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刺骨的貯藏室里,到處都用鐵鉤子掛著被劈成了兩半的生豬。
周圍是厚厚的鋼筋水泥牆,唯一的鐵門被鎖住,便成了一個密封的空間。
白熾燈管的光芒,在這樣的空間里都顯得多了些冰冷。
魏衛和袁拐子就坐在了一張結起寒霜的鐵案子前,每人面前生著一個酒精燈小火鍋。
旁邊是一塊上好的五花肉,有人用刀子一塊塊片下來。
周圍站了滿滿一圈人,有的拿著掛豬的鐵鉤子,有人抱著鋒利的剁骨刀,也有人的手,一直揣在衣服內側。他們圍成了一圈盯著魏衛,眼神冷漠而凶殘,身上有股子殘暴氣質。
魏衛吃的很香。
切成了薄片的五花肉,在清水里涮熟了,蘸用芝麻醬、耗油、韭花、腐乳調出來的料。
一口下去,滿嘴是肉香與醬香。
再加上旁邊的小米辣和65度的劣質白酒,有種酣暢淋離的感覺。
「袁叔,你也太客氣了……」
他一邊吃一邊還招呼著袁拐子︰「你也吃,周圍的兄弟要不也坐下來吃點?」
周圍沒有人應聲,只有人眼楮里的冷漠之色愈重。
看起來,甚至有些心急的等著袁拐子下令,好把眼前這個人亂刀砍死。
而袁拐子看著魏衛吃的胃口大開的樣子,神情愈發的陰冷。
貯藏室里太冷了,自己那條還沒完全愈合的腿又開始隱隱作痛。
而就在一個多月前,這還是一條好腿。
沒有人可以理解,一個本來斷了一條腿的拐子對自己的另外一條腿有多麼重視。
但是現在,自己已經沒有好腿了,兩條腿都斷了。
甚至,原來的好腿,斷的還更嚴重一些。
就連道上,現在也不叫自己袁拐子了。
他們都議論︰都坐輪椅了,哪還有資格叫拐子?
一想起了這件事,他心里就有一種難言的憤怒涌蕩著。
就在一個星期前,他還剛剛把一個盯著自己斷腿看,臉上露出了微笑的家伙打斷了兩條腿和兩條胳膊,然後扔進了臭水溝子里,但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就在自己眼前坐著。
眼前的豬肉都是上好的肋條五花,里三層外三層。
但是他一點胃口也沒有,如果是對面的家伙身上切下來的,新鮮的,或許自己……
「上次黑山羊的事情,多虧了袁叔,不然很不好解決。」
正當袁拐子暢想著那美妙的一幕,心里的郁氣稍稍松散時,魏衛已經笑著舉杯︰
「來,我為這事敬你一杯。」
「……」
袁拐子從幻想中清醒,凝神看了他兩眼,慢慢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黑山羊。
上一次將黑山羊的消息給他,一是因為當時不能不說,不然誰知道這麼一個瘋子會做對自己做什麼,二也是因為黑山羊家族的崛起與瘋狂,確實引起了這座城市里一些特殊圈子的不滿,所以把這個瘋子引去和黑山羊有關的事件,或許會收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瘋子對愣頭青,不是很好嗎?
但讓袁拐子也沒想到的是,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那件事情之後,忽然再也沒有人提起黑山羊了。
這個瘋狂而大膽的神秘家族,足足一個多月,都沒有人再收到任何有關的消息……
是因為農場事件的敗露,躲了起來,還是有些別的什麼原因?
