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忽然變得微微暈眩,魏衛產生了一種恍惚的錯位感。
自己記憶里一直牢牢記著的一些事情,如今居然像是破碎的玻璃一樣布滿了裂痕。
記憶是假的,安神父不存在?
……
……
魏衛緩緩閉上了眼楮,可以感覺到心髒在 跳動。
半晌之後,他忽然再次睜開了眼楮,眼神已經顯得冷靜了很多。
很多詭異的惡魔力量,總是從人的內心里開始侵蝕,讓人產生自我懷疑,動搖,最後一敗涂地,如今遇到的事情,雖然也讓他心里有些異樣,但他還是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愈是內心不堅定,便愈是有可能被惡魔趁虛而入。
魏衛就從來不懷疑自己。
如果某一天忽然發現了這世界上一切都在證明自己是自己出了問題,那會怎麼樣?
當然只能說明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他忽然轉身,徑直向著院子二樓的一排房間走去。
走向了走廊最左側的一個房間,有著暗紫色的門,門邊還放了一個蒙滿灰塵的小火爐子。
記憶中,這是安神父的臥室。
魏衛還曾經在這個小火爐子烤過地瓜和花生吃。
按了一下把手,房間門關的很結實,于魏衛後退一步,一腳將門踹開。
「呼……」
門後陳舊的氣息攪動,一股子霉味撲面而來。
魏衛眯起了眼楮,看向了房間里面,不出意料,果然沒有任何與記憶中相符的樣子。
這里甚至不是一個臥室,只是一個貯藏間。
牆邊堆積著破破爛爛的家具,甚至還有農具,成堆的雜物與垃圾塞得滿滿當當。
天花板角落里,甚至還可以看到交織的厚厚蛛網。
似乎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自己,這里根本就沒有住過人。
但魏衛還是很有耐心的在充了霉味的雜物之中,慢慢蹲了下來。
……
……
一件件老舊的事物,仿佛帶著種被生活遺忘的頹喪,靜靜的倚在牆角。
看起來每一件都很正常,但魏衛還是耐心的尋找著。
惡魔力量可以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切斷現在事物里的一些邏輯。
但它不可能在切斷邏輯之後,又讓一切恢復如初。
所有,有的……
不論是什麼樣的痕跡,一定會有的……
這麼想著的魏衛,目光一點點掃過了黑洞洞的房間,眼楮里血絲隱隱浮現。
這使得他視野里,浮現了一層淡淡的血色,但在黑暗之中視物的能力也強了很多,目光穿透了黑暗,最關鍵的是,這種狀態下的他,會生出比平時更敏感,也更強烈的直覺。
半晌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猛得抬手,將面前堆積的雜物,一把扯落了下來。
巨大的動靜讓樓下呆呆看著的修女等人膽戰心驚,魏衛眼前灰塵彌漫。
他盯住了一處,慢慢靠近,蹲了下來。
牆上,有著許多小孩涂鴉畫的畫。
有在跳舞的小人,有圍在篝火邊祈禱的小人,有被架在了火上烤的小人。
但是魏衛,卻被這片涂鴉里面,一個有些怪異的符號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朵線索扭曲的玫瑰,筆畫極為稚女敕,玫瑰畫的非常別扭,倒像是一團蠕動的血肉。
但魏衛仔細的看著,看著,慢慢吸了一口涼氣。
腦海里,開始有些記憶自動浮現,與眼前的涂鴉,飛快的重疊。
血肉薔薇。
……
……
無法形容這一刻魏衛心里的震憾,他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咧開了嘴巴。
這圖案他見過。
三年前,那個代號為「紅薔薇」的惡魔家族首領,就在她的手腕上。
這是她組建的那個家族的標記。
惡魔家族都喜歡設計自己獨特的標識,當初那個紅薔薇家族自然也不例外。
自己無數次的翻看資料,早就對她們的一切了如指掌,比如他們的名字,身高,性格,又比如,那個家族首領手腕上鮮艷的印記,一顆由血肉蠕動而形成的,鮮艷的紅薔薇圖案……
魏衛每天晚上都會在夢里看到這個圖案,但從沒想到,現實里也可以。
他伸出了手去,想去觸踫這個印跡,但手掌居然在顫抖。
內心里居然在恐懼,生怕這印記是假的,輕輕一觸,就像美夢一樣破碎……
但他還是壯起膽子,觸到了這個圖案。
這一刻,心髒幾乎跳出了胸腔,然後,強烈的喜色瞬間涌入心髒。
官方報告,還有廢鐵城的新聞報道中,那個家族的人都已經在三年前被殺死了。
但如果他們真的像調查的結果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自發的惡魔信徒聚集,一共就只有那麼幾個人,而且全被自己殺了,那麼他們的標志,又怎麼會出現在無面人教堂里面?
