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吳王慶忌二十七年,即公元前487年,農歷三月。
原本還在攻打新鄭城的魏職,接到自己君父魏侈的嚴令後,無奈之下,只能率領魏軍回援安邑城。
伍子胥于是在條山設伏,大敗魏軍,斬首四萬余,俘虜超過三萬人,包括魏職在內,二十多名魏軍將領,盡皆被吳軍生擒活捉。
得知條山之戰的戰況,遠在新鄭的趙韓聯軍,都有些慌亂。
但,主帥趙鞅還是鎮定自若,以更加凶悍的攻勢, 烈進攻新鄭城,期望能在吳軍趕到之前,攻破鄭國的這座都城。
……
吳國西都,咸陽。
在滋德殿內,慶忌坐在陛台之上,下邊則是範蠡、孫武、伯、孔丘、計然、陽虎、公子鴻、田穰苴、文種、曾點這十個肱股之臣。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儲君的太子恆,自始至終都在金陵坐鎮,並不會來咸陽。
「二三子,伍子胥在條山取得大勝。爾等以為,下一步,我吳軍是馳援新鄭好?還是攻破安邑城好?」
慶忌何以有此一問?
在座的大臣,都不由得面面相覷。
曾點進言道︰「大王,我吳國此番出兵,是為救鄭,自然是直接馳援新鄭更為合適。」
「迄今為止,新鄭城被三晉聯軍圍攻,已有近兩個月。」
「新鄭城的形勢,及及可危,隨時都有被韓趙兩國聯軍攻破的危險。」
「若新鄭淪陷,鄭國跟亡國便差不多了。」
曾點的此言一出,田穰苴跟著反駁道︰「治粟內史此言差矣。」
「大王,臣以為這個時候攻破安邑城,掃平魏國,可致大勝!」
「條山一戰,魏國的精銳盡喪,剩下的魏軍不過羸弱之師,不堪一戰。」
慶忌還沒有說話,曾點就哼了一聲,笑道︰「左司馬所言,大繆!」
「滅魏?此事非同小可。」
「我吳國雖是大國,國力雄厚,傲然于天下。」
「然,魏國還算不得彈丸小國,在戰前我吳國並未做好滅魏之準備,倉促發兵搗破安邑城,魏國不一定覆滅。」
「因為戰後,與魏國同氣連枝的韓趙兩國,勢必幫助魏國復闢。」
「如之奈何?」
要滅魏,對于吳國而言,難度不大。
只是怎麼守得住原本屬于魏國的城邑土地,那才是最難的事情。
韓趙魏三晉,同氣連枝可不是開玩笑的。
吳國最好是一口氣蕩滅三晉,不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
如若不然,一旦三晉回過神來,屆時又是沒完沒了的戰事。
田穰苴澹澹的道︰「治粟內史,我只是說攻破安邑城,掃平魏國,並未說什麼滅魏。」
「二者有何區別?」
「區別在于,都城淪陷,不一定亡國。」
田穰苴搖搖頭道︰「若我吳軍能攻破安邑城,再發兵掃蕩魏國的城邑,掠其府庫錢糧,遷其軍民,日後又何懼魏人或三晉的反撲?」
「善。」
慶忌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吳國並沒有做好滅魏的準備。
在趙鞅的處心積慮之下,韓趙魏三晉所組成的聯盟,很是堅固,不容易被瓦解。
所以吳國非要守住魏地不可,之後所面臨的處境,就一定是三晉源源不斷的反擊。
就算吳國的國力再強,兵力再盛,也架不住這種源源不斷的消耗……
「大王。」
曾點苦口婆心的勸說道︰「現在新鄭城的形勢,危如累卵。大王若不發兵相助,恐怕新鄭城淪陷,鄭國也會覆滅。」
「中原沒了鄭國,三晉聯盟又牢不可破的話,到時候大王欲從長安郡出關伐滅三晉,恐怕不易。」
「請大王三思!」
聞言,慶忌微微一笑道︰「曾點,寡人要滅三晉,也不必非要從函谷關出去。」
鄭國被滅掉,對于吳國而言,的確是沒什麼好處。
畢竟,鄭國算得上是一個中等強國,被三晉瓜分之後,三晉的國力會更上一層樓。
這不是慶忌願意看見的。
「範蠡,你有何看法?」
慶忌將目光放到了範蠡的身上。
範蠡想了一下,便道︰「大王,臣以為,新鄭要救,安邑也要拿下。」
「哦?說具體一些。」
「經此一役,鄭國勢必國力傾頹,再無崛起之可能。」
範蠡緩聲道︰「大王可使伍子胥發兵攻破安邑城,劫掠魏境之財富、黎庶。」
「另外,大王應再派一支兵馬,馳援新鄭。」
听到這話,慶忌搖搖頭道︰「在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在韓趙聯軍的進攻下,新鄭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那就讓他們拿下新鄭!」
範蠡語重心長的道︰「大王,臣以為我大吳真正入主中原的時機,已經成熟。」
「大王派出的軍隊,可不必救援新鄭,而是進入周王畿之地,掃滅王畿內諸國,而後逼迫天子獻出九鼎,掌握天下的地圖戶籍,這便是成就帝王之功業!」
「嘶!」
听見範蠡的這一番謀劃,在座的孫武、田穰苴、文種等人都不由得瞪著眼楮,倒吸了一口涼氣,倍感震驚。
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業也!
話說回來,在很多年前,吳國成為霸主的時候,就已經是在挾持周天子了。
甚至,在洛邑、成周,都有吳國的軍隊駐扎……
就算吳國要滅周,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可!」
孔丘當即吹胡子瞪眼的反駁道︰「周天子,畢竟是天下共主,怎可為吳國這般欺凌?」
「若吳國如此作為,恐怕齊、燕、宋、衛等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列國組成聯軍伐我吳國,如之奈何?」
「天下人心,尚且在于周室。大吳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只怕非但不能號令天下,極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引起人盡義憤。」
「請大王三思!」
範蠡的這一主張,的確是太大膽了。
這其中的風險太大,值得吳國去這樣冒險嗎?
「呵呵。」
範蠡澹澹的笑道︰「右丞相,何為人心?人心叵測!」
「早在平王東遷之後,天子的權威一落千丈,諸侯列國便已經不遵周室。」
「周王室這些年來,不過是苟延殘喘。誰都不敢滅周,只是因為畏懼成為眾失之的,被諸侯群起而攻之。」
「以現在我吳國的強勢,又何懼諸侯聯軍之進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