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眼前的枝葉,不遠處的燈光星星點點。
立木瀧提著皮箱故意走快了幾個身位,倒不是為了給身後的橋本愛和能年玲奈敘舊留出空間,只是單純的覺得不能在兩人之間停留太久。
一步步走在立木桑踩過的印跡之後,橋本愛牽著能年玲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與好友多日不見後的重逢固然高興,可此刻她的腦海里卻總是回想著剛才的場景
夜幕下的身影一觸即分,她只看見了最後兩人分離的那一幕。
玲奈和立木桑剛剛到底有沒有親吻…
交織的影子,不正常的氣氛,似有似無的淡淡旖旎…沉默的夜色像是只巨大的野獸,將一切綺麗的幻想都碾碎了。橋本愛心底有些復雜,一方面是自己在朋友有可能受傷的情形下還如此在意有沒有接吻,另一方面是自己居然有些慶幸沒有親眼見到剛才的情況。
想到這,手上不自主的多了幾分力氣
「好痛,愛醬。」
「抱歉,我…我剛剛踩空了,才下意識…會很疼嗎?」
「還好。」能年玲奈搖了搖頭,投來關切的目光。「愛醬小心一點,還是走在立木桑的身後會比較好。」
兩個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踫撞,橋本愛有些心虛的垂下眼楮,匆匆應了一聲後,換了個話題。「玲奈你來這里的事,不和事務所說真的可以嗎?」
「應該可以吧,反正我現在也沒工作。」
提起這個,能年玲奈的精神瞬間有些萎靡,聳拉著肩膀,低下頭看起自己的腳尖
「一個角色都沒有嗎?」
看著能年一如既往的搖了搖頭,橋本愛皺起眉頭,有些疑惑。
有《海女》這樣一部大火的電視劇傍身,能年她怎麼可能一點工作安排都沒有呢?且不論小泉前輩,藥師丸前輩,就是她自己在《海女》之後,也有《听說桐島要退部》和《小森林》的邀約,和一些大大小小的電視劇番組…
「可能是我的演技還需要鍛煉吧,所以我這次來,也是希望可以向愛醬你多學習學習。」
「這倒是沒什麼,只是…」
「已經到了。」立木瀧將箱子放在腳邊,打斷了身後兩人的對話。「今天晚上,能年就…先和橋本住一起吧,我去和導演說一聲。這樣的安排可以嗎?」
「好的!」
能年一把挽住橋本愛的胳膊,貼在了後者的身上。有些嬌俏的揮了揮手。「立木桑,晚安!」
被突如其來的熱情裹挾,橋本愛也是暈暈乎乎的點了點頭。
「那晚安,好好休息」
先是熬夜完成劇本,又是沿路尋找能年玲奈,再加上剛剛的意外。此刻的他也是實在沒什麼精力招待能年,況且夜也深了。
「明天見」
就這樣撂下一句話後,立木瀧留下一個背影,打著哈欠施施然繼續向前走。
格子襯衫在眼里越走越遠,直到被無邊的夜色覆蓋,橋本愛偏過頭,身邊的那寸目光卻仍在努力的眺望。積攢了一路的困惑與緊張,隨著喉嚨的又一次滾動,只能化作一聲幽幽的嘆息。
「我們也回去吧。」
「嗯!」
「嘩——」
浴室的拉門合上,明晃晃的燈光點亮了客廳,也照進了每個心事隱藏的角落。橋本愛梳理著頭發坐回桌子前,台面上不知何時已經斟好了兩杯米酒。
「玲奈,這是?」
「這是我剛剛在冰箱里發現的」能年淺淺嘗了一口後,有些意猶未盡的望著杯中的剩余液體。「好好喝啊,愛醬,是你釀的嗎?」
「是…不過好像沒有調配好。」
之前和立木桑喝過後,第二天早晨的干澀至今仍時不時的在她喉嚨間反復,因此這半瓶當時剩下的米酒也就被直接封存進冰箱不見天日。
「愛醬,你不喝嗎?」能年眨了眨眼楮,「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橋本愛有些躊躇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經過幾天的冷藏,冰冷的口感遠比那天更甚,發酵的酒味也遠比那天更加濃郁。恍惚間,她對于那天的後續,竟有了些模模糊糊的記憶。
「吶…」
「立木桑…你是怎麼…看…」
只不過兩杯下肚,月復部的火熱就已經蔓延到全身,在自己的耳邊,仿佛有第二個橋本愛在說話。
「立木桑,你說…」
「立木桑?哪有立木桑?」
能年張望著窗口,外面仍是一片月色朦膿。
「不是,沒有立木桑。玲奈,我有點困了,我們…早點休息吧。」橋本愛按著眉心,想在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話前,趁早逃進夢鄉。