袁拐子不敢確定,但心里剛剛生起的怒意,卻稍稍消了一點,而本來只打算端起來作作樣子的酒,也隨著這個念頭的出現,下意識舉得深了一點,最後,索性和魏衛一樣干掉了。
「超凡治安官……」
袁拐子放下了酒杯,慢慢開口。
提到這個名字時,習慣性的一頓,嘴角想露出些嘲諷,就像之前每次跟槍叔對話時一樣。
畢竟在野生能力者眼中,所謂的超凡治安官,本來就無異于基金會的走狗,很少有人願意尊重,但看到了對面坐的是魏衛,他還是將這一點嘲諷收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講了下去︰
「畢竟你們負責的是整座城的安定,是管理惡魔與怪物的……警察。」
「作為一個守法公民,我們力所能及的幫點忙也是應該的。」
「……」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酒杯在手里下意識的慢慢旋轉著,抬頭看向了魏衛︰
「不過,這點子小忙,還不值得你們親自上門道謝吧?」
「這次想問什麼,你直說就行了。」
「……」
「這……」
魏衛似乎有些尷尬,笑道︰「我真的只是過來看看你。」
說著挾了一塊肉片吃了,擦擦嘴,壓低聲音道︰「這麼多兄弟在旁邊,是不是不太方便?」
「還想讓我把兄弟們撤走?」
袁拐子眉梢挑動了一下,臉色陰沉了下來,道︰「我的兄弟,嘴都很嚴。」
「那好吧!」
魏衛笑著點了點頭,道︰「關于0階惡魔禁忌物神靈喪鐘,你了解多少?」
「什麼?」
袁拐子听得怔了一下,忽然臉色大變。
他用力向著周圍擺了擺手,示意旁邊的人都趕緊出去。
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一圈面面相覷的手下,這才反應了過來,狐疑的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快步退出了貯藏室。
「你們隊里,就沒有一點保密規定嗎?」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貯藏室,袁拐子才壓低了聲音向魏衛吼了起來︰
「這樣的事情,你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我聊?」
「……」
「這不是隊里的事情呀。」
魏衛看著袁拐子笑道︰「我是因為自己好奇這些事,才過來找你打听的。」
「如果是隊里的事,要講究效率,我哪還有時間陪你吃飯?」
「……」
你哪里是陪我吃飯,明明就是自己想吃飯……
袁拐子心里有個聲音怒吼著,神色陰晴不定的看著魏衛,似乎心里也在遲疑。
「袁叔。」
魏衛慢慢給自己倒上了酒,靜靜的看向了袁拐子。
神色似乎有片刻的認真,然後忽地露出了燦爛的笑臉,道︰「我是帶著誠意來找你的。」
「每次跟你重新打招呼太累了,再說……」
「你也一共就兩條腿。」
「……」
他的笑容很溫和,但袁拐子感覺這個冷藏室一下子變得溫度更低了。
臉上的肌肉都有些僵,呼吸微重,死死的盯了魏衛一眼,而魏衛只是很友善的看著他。
半晌之後,袁拐子深呼了一口氣,緩緩收起了一身的煞氣,輕輕搖了下頭︰
「那是關于廢鐵城的一個傳說。」
「……」
「哦?」
魏衛一下子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自己手動拿過來了一塊肉,慢慢的切著。
听故事就得配上好酒好肉才行。
「你之前還問我十五大街的凶殺案,難道就沒有听說過?」
袁拐子皺了一下眉頭,看著魏衛道︰「我也是在你上次問過之後,才找人打听了一下。」
「當時那起凶殺案,在廢鐵城鬧的動靜不小,似乎上級城市也很重視,派來了不少專業人員下來調查,只不過,我們都知道,那件案子太簡單了,根本沒有什麼調查的必要……」
「但有意思的是,就為了這件小案子,基金會居然前前後後,派出了好幾批人下來調查,其中不乏一些傳說中的神秘人物,而同樣也在那段時間,城外也有幾個神秘勢力的高層人物滲入了進來,據說,那段時間,還曾經在暗中發生過幾次高層面的交手,就連白鬼……」
「呵,現在的廢鐵城治安小隊,也是在那之後,才派譴過來的。」
「……」
「嗯?」
魏衛正在涮著肉的手,微微停了下來,凝神看向了袁拐子。
這些事情,確實是他不知道的。
自己在訓練營時,只看到過有關這件事的官方報告。
而報告里面,提到過有專人下來調查,但並沒有過多的提到其他內容。
「呵呵,一件小小的血肉祭祀案,怎麼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引來這麼多人調查?」
袁拐子冷笑了一聲,道︰「再加上當時動靜不算小,因此也漸漸有了些傳聞。」
魏衛的瞳孔似乎縮了一下,聲音卻放得更輕︰「什麼?」
袁拐子的表情,似乎變得有些遲疑。
過了一會,他才忽然向著魏衛看了過來,輕聲道︰「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這話題有意思了。
魏衛都有些不好回答這位前死亡教派神父的問題。
……
……
這個世界上有人相信神是存在的,也有人不信。
但反正,十二神還在教會里面被人膜拜的時候,他們也不曾顯露過真身。
而被取締,貶斥為惡魔之後,還是沒有人見過他們的樣子。
因著超凡力量的存在,所以各種花樣不同的神跡與神秘生物,倒是層出不窮。
也有許多相傳中伴在神明周圍的上位圖騰,偶爾顯露蹤影……
……魏衛前幾天還見過一個,黑山羊。
……被自己拿槍指了一下,就跑了。
但是,無論是所謂的神跡,還是傳說中侍奉神明的上位圖騰,都不是神。
哪怕每一位超凡者,都能夠听到一些未知神秘的低聲耳語,甚至有些人以神明代理人的身份自居,號稱自己可以清晰的听到神的旨意,但也不確定那是不是來自于真正的「神」。
畢竟,沒有真正現身過,便一定會有人持有懷疑。
不出來走兩步,誰能相信你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