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的是,範蠡與孫武都反對吳國在這個時候,出兵滅掉韓魏兩國。
並不是吳國辦不到,而是這其中造成的損失,將是不可估量的。
「大王,臣以為武安君與御史大夫所言,大繆!」
伯怒容滿面的反駁道︰「尹闕一戰,韓魏兩國的精銳之師盡喪。其國都之內,只有老弱之兵,便是臨時征召的青壯、健婦,也無甚戰力。」
「趁著韓魏兩國尚未反應過來,列國之師鞭長莫及之際,我吳軍可直搗韓都陽翟,以及魏都大梁!」
「如若不然,再給兩國苟延殘喘,韜光養晦的機會。臣唯恐尹闕之戰的戰果有限,日後韓魏兩國恢復了國力後,又將卷土重來,對我大吳不利!」
「請大王三思!」
還不等慶忌說話,孫武就搖搖頭道︰「御史中丞此言差矣。」
「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何樂而不為?」
頓了一下,孫武又朝著陛台之上的慶忌,躬身行禮道︰「大王,臣以為可派使者,向韓魏兩國索要城邑土地,甚至是錢糧輜重,以彌補我吳國在戰爭中的損失。」
「若使韓魏兩國割讓自己一半的疆土,再加上國庫虧空,青壯凋零,韓魏便再無與我吳國一爭之力。」
「為求存國,韓魏勢必以臣禮事吳。」
「由我吳國控制韓魏兩國的賦稅、人口、城邑,甚至是國君,韓魏日後如何還能反吳?」
「……」
孫武的這一番話,讓在場的吳國君臣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倘若韓魏兩國的經濟命脈,都被吳國所掌控,就連疆域、賦稅、人口、經濟都為之減半的話,的確沒有能力跟吳國抗衡了。
莫說是抗衡,韓魏兩國可能連最基本跟吳國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不戰而屈人之兵嗎?
慶忌想了一下,問道︰「孫武,若要滅亡韓魏,大概需要多少時間?多少兵力?」
「三個月,或一年。兵力至少要五十萬!」
孫武沉聲道︰「大王,這還只是保守估計。若齊、宋、衛、趙等國參戰,一年半載,或是五十萬人馬,都可能辦不到,還會極大損耗我吳國的國力,得不償失。」
孫武這分明是在夸大其詞了!
五十萬人馬?
這一時半會的,慶忌拿不出這麼多的軍隊。
畢竟,長年累月,曠日持久的戰事,還不是吳國能負擔得起的。
尤其是跟天下列國的軍隊正面一戰。
劉邦一統天下,用了幾年時間?
七年!
秦始皇嬴政一統天下,花了整整十年。
難道劉邦比嬴政更強嗎?
非也!
要知道的是,嬴政是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驅宇內,這才掃滅六國,使華夏歸一的。
這前前後後,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和秦莊襄王。
這六人對秦國的發展並非都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但正是他們一代代積累,才成就了一個強大的秦國。
時移世易。
嬴政當時所面臨的境況,遠比劉邦所面臨的境況要惡劣一些。
就好比兵仙韓信與殺神白起。
韓信經常能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難道白起就不行嗎?
不對。
二人所面對的敵人,根本不一樣,不是一個檔次的。
韓信作為統帥,他率軍出陳倉、定三秦、擒魏、破代、滅趙、降燕、伐齊,直至垓下全殲楚軍,無一敗績,天下莫敢與之相爭。
但是他面對的敵人,絕大多數都是貴族、流民組成的軍隊,戰斗力不強。
而白起面對的敵人,那可是經過了上百年積累,背後有著巨大國力支撐的正規軍……
現在,慶忌想著盡快滅掉列國,一統天下,就是防著列國的國力進一步增強,變得更難對付。
誠然,吳國現在有著一千多萬的人口,慶忌隨時都能武裝百萬人的軍隊。
但,那會是吳國的傾國之兵,而且需要輔助的人力物力,不可計數。
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吳國拖垮!
蠶食韓魏,與鯨吞韓魏,二者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範蠡進言道︰「大王,臣以為,可遣使于韓魏兩國,迫使韓魏割地賠款以事吳,賠償款加重,使韓魏兩國將負擔加諸于黎庶身上。」
「若韓魏兩國答應,則必然國力大衰,國人怨悵,與其國君離心離德。若二國不答應,大王再揮師進攻,滅亡韓魏!」
範蠡的這一番謀劃,可謂是非常「狠毒」的。
陽謀!
他就是要逼著韓魏兩國飲鴆止渴,逼得國內的黎庶不得不出逃。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慶忌決定,先讓韓魏兩國再苟延殘喘幾年,等到時機成熟後,再發兵一舉攻滅三晉!
「範蠡。」
「臣在!」
「你替寡人出使一趟韓國。務必使韓君答應向寡人稱臣納貢,並割讓一半的城邑土地,賠償我吳國在此戰爭中的一切損失,用黃金、玉帛、粟米、布匹等硬通貨折算。」
「臣,謹遵王命!」
範蠡終于松了口氣,欣然領命。
到了這個年紀的慶忌,終于不再遇事沖動,凡事都能以國事為重,幾乎考慮得面面俱到。
「派人傳信給遠在大梁的文種,讓他逼迫魏君割地求和。如若魏君不允,發兵,滅國!」
「諾!」
「另外。」
頓了一下,慶忌又道︰「讓韓君、魏君到孟津來,寡人要與他們會于孟津。」
「諾!」
……
大梁,是魏國的新都。
前年的時候,魏都安邑被吳軍攻破,魏國君臣不得不倉皇出逃。
鑒于安邑太過靠近吳國,魏君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決定遷都于大梁。
同時,魏君侈不得不任命吳國左丞相文種為相,讓他操持國政,使吳魏兩國和好。
但是在函谷關之戰前,魏君侈迫于壓力,再加上也不滿文種的所作所為,將文種罷相,並扣押在了大梁。
殺文種?
魏君侈不敢,也不能這麼做。
畢竟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尹闕之戰的敗報傳回大梁的時候,魏國的君臣是一日三驚,上上下下震恐不已,都生怕吳軍會挾大勝之勢,一舉滅魏。
魏君侈更是忙不迭的放了文種,並請文種出面游說,讓慶忌放棄滅魏的想法。
對此,文種卻是連連推辭,認為慶忌一旦下定決心滅魏,任何人都無法使他回心轉意。
有鑒于此,魏君侈幾乎絕望。
本就老邁的他,染上了重病,至此一病不起。
魏君侈顫巍巍的下令,再次任命文種為相,並讓自己的孫子,年輕的魏駒為太孫。
話說,魏君侈的嫡長子魏職,去年的時候就已經不幸染病,撒手人寰了。
按照宗法制的傳統,嫡長子的兒子,會繼承其位,所以魏君侈就讓魏駒成了太孫,準備在自己薨後,繼承國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