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一個人出任吳魏兩國的官職,還都是身居高位,現在兩國之間發生沖突,被夾在中間的文種,的確里外不是人了。
由是如此,文種干脆就卸下了魏相的差事,以吳國左丞相的身份,來跟魏國的君臣談判!
反正,打從心里,文種從始至終都把自己當做了慶忌的臣子,吳國的臣子。
「萬萬不可!」
見到文種要卸任的魏君侈,忙不迭的掙扎著要起身,大聲疾呼道︰「相邦,何故舍寡人而去?舍魏國而去?」
「魏駒,還不快點向相邦賠禮道歉?」
「祖父。」
「道歉!」
被魏君侈呵斥了一聲後,魏駒這才皺著眉頭,不情不願的向對面都文種躬身行禮,低著頭道︰「適才是駒失禮,一時沖動,不該對相邦惡語相向,還請相邦見諒,切勿放在心上。」
「無妨。」
看見魏君侈與魏駒這祖孫兩人已經被自己拿捏住了,文種這才收起了相印,並將進賢冠重新戴回頭上。
這魏相的差事,文種的心里是不想干的。
不過,慶忌並沒有授意他卸任,文種豈敢擅專?
誠然,文種在出任魏相期間,一心為吳國謀利,干出了許多不利于魏國的事情。
譬如一些城邑的圖籍戶冊,以及要塞的駐防人員狀況等情報,都被文種傳回了咸陽,讓吳國的君臣獲悉……
饒是如此,這個時候魏君侈又豈敢對文種不利?
若沒有文種這個中間人,魏國恐怕會損失更大。
也不便于再吳王慶忌面前說上話!
「相邦,我魏國割讓河東二十一座城邑,以及賠償吳國三萬鎰黃金的條件,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魏君侈舍下了一張老臉問道。
要知道,之前的魏國,就已經被吳國奪取了河西之地,要是再失去河東的二十一座城邑,魏國的國土面積就大面積縮水了。
連東邊的宋、魯、衛三國都不如!
而且,河東之地,那是魏國的膏腴之地,精華所在之地。
早在老牌霸主晉國的時候,河東之地,就是晉國的重資之地,很是繁華,不僅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商業還不是一般的繁榮。
這若是被吳國盡數奪去了,魏國只怕會淪為天下諸侯中的末流……
三萬鎰黃金的賠償款項,更是不必多說。
一鎰等于二十四兩,三萬鎰就是七十二萬兩!
魏國是三晉當中最富庶的一個國家,但,一年的國庫收入,折合粟米、布匹、玉帛等物,也不過三千鎰。
也就是說,魏國的公族、官吏、將士,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還清這筆賠償款……
這如何使得?
而且,魏國割讓河東二十一座城邑之後,勢必會減少一半以上的賦稅來源,所有魏人,只能為吳國無償「打工」。
吳國在戰爭中的損失,有那麼大嗎?
必然是沒有的。
就算是有,也不應該讓魏國獨自承擔!
而慶忌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其實,慶忌向魏國索要的賠償款,只是價值二萬鎰黃金的東西(硬通貨),徹底搞殘魏國,使魏國再也無法恢復元氣而已。
慶忌的底線是這樣,而文種之所以獅子大開口,向魏君侈索要三萬鎰黃金的賠償款,只是想漫天要價,落地要錢。
作為佔據絕對優勢的戰勝者,吳國還怕拿捏不了魏國嗎?
「國君,魏國割讓河東二十一座城邑,絕無再議之余地。」
文種以一種母庸置疑的口吻,說道︰「至于賠償款,還可以再談談。」
「不可。」
魏君侈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又捂著自己的心口,一臉絞痛的神色,道︰「魏國割讓河東二十一座城邑,實在太多。」
「我魏國最多能割讓八座城邑,等價值五千鎰黃金的東西。」
聞言,文種澹澹的站了起身,朝著病榻之上的魏君侈行了一禮,道︰「國君,那便沒得談了。」
「實不相瞞,大王更願意看見這種結果。」
「吳國數十萬大軍,陳于韓魏兩國之邊境,尹、洛一帶,只待談判破裂,大王立刻就將揮師東進北上,伐滅韓魏!」
「屆時,魏國說亡,也便亡了。宗廟社稷傾覆,身家性命不保,國君你還留著黃金玉帛之物,城邑土地之余,有何用?」
「吳國,不憑口舌,唯仗吳戈!」
「……」
魏君侈沉默了。
魏國的基業眼看著都保不住了,他現在的堅持,又有何用?
只為爭一口氣嗎?
「文種!你怎敢在此危言聳听?」
魏駒怒不可遏的指著文種,大聲道︰「吳國強勢,難道我魏國便是好欺負的嗎?」
「尹闕之戰,我魏國固然精銳盡喪,國內卻還有可戰之兵,仍有青壯、健婦,甚至一般的老弱婦孺,都願意為國而戰!」
「我魏國上上下下,眾志成城,一心抗擊暴吳侵害!」
「可謂是將一寸山河一寸血,近二百萬的魏人,吳軍可斬盡殺絕嗎?」
魏駒的這番話,也只能是自欺欺人,騙騙自己了。
魏國有人口差不多二百萬,臨時征召的話,說不定還能拉起來一支三四十萬人的隊伍。
但,用處不大。
只能是螳臂當車,自找死路。
而且,吳軍根本不可能給魏國這種反應的時間。
文種想了一下,澹澹的道︰「太孫,我不願跟你逞口舌之利。」
「這幾年來,不,是魏國自立國以來,對外戰事中,除了聯合韓趙兩國滅鄭之成就,與吳數戰,皆敗,甚至還丟了河西之地,連國都安邑都被攻破,國君與卿大夫倉皇出逃。」
「損兵折將之甚,以至于喪失的城邑土地,豈不有錐心之痛?」
頓了一下,文種又道︰「喪師失地,還只是錐心之痛。連宗廟社稷都保不住,國君與太孫日後在九泉之下,如何還有面目,再見魏氏的列祖列宗?」
「哼。」
魏駒冷哼一聲道︰「文種,我听你在信口雌黃!」
「失了河東之地,魏國賦稅減半之後,還要向吳國賠償三萬鎰黃金,那無異于飲鴆止渴。」
「日後吳國滅魏,豈非是易如反掌?」
魏駒不是傻瓜,這種淺顯的道理,如何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