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從床上醒來,橋本愛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沒有得到答案。不過隨即,一種宿醉帶來的惡心感。讓她顧不上回憶這些,匆匆沖向了水池。
像是要把靈魂都嘔吐出來似的,淚水也順著眼眶流下。
欸?為什麼會哭呢?
推開推拉門,立木瀧頂著黑眼圈踏出了屋外。他此前從沒覺得大森的夜晚是如此漫長。當他把橋本愛扶回床上休息,並用力掙月兌開對方纏繞的手臂。顫顫巍巍的躺回自己的房間內時,一閉上眼,卻又滿是對方楚楚可憐的樣子。
「 !立木君,這麼努力啊。不過也不用通宵寫劇本,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五十嵐大介伸了個懶腰從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用力呼吸了一下大森的自然空氣後,半開玩笑的拍了拍立木瀧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立木瀧只能苦笑著點了點頭。
今天又該怎麼面對橋本愛呢?
昨夜的話無論怎麼說也不能當做沒听過,在房間里思索了一夜,他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看待橋本愛的。
小酒館第一次見面時遞來的一瓶水,懇求幫忙追回能年時的低沉目光,從久慈匆忙趕來的滿頭汗漬…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和橋本愛之間有了如此多的回憶。一種朦朧的情感將她的印象從記憶中剝離,而後逐漸成了一個鮮活的個體。
他是喜歡橋本愛的,這是無法否認的情感。可僅僅是因為喜歡就踏出那一步,那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虛浮而不真切。
「立木,恕我直言,你有條件去選擇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靠畫餅去談戀愛了…」佐佐井的告誡從記憶里鑽了出來,並在腦海中不停回響。
他現在真的有能力去接受橋本的這份感情嗎?
膽小的人連幸福都會害怕,即使觸踫棉花也會害怕受傷。
「立木桑!」
還沒整理好情緒,橋本愛的聲音有些猝不及防。
「橋本我…」
「立木桑!我昨晚要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可千萬不要當真啊!」
「不要…當真嗎?」
「嗯,我也沒想到會喝到那種程度,老實說我已經記不清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了,但要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做了什麼奇怪的事,立木桑可千萬不要生氣啊!」橋本愛雙手合十,抵在嘴邊懇求道。
「這樣啊…」像是被抽走了精神,立木瀧听見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回應。「沒事,什麼也沒發生。」
惆悵不會消失,它只是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看著橋本愛松了口氣,一臉輕松的遠去,立木瀧半張著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而在ntv的一間辦公室內,吉田大八也被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身邊的喜安浩平更是一臉陰沉,兩個人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桌子另一側揉著頭的男人。
「他真這樣說?」
吉田大八有些不可置信,整個人一躍而起。
「混蛋!他把電影當什麼了?泡妞的工具嗎?」
「吉田桑,你先冷靜一下。」喜安浩平深吸一口氣,轉頭面向身前的男人。「台長,非得是橋本愛不可嗎?我們可以聯系其他演員,能年玲奈,有村架純…都是《海女》中表現出彩的年輕演員啊」
「喜安桑,要是能夠這麼簡單就好了。」台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朝井桑說了,一定要是橋本愛,如果沒有橋本愛出演,他將收回我們改編《听說桐島要退部》的權利。」
「那能不能繞過作家,和出版社商量。」
「不行,朝井桑去年憑借《何者》拿下了直木賞,成為了50年來最年輕的直木賞得主,現在這個輿論下,即使是出版社也不好違背他的意思。」
「那橋本愛那邊怎麼說?」
「索尼那邊回復的是橋本愛正在拍攝一部電影,最快也需要三個月左右。即使等她拍完立即加入劇組,原定的檔期肯定也是趕不上了。」
「混蛋,就是有這種年紀輕輕拿了獎的家伙,都認不清自己的存在了。電影又不是他一個人的玩具。」吉田大八氣呼呼的拍著桌子,大聲厲喝。他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發泄自己的情緒。要是換其他人,他早就退出不干了。可ntv資助了他的第一部電影,才讓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有這份恩義在,他現在也不能把ntv拋下。
相比于吉田大八怒氣沖沖的樣子,喜安浩平則面色憂慮。
他與吉田這種ntv嫡系導演不同,即使這部電影告吹,ntv也會有下一部電影找他。可他作為聲優轉型的編劇,錯過這個機會,再想遇到像樣的大制作可就難了。無論如何,他也要把握住這次機會。
「那資方怎麼說,先前定下的其他演員怎麼說?」
「演員那邊,用一些電視劇和電影的資源和事務所交換,算是勉強安撫住了。投資方,也是用要追加投資的理由,暫時應付了過去。」
一想到因延期而追加的成本,台長也是有些胃疼。這部電影是他著力主推的項目,要是失敗了,董事會那邊一定會以此為借口讓他下台。現在的情況他還能抗下,但要是票房失敗…
想到這里,台長站起身,沖著吉田和喜安微微鞠躬。
「拜托了,吉田桑,喜安桑,這部電影決不能失敗。你們對朝井桑的不滿,ntv一定會補償你們的。」
從辦公室出來,吉田大八在走廊的販賣機旁,一腳踢翻了垃圾桶。
「吉田桑,換個角度想想,我們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構思這部電影。這也算是一種好事。」喜安拉開咖啡的易拉罐,遞給了還生著悶氣的吉田大八。「听說你和朝井桑還都是早稻田大學畢業的。」
「朝井那小子是我的學弟,我們都是高木教授的學生,不過從上學那會我就看他不爽了。」
咖啡的苦澀稍稍消減了怒意,吉田靠在牆上,回憶起了從前。
「朝井他的確很有才華,對文字的使用也好,對情感的掌握也好。遠比我們這些學長優秀的多。連教授也經常拿他的文章來給我們指導。不過我倒不會因此生氣,畢竟我們之間差距,讓我連嫉妒的情感都配擁有,我之所以看他不爽的,是他沒有感情。」
「沒有感情?不會吧」喜安皺著眉頭,他作為電影編劇,自然是看過《桐島》的原作,可以說《桐島》這部作品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朝井遼對于青春期把握的剛剛好,讓每一個角色的所作所想都像是日常而不是故事。
「就是如此,這才是那混蛋文字的秘密,就是因為他沒有感情,所以才能不加任何主觀判斷的,把自己觀察的一切寫進書里。越是群像劇,這一點便越發明顯。」
看著喜安懷疑的樣子,吉田大八嗤笑一聲
「喜安桑,你也是從事文字工作的人。你應該能明白。在創作人物的時候,對于每個角色的情感各有不同,主角會多一些。配角會少一些。即使是群像劇,也會注意哪些角色重點著墨,哪些角色一筆略過,以免搶了風頭。但朝井遼不會,他根本沒有感情去分配。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行為習慣,所以讀者都能從他筆下的各個角色中找到代入感。」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個「不成器的學長」,高木教授是一個「嚴厲的老師」,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相應的角色定位。」
「那朝井桑為什麼非要指名橋本愛?」
喜安有些不解,按照吉田大八所言,如果沒有感情的話,沒理由非要橋本愛不可。
「誰知道呢?也許他又想觀察某個角色呢?‘知名的女演員’?又或者是…‘情竇初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