「欸?我還有很多話想和愛醬說呢。」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什麼也不想說了…只要能到第二天就好了。
醉意比想象中要來得快,可意識卻遠比任何時候還要清明,內心的洶涌已經漫過了舌尖,正在努力叩開緊閉的牙關。
「玲奈,對不起,我真的很困。」橋本愛覺得就像是自己的喉嚨一點一點蠕動,才將這話從牙縫中擠出。
「好吧,反正我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女子會可以下次再開。茉優不是也在,下次可以喊上她,啊,要是富美加醬也可以一起就好了,那等大家都回到東京再一起開好了…」
看著能年豎起了手指暢想著將來的女子會,橋本愛轉過身,避開了她眼中的波光瀲灩。
此刻被能年念叨著的松岡茉優,蹬開了被子,抱起自己的枕頭。嘴巴嘟囔著幾句安眠的囈語,而另一位清水富美加則是在打了個哈欠後,收起了研讀的劇本。
東京lespors的演技教室內,只余兩盞燈光明亮。清水富美加看著落地鏡中的自己,雖然有些黑眼圈,但目光中卻精神熠熠。
「這下,應該就可以了吧。要是這次的電影好好表現,沒準之後就可以和能年前輩一起共演了。」
笑吟吟地伸個懶腰後,從角落的背包里翻出手機。「啊!糟糕,都這個時間了,本田桑應該都下班了吧,算了,還是先去職員室那邊看看吧。」
關上教室的燈,等待已久的黑暗迅速從四周鑽出,佔據了整條走廊,不過在另一邊的盡頭處,倒是有一段虛掩著的光指明了方向。
「本田桑?你還在嗎?」
試探的問詢甫一出口,卻先從房間內遞出了男人的談話聲
「…這麼晚,本田你還不回去嗎?」
「清水還在教室里鑽研劇本呢,等她結束後,我得送她回家。現在太晚了,讓她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真不愧是那個‘負責的本田’啊,難怪本間社長這麼器重你,還把清水交給你帶。」
「松田桑,我這哪比得上你啊,要說器重,社長還將你任命為能年玲奈的經紀人…說不準能年就會成為下一個新垣結衣呢。」
清水富美加透過門縫向內望去,站在本田面前的男人聞言一臉苦笑。
「呵,新垣結衣嗎?沒準是下一個中森明菜啊。」松田抽動著嘴角,無可奈何的拍了拍本田的肩膀。「算了,我先回去了。剛剛教室那邊的燈好像也已經關了,你去看看吧,別清水已經先走了。」
「哎?是嗎?那我去看看。」
…
房間里的燈已經熄了很久。藏藍色的空氣听著均勻的呼吸在屋子內翻涌,能年玲奈和橋本愛正躺在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蓋著同一床被子。肢體的每一次輕微挪動,都能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的溫度。
早早說著自己困了的橋本愛,卻清醒的睜著雙眼,數著滲進窗台里的白色斑點。之前的那點醉意也早就隨著時間消散。
對不起,玲奈。你是喜歡立木桑的吧,我明明知道你喜歡他,可卻還是擅自對立木桑有了好感。
輕輕翻了個身,橋本愛順了順能年玲奈的頭發,發絲間蕩漾著的是和自己相同氣味的沐浴露清香。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變成了這樣的人…我甚至連立木桑對我是什麼感覺都不清楚,就一味的喜歡上了他。玲奈,我現在終于有點理解當初的那個你了。可是…」
如同無數狗血的電影一般,最好的朋友卻成了阻攔女主愛情之路的最大障礙。她想起了看了無數遍的那場小樽的雪,一同愛上了博子的秋葉和藤井樹,而和博子在一起的是先告白的藤井樹。
我可真是個壞女人。
小心的向前抱住了能年玲奈,橋本愛附在耳邊,溫潤的氣息里滿是歉意。
「對不起,玲奈…」
淚珠因揣著繁雜的心事而有些沉重,在眼眶外傳了不到一圈,就順著臉頰滑下。橋本愛呼吸著身邊的微薄熱量,然後閉上了眼。
片刻後,隨著睫毛間的微微抖動,房間里睜開了另一雙眼楮。
今晚,窗外月色空明,貓,狗,蟬,蛙都沉沉睡去,做著各自的安穩好夢,唯有房間里的兩個人中,卻有一個人孤獨的守望著這片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