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看樣子之前應該並不是討厭我,而是單純的怕生?立木瀧覺得心里莫名輕松不少。
「…嗯。」水瀨祈只是抬眼偷偷瞧了下,就又將頭低下。卻又再度陷入沉默。一大一小就這般佇立在原地,倒是令得在一旁的吉岡里帆掩嘴輕笑。
立木瀧有些無奈的看向吉岡里帆,想要尋求她的幫助,少女的心思實在難猜。好在吉岡也只是笑一會兒,便對著水瀨祈輕聲耳語幾句,後者便從桌上的書包中翻找一通,終于拿著個布包回到立木瀧身前。
頂著對方疑惑的目光,水瀨祈小心地將布包的拉鏈拉開,厚厚的一疊紙張上用記號筆寫滿了各種標記,輕輕放在桌面。原來是各種台詞台本,而取走最上面幾頁後,中間夾雜的是一本嶄新的《百瀨》。
「小水是你的書迷哦,從連載開始就有關注你。她很想要你的簽名。」吉岡里帆適時說道,而水瀨祈的臉色更加紅潤,微微點了點頭,似是默認了她的話。
「啊…」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立木瀧有些不知所措。這還是他第一次踫見真正意義上的粉絲,因為《百瀨》的銷量慘淡,出版社也並沒有安排簽售會,畢竟累計到現在也不過幾百本罷了。
「謝謝你的關注,呃…我會…繼續努力的…」從回憶里抽取當初準備的措辭,只是因為太久沒用而有些磕磕絆絆。絞盡腦汁的想要說些漂亮話,但最終卻只重復著「努力」「加油」一類的字眼。
空洞的話語說再多也無趣,立木瀧索性接過那本書,動作熟練地在扉頁寫上自己的名詞,想了想後,又在上面寫下,致小水。
看見立木瀧已經簽下名字,水瀨祈感覺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幾分,腳尖點了幾下地面,裙擺隨著身體微微晃動著。只是一直以來的害羞性格,使得她的聲音依舊有些小。
將書連同台本小心收回布包,氣氛有些緩和。在吉岡里帆的帶動下,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立木瀧和吉岡里帆在說,水瀨祈在一旁靜靜听著,偶爾做出點反應以回應二人的關心。
明明…有很多想說的,相原最後有沒有和百瀨在一起?百瀨的靈感是真實取材嗎?立木桑平時是怎麼創作的?立木桑下一本書有準備嗎?…有無數的問題想問立木桑,可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了「嗯…」的簡單聲調。
水瀨祈有些怨恨自己內向的性格,難得有機會和喜歡的作家的交流,卻只會低著頭欣賞地板上的紋理。
看著情緒又突然低落的水瀨祈,立木瀧只覺得自己好像身在一個家庭倫理劇的片場,他是束手無策的爸爸,水瀨祈飾演正值青春期的女兒。總是弄不清對方的想法。
正想著哪些是十五歲少女感興趣的話題,大野豐已經下達了開工的指示。
「立木桑,機會難得,要不要觀察一下聲優是怎麼給角色配音的?」,似是發現了立木瀧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異樣,大野豐向他發出邀請。
欣然同意後,立木瀧便跟著大野豐踏上二樓的一處偏室內,早已等待在內的中村只是瞟了一眼後就繼續目視前方。透明的落地窗內,清晰的顯示出吉岡里帆,水瀨祈,淺野優的身影。
與立木瀧所在的房間各式各樣的機械推疊不同,她們所處的房間布置十分簡潔,家具僅有一條長凳供幾人休息,而在房間的中心處豎立的麥克風應該是供聲優獻聲。而在立木瀧所看不到的視線死角,還有一面小電視屏,用以播放錄制的畫面。
「大學電影社也會有這樣專業的設置啊。」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立木瀧不免有些驚嘆于武藏野美大雄厚的財力。自己母校也是有電影社存在的,只不過全社加起來,可能僅有一台錄像的DV。
「哈哈哈,立木桑謬贊了。這些也不過只是簡易的配置,並沒有多專業。」,緊接著,心情很好的大野豐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立木桑要不要來試試。」
說著,便讓開身位,退到立木瀧的左側。
「按下那個黑色開關就可以對里面的吉岡桑她們說話了,外面的聲音里面是听不見的。」
「…那我該說什麼?」
「開始,就行了。」
「…開始。」立木瀧的聲音突然從擴音器傳來,引起錄音室內的吉岡里帆的注意,她四處搜尋著聲音的來源,只是在立木瀧的視野內倒像是她丟了零錢……
…吉岡里帆的小小動作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或者說大家的注意力已經全投入在自己即將面臨的段落上。隨著屏幕中畫面的播放,依次走到麥克風前。
「我體內微弱的心跳都能賦予我生命,那麼電車如此巨大的聲響將會撼動多麼大的世界啊。這一定是整個世界心跳的聲音,一個有力、強大、完美的世界…而我,卻從未融入其中。
「…跟我回家吧。」
「…電車到站後,我從另一條平時不太走的路回家。雖然有些繞遠,但我就是想在初春冷冷的雨中一個人多走一會兒」
錄音室的廣播有次序放出各人說出的台詞,立木瀧听著那些自己所寫的語句被人懷以感情朗讀,只覺得有些神奇。雖然自己寫下的時候有代入角色的心情,但被他人賦予的卻是新的理解。那並不是臆想中的感覺,而仿若是鮮活的人生。
「立木桑,感覺怎麼樣?」,大野豐打斷了他的感慨,拍了拍肩膀,小聲的詢問立木瀧的想法。
「很奇妙,有些不真實。」
「立木桑,你寫下了劇本創造這個世界,而他們則是賦予這個世界里的角色靈魂。電影也好,動畫也罷。將畫面具體表現出來的感覺是文字所無法給予的。總有人批評電影破壞了文學的氛圍感,但我卻不這麼認為。」
「電影會讓文學更立體。」
感受著肩上傳來的力量,立木瀧只是沉默地應著,大野豐也並沒有尋求認同的意思,轉而開了個玩笑。
「所以如果有一天立木桑不寫作的話,可以試著寫劇本嘛。」,廣播中的聲音已漸至尾聲,大野豐的笑語也如穿堂風般順耳而過,無論是本人還是對方全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