這簡單,太好了。
三年了,自己一直都很不願意接受,他們都已經死亡的事實。
自己也一直堅信著,他們肯定會有別的同伙,還有別的導師或是信徒什麼的。
能夠在某一天,大家在街道或是任何地方相遇,然後坐下來,安靜的喝點什麼東西。
但偶爾也會有些時候,自己也意識到,仇人可能都死光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狀態,每當出現,都會立刻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
怎麼可能呢?
仇人怎麼可能全被自己殺了,他們只是在某個地方,像老朋友一樣等著自己而已。
于是他找啊找……
……直到這一刻,他又一次看到了紅色薔薇。
……
……
周圍的聲音仿佛都遠遠褪去,只有心髒擂鼓一般的聲音,一下下撞擊著大腦。
魏衛深深看著那個仿佛活了過來的血肉一樣的印記。
不是巧合與相似。
這絕不是巧合,這就是同一種印記,它的扭曲,它那生動的怪異感,模仿不來。
消失的安神父。
崇拜惡魔的神秘家族。
以涂鴉的形式被畫在了牆上的血肉薔薇。
這一刻,魏衛只覺大腦血管似乎在突突的跳動。
似乎一些本來已經絕望的,散亂的,自己認為無關緊要,甚至打算永遠遺忘掉的事情,在這一刻,忽然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穿了起來,它們好像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一個整體。
不夠清晰,因為還缺了其中最關鍵的幾個部分……
……但無所謂了。
魏衛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眼神里射出驚喜的光芒。
血肉薔薇。
既然這個標志又出現了,那便說明,當年的事情,原來真的還有一些秘密……
真的還有一些其他人存在。
太好了,太好了。
究竟是什麼事情,又是什麼人,有什麼重要呢?
原來,真的還沒有結束啊……
某一瞬間,魏衛甚至感覺這血肉薔薇,忽然像一束光,照亮了自己的世界。
……
……
「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腳步輕快的跳下了樓,走路都有種在起舞的感覺。
樓下,老修女等人瑟瑟發抖,她們已經商量了要不要去報警,但電話就在二樓的辦公室里,她們不敢上去打,又因為教堂里的三輪車壞了,也不敢就直接這麼向外逃走……
這個人……
或說這個瘋子,身手簡直太好了,誰知道自己一逃,他會不會就追上來?
正驚慌中,她們又驚又恐的看著魏衛從二樓上跳了下來,甚至還順勢走了個舞步。
廣場舞的那種。
「他發現了什麼,為什麼這麼開心?」
她們看著興奮的魏衛,心里疑惑,但卻不敢問出口。
驚恐間,與她們擦肩而過,似乎終于要離開的魏衛,忽然轉頭看向了她們。
猛得抬槍,指向了胖廚子。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卻不容置疑︰「月兌褲子。」
「啊?」
胖廚子差點雙腿一軟跪倒。
完全不知道這個家伙,想要對自己做什麼,但迎著那黑洞洞的槍口還有對方臉上的笑容,他不敢拒絕,哆哆嗦嗦,伸到了腰帶位置,然後一狠心,便將自己的褲子月兌了下來……
那是一條勒的很緊,上面映著草莓圖案的三角內褲。
無論是圖案,還是大小,似乎都不該穿在這個胖廚子的身上。
……
……
「我果然沒有記錯,連這麼惡心的事我都記得,又怎麼會記錯唯一一點好的?」
魏衛看著他穿的內褲,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更燦爛了一些。
勾著扳機的手指生出了強烈的渴望。
但魏衛強行忍住了。
穿內褲不犯法,自己也穿了很有童真的內褲。
而且自己的記憶中,這個胖廚子從身後盯著小七七的眼神雖然如此讓人生厭,但或許是因為自己和其他小伙伴,反應的夠快,及時帶著小七七逃走了,並沒有發生什麼具體的事情。
更遺憾的是,這個猥瑣可惡的胖廚子,確實沒有被惡魔感染過……
良久,他還是嘆了口氣,忽然將槍收了起來,猛然一腳踢在了胖廚子的胯下。
殺豬一般的慘叫里,魏衛轉身離開,腳步輕松。
……
……
身後,老修女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我想起來了,他是那個惡魔少年……」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他從地獄里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