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範蠡三緘其口,沉默了。
僅憑他的空口白牙,就慫恿慶忌讓出一半的故趙之地,分給諸侯,這自然是會招致眾人的不滿。
尤其是在滅趙之戰中付出了極大傷亡的吳軍將士,更是不情願。
「範蠡,你繼續往下說。」
「大王……」
伍子胥想勸諫慶忌,卻被後者揮了揮手打斷話頭,只能無奈了退了下去。
吳國,不以言獲罪。
範蠡的這一主張,的確會引人不快,尤其是惹得軍中將士的不滿。
但,慶忌是一國之君,要考慮到各方面的利益,而不只是單純的為軍中將士考慮。
只為照顧到軍中將士的感受,而讓吳國損失更大,這絕不是慶忌會做的事情。
範蠡看著還是為自己說話的慶忌,終于暗暗的松了口氣,進言道︰「大王,得寸進尺是謂豪奪,豪奪則虎狼之態盡現。」
「倘若得五寸,退兩寸呢?算一算,尚得三寸,此謂蠶食。」
「滅趙之戰前夕,大王與群臣商議,此戰為弱趙之戰,蠶食趙地之戰,而今不料世事變化無常,弱趙已成滅趙。」
「大王為一統天下,早已定下遠交近攻之國策。」
「具體是為︰東益地,弱諸侯。」
「夫此戰過後,吳國不論勝負,之前國策都會被推倒重來,不復存在。」
頓了一下,範蠡嘆氣道︰「這並非是一件好事。」
「蠶食變為鯨吞,遠交近攻成了遠近皆攻!」
「若能以一半的故趙之地,息事寧人,這筆買賣,在臣看來……值得!」
聞言,伍子胥哼了一聲,很是不屑的道︰「範子所言,大繆!」
「夫國事、兵事,豈能等同于行商?城邑土地,更不可隨便交易。」
「聯軍雖眾,在老夫看來,卻皆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範蠡澹澹的道︰「武信君,你好大的口氣。不知道若由武信君你指揮作戰,對戰諸侯聯軍,有無必勝之把握?」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伍子胥昂著脖子,吹胡子瞪眼,很是倔強的道︰「敵軍雖眾,卻未必能勝。相比之下,我軍雖少,卻未必會敗!」
伍子胥還是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復。
範蠡緩聲道︰「武信君既然無必勝之把握,便應該听我把話說完。」
「請便。」
伍子胥沒好氣的道。
實際上,關于這一戰,包括慶忌、孫武、伍子胥在內,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滅趙之戰,吳國前前後後折損了六七萬的將士。
對于兵多將廣的吳國而言,這似乎還不算是傷筋動骨。
但是,吳軍強悍,難道列國的軍隊都是吃素的嗎?
顯然不是。
齊、魯、宋、衛、燕五國,都沒有進行變法,但是推行了多年的新政,國力有了顯著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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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進言道︰「你曾說過,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滅趙之戰,趙國的男丁折損殆盡,剩下的盡是老弱婦孺,其土地也是千瘡百孔,急需恢復民生,需要極大的成本,以及多年時間,方可使故趙之地緩過氣來。」
「眼下的趙地,無異于是一個爛攤子,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大王何不能放手?」
「再者說……」
範蠡的嘴角噙著一抹陰險的笑意,低著頭道︰「大王讓出一半的故趙之地,使齊、魯、宋、衛、燕五國瓜分。」
「這就好比扔出去一塊美味的鹿肉,讓五條惡犬爭搶撕咬。五犬勢必相斗,大王從中漁利,豈不美哉?」
聞言,慶忌笑了笑道︰「範蠡,你的這個比喻。不錯,很是形象。」
「若列國不願接受此等條件,還得寸進尺,如之奈何?」
慶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
範蠡沉默了。
列國不接受這個條件,那就只能是全面開戰的結果了。
慶忌將目光放在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孫武身上,問道︰「孫武,你可有良策?」
「回稟大王,臣並無良策。只是,有一策或許可行。」
「請講。」
「大王何不跟昔日的淮水之戰一般,分化打擊列國?」
孫武意味深長的道︰「諸侯之間,相互有齷齪,並非是鐵板一塊。」
「我大吳的國策,是遠交近攻,那大王不妨遠交于齊燕,近攻于宋、魯、衛三國。」
慶忌皺著眉頭問道︰「具體,如何實施?」
「燕國且不說,齊國對衛國、魯國的土地垂涎已久,早有染指之心,故而最近幾年,東方時常爆發戰事。」
「衛多君子,多財富,土地富庶,只是軍力較為孱弱,一直居于列國之末尾。齊國若假道滅衛,憑借齊人的軍力,要一戰而下不難。」
「……」
衛國的確是較弱的一個國家。
齊、魯、宋、衛、燕當中,國力最弱的,其實是燕國,然後才是衛國。
別看燕國的疆域很是廣袤,實則地廣人稀,而且土地貧瘠,有些窮困潦倒,所以齊人根本看不上。
衛國則是不同。
衛國位于中原,有商賈之利,文化繁榮,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再加上軍力一直都不強,所以齊國要吞並這樣的衛國,的確不難。
「齊人會這麼做嗎?」
「不一定。」
孫武搖搖頭道︰「大王,此一時,彼一時。趙國之覆滅,吳國之強勢,讓列國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
「齊國當中,不乏有識之士,尤其是齊相田恆,豈能不知唇亡齒寒之道理?」
「此戰,是列國莫大的機遇。可能也是列國最後的機遇。」
「能不能抓住這次機遇,就在齊國人的一念之間了。」
慶忌微微頷首道︰「未嘗不可一試。範蠡,你負責代寡人出使一趟朝歌,面見諸侯,並私下游說齊國君臣。」
「若事不可為,即刻返回鄴城。」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