卜商不禁失笑道︰「國尉,南山之地勢,山高谷深,且天氣變幻莫測。」
「即便我軍修建棧道,從褒斜之道發兵,秦人也定然有所應對,區區一萬精兵,只怕還未兵臨雍都城下,便已經受阻于秦軍。」
聞言,孫武澹澹的笑道︰「卜郡守,我可並未說過,從褒斜之道發兵。」
「這……那國尉從何處發兵?」
卜商頗為不解的道︰「據我所知,南山之通道,只有兩條,一條是武關道,一條是褒斜之道,何以有別的途徑?」
從巴蜀之地入秦的話,唯一能通行的道路,只有褒斜之道。
至于武關道,那是從吳國的漢中郡通往秦國的,也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
這褒斜之道,早在大禹的時候便已經開拓出來。
昔日周文王、周幽王伐蜀,就是從褒斜之道進軍的,褒斜道的入口斜谷口就在周原以南。
褒斜道實際上是一谷二口,雖縱穿秦嶺卻不必翻越大山。
就其大勢而言,褒斜道是秦嶺諸道中路線較平夷捷近的谷道。
但其路經的褒谷南段峽谷,水深流急,絕壁凌空。
褒斜道只是谷道,其絕險處須攀緣而行,艱難辛勞,不可言狀。
孫武之所以興建棧道,實際上是得到了慶忌的授意。
他的任務,是在路經的懸崖絕壁間穴山為孔,插木為梁,鋪木板聯為棧閣,接通道路。
因為吳軍的糧秣輜重,如果是通過谷道的話,難以通行,所以「棧道」就不得不應運而生了!
「褒斜之道要修棧道。我意,重新開闢一條棧道,直通秦地,打秦人一個措手不及。」
孫武的手指,指在了秦國一個名為「虢縣」的地方。
「褒斜道之側,有一節嘉陵古道,折西南沿故道水河谷,可直抵秦國的虢縣。秦人一定想不出我軍可從虢縣殺出。」
「……」
卜商陷入了沉思。
要是慶忌在此處,一定認得出來,「虢縣」便是歷史上的陳倉,而孫武要開闢的這一條新的棧道,實際上就是「陳倉道」!
秦武公十一年,即公元前687年,秦滅西虢,于是設虢縣。
這就是虢縣的由來。
這時,公子熙皺著眉頭道︰「國尉,這是否太過冒險?」
「一萬精兵橫穿南山,便是真的能抵達虢縣,然要攻破雍城,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與其耗時費力,從無到有的修建一條棧道,還不如直接從褒斜之道,或者是武關道進攻秦地。」
听到這話,孫武只是搖搖頭道︰「公子,精兵之所以是精兵,主要在于出奇制勝,而非 攻。」
「從褒斜之道攻秦,秦人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斷然不能為之。」
「我當親率大軍從武關道伐秦,新道興建成功後,一萬精兵可迅速出擊,攻取虢縣,而後站穩腳跟,逼迫秦人分兵而戰,或可趁虛而入,破了秦都。」
「善。」
公子熙終于知曉孫武的謀劃了。
孫武又將目光放在了卜商的身上,緩聲道︰「卜郡守,要興建這一條新道,需要許多人力。」
「而今人力不足,不知道你可否暫停都江堰工程,將三萬余人的波斯戰俘用以興建新道,同時多多征召民夫?」
聞言,卜商微微頷首道︰「國尉要動用波斯戰俘,我毫無異議。」
「只是蜀民已經被征召了數萬人,蜀地新附,我不得不擔心蜀人作亂,禍及前線大軍……」
孫武想了一下,只能嘆氣道︰「那麼,只能使原本押送糧秣輜重的昆侖奴,轉為興建新道的勞役了。」
為了使這一條長達數百里的新道盡快竣工,孫武不得不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