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此言差矣。」曾點瞪了一眼鄧析,反駁道︰「陛下分封諸子、功臣為王,到邊遠之地封邦建國,乃為枝輔也!」
「如一棵參天大樹,若行郡縣制,則是強干弱枝,固然使樹干強壯,然枝葉孱弱,一派枯萎之相,此樹豈可長壽?」
「而行分封制,枝干一體,相輔相成,樹干粗壯,枝繁葉茂,此樹千年、萬年都未必會衰敗!」曾點的這個比喻,還是十分形象的。
郡縣制,實在是強干弱枝之策。靠著郡縣制,吳國的確是極大的加強了中央集權,但是內部陷入崩壞,誰來拯救吳國?
誰來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慶忌作為穿越者,深知歷史上的秦王朝是如何滅亡的。
盛極一時的秦朝,二世而亡!當六國余孽死灰復燃,各地掀起叛亂之後,秦朝居然沒有能力鎮壓。
秦滅六國時候的百萬大軍,都哪里去了?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外姓人靠不住,只有自己的兄弟親戚,可能還靠得住。
如果是慶忌的子孫通過
「靖難」的方式,奪得了江山,慶忌還覺得問題不大,畢竟是自己的後裔,是自己的骨血……縱觀歷朝歷代,分封制的朝代一般都比較長壽。
如漢朝、晉朝、明朝,短命一些就是秦朝、隋朝、曹魏……權衡利弊之下,慶忌覺得郡國並行制更適合吳朝,畢竟人心思變。
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慶忌要是分封諸子,也不一定能保證日後諸侯王們不會造反。
隨著血緣關系的越發疏遠,誰還記得住破落戶的親戚?面對曾點的這種說法,鄧析則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據理力爭道︰「曾點,你忘了我大吳掃滅列國,一統天下多麼艱辛不易嗎?」
「大一統來之不易,爾等現在慫恿陛下分封諸子、功臣封邦建國,居心何在?」
「你對得起那些死難的將士嗎?」
「你!」曾點還想回懟鄧析,卻已經被慶忌擺了擺手,打斷了話頭。
「此事,日後再議!今夜宴,不論國事!」
「諾!」……那一場皇宮夜宴之後,金陵的朝野之間,暗流涌動。如有機會,誰不想列土封疆,成為一方諸侯?
夜幕降臨。此時,在左丞相孔丘的府上,車水馬龍,很是熱鬧。朝中的公卿大夫盡皆得到了孔丘的邀請,要為他過壽。
作為吳國的元老,以及儒家的鼻祖,一代聖賢,孔丘的名望是母庸置疑的,朝野上下的大臣士子基本上都會給他三分薄面。
「朝中有頭有臉的大臣,誰未到場?」
「老師,武安君、武信君,還有御史大夫都托故不來,只是派人送上了賀禮。」听見曾點的這番話,孔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孫武、伍子胥、範蠡都是聰明人,位高權重,又是慶忌的肱股之臣,深受寵信的元老。
他們都沒有前來參加孔丘的壽宴,難道是不給面子嗎?不。孔丘猜測,孫武等人可能是猜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不打算摻和進來。
一場壽宴落下帷幕之後,孔丘派人將左司馬田穰苴、太宰文種,以及左將軍伍明、右將軍孫敵都請到了寬敞的書屋中。
孔丘與曾點師徒二人作陪,為自己與他們沏茶。在座的人,都是吳國的肱股之臣,或是沙場宿將。
為何聚集到一起?
「諸位,近日來陛下將原本坐鎮于河北、西域、隴西、上郡、漁陽郡、代郡等各地的諸公子,都傳到了金陵,讓他們回京述職,名義上是述職,參加御極大典,實則意味著什麼,諸位可了解?」孔丘抿了一口茶水之後,意味深長的道。
慶忌讓公子熙、公子繁、公子章、公子鴻等坐鎮一方的諸公子回京述職,的確不簡單。
因為,他的這些兒子們手握兵權,在地方上有著極高的威望。御極大典,外郡的郡守忙于政務,不一定要到場參加。
為何慶忌要讓自己的兒子們回京述職?
「左丞相,你是說……陛下有意推行分封制?」孫敵頗為遲疑的問道。
「正是。」孔丘微微一笑,道︰「孫將軍,那一日在福寧殿的夜宴上,陛下對分封制之事,不置可否,就可見一斑了。」
「陛下並非不願分封諸子、功臣立國,而是不便于立即表態。」
「封邦建國,乃是我大吳的一大盛事,容不得馬虎。似鄧析之流,主張郡縣制,反對分封諸子、功臣,實乃違背大勢,忤逆上意!」孫敵皺著眉頭問道︰「左丞相,此話當真?」
「老夫還能誆騙二三子不成?」孔丘緩聲道︰「陛下乃是一代雄主,千古一帝。」
「眼下天下初定,然而各地人心浮躁,諸如齊、燕、魯、宋等國,以禮來降,保留了最基本的元氣,久則生變矣。」
「現在的形勢,好似武王伐紂,分封諸侯的時候一般。」
「倘若列國之余孽,賊心不死,又試圖卷土重來,反我大吳,如之奈何?」
「只有讓有能力的功臣以及諸公子坐鎮一方,封邦建國,陛下方能垂拱而治。」
「陛下想必也是考慮到這一點。」
「這……」孫敵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這時,文種眯起了眼楮,日有所思的道︰「左丞相,恕我直言,我大吳究竟是推行分封制,還是徹底取消分封制,皆取決于陛下,非是我等臣子所能左右的事情。」
「二三子坐等陛下吩咐即可。」
「太宰此言差矣。」孔丘反駁道︰「陛下賢明,往往從善如流,而不是一味地的剛愎自用。現在鄧析那些人,慫恿陛下取消分封制,使諸子、功臣不得封邦建國,豈可乎?」
「我等要做的,便是鼓動群臣,一起向陛下上書,並讓士子們評議,向陛下請命。請求陛下恢復分封制,將諸皇子、功臣分封到各地,以為大吳之枝輔。」文種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道︰「那不是形同逼宮嗎?」這就是在逼宮!
實際上,孔丘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合禮制,卻又不得不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