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這一刻的心情有多麼的復雜。魏衛本是為了猩紅聖經而來,但這時卻被一個傻子吸引了注意力。
他靜靜的站在傻子的身邊,如同在照著鏡子。
他能夠感受到傻子內心里的無力、絕望。
以及哪怕在自己死亡之後,仍然要死死的抱著鐵鏈,保護身後那幾個小孩子的強烈意志。
這意志強大到了超越死亡。
強大到了諾亞可以輕易把整個鎮子,變成扭曲的怪物,但仍然無法感染到他半分。
魏衛看著他,如同看到了一路走來的自己。
一個沒有復仇對象的復仇者。
這絕望感,就像自己當初看到了被吊在餐桌上的小七七時一樣。
猩紅是什麼呢?
進入了這個世界之後,魏衛自己似乎也受到了些許的影響,有些不受控制的在想這個問題,但那其實是沒有意義的,魏衛從來都不知道猩紅是什麼,也沒想過這麼無聊的問題。
提到猩紅,他腦海里惟一記得的,就是那一抹刺眼的紅色。
猩紅對魏衛來說,就是小七七裙子上的那一抹紅。
自己的經歷,其實和傻子的處境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仿佛處在了深谷的兩端。
但看著已經在單純的情緒里死亡的傻子,魏衛卻又有種照鏡子的感覺。
一種完全不同,但又本質上相似的感覺。
並且,忽然對他產生了深深的羨慕。
或許,傻子在很多人眼里,看起來只是一一個悲劇。
很明顯,他將這個村子當成了家,將所有人都當成了家人,但對方卻不見得如此。
否則,傻子不會餓死在村子里,餓死在家里。
但魏衛還是羨慕他。
因為傻子死了,他要保護的人卻活了下來。
自己還活著,但自己的弟弟妹妹,卻都已經沒有長大了權力了。
「我幫你!
魏衛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了,眼神里對傻子充滿了尊重。朕
他走上前來,握住了傻子懷里抱著的鐵鏈,臉頰肌肉繃緊,開始用力拉扯。
在這一刻,整個小鎮子上的鐵,都開始瑟瑟發抖。
這些鐵鏈嘩啦啦作響,似乎在發出哀鳴,它們甚至也感覺很委屈,因為它們之前已經在魏衛的威脅下,給他打開了-條走向村落的縫隙,這已經是它們所能做出的最大退讓了。
但現在,魏衛的要求居然更過分。
甚至想要讓它們完全服從,去背叛另外-一種意志,而遵從于他的指令。
「打開!」
魏衛感覺到了鐵鏈的猶豫與恐慌,眼楮里血絲逐漸涌動。
在他心里這強烈的不滿達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忽然之間,身體里沉寂的猩紅,忽然在一瞬間蘇醒,青色的血管-根根的顯現在了他的身體表面,並如同活物一般的扭曲蠕動著,甚至在血管交匯之處,他在右側臉頰上,也猛然之間,皮肉綻裂了開來,生出了一只眼楮。
這只眼楮陰森恐怖,生長著一只豎瞳,死死的盯住了被魏衛握住的鐵鏈.
「.
在這一刻,鐵鏈的意志,全線崩潰。
這一條被傻子緊緊扯住的鐵鏈,忽然軟軟的松馳了下來。
縱橫交織,將整個村落都籠罩在里面的鐵鏈,也都在這一刻變得松軟,綾亂。
如同擁有自己意志的巨蟒,在巨大的恐懼之下退縮。
再也不具備那種控制住了一切,並且將某種超現實的力量固定在現實之中的能力,看起來像是一個綾亂的線團正在被飛快的抽絲剝繭,正在飛快的一層一層的解離開剝了出來
魏衛的身後,忽然有現實中的冷風吹拂而來,他轉過頭去,就看到了歐陽隊長。
歐陽隊長等人就守在村子的外面,但卻無人可以進去。
他們眼前,看不到魏衛等人,只見到奇異的力量籠罩了這個村子,仿佛-層層的空間折疊在一起,因此他們能做的,便是守在外面,等里面的結果出來,好保護自己一方的人。
可這時甚至感覺還沒等太久,便忽然听到了鐵鏈的響聲。一秒記住我*的*屬-性-修 行 人 生!
!
他們看到了-條條的鐵鏈虛影搖晃,抽離,一個如同異空間一樣的孔洞,出現在眼前。
「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歐陽隊長表情呆滯,急忙伸頭向里面看去,就看到了魏衛。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就見魏衛也正詫異的轉身,恰好與他的目光對視。
「隊長好。」
魏衛打了聲招呼,然後飛起一腳,踹在了旁邊的某個雞窩或是狗窩的東西上,喝道︰
「滾出去!」
里面幾個倉皇驚恐的小孩,哇哇哭著跑了出來,連滾帶爬,沖向了外面。
「這又是什麼?」
歐陽隊長已經整個人幾乎石化在當場,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著急的上前一步,考慮著要不要立刻沖出密陣,把魏衛拉到自己身邊保護起來。
就看到魏衛又轉身向他擺了下手,道︰「隊長再見。」
說著,他便已經再次伸手,向著空中幾根無主浮萍一樣的鐵鏈一抓。
空中無盡的鐵鏈,又再一次的交織,繃緊,而在歐陽隊長他們面前,那個剛剛才打開了一條縫隙的奇異空間,被根根鐵鏈交織縫合,很快便又再一次與現實世界隔絕了開來。
「這究竟是什麼?」
周圍一片驚愕的目光,所有人都呆呆的看向了歐陽隊長。
「我也想知道這是.麼.
歐陽隊長看著那幾個滾了出來的,黑不溜丟的家伙,只覺腦門裂的厲害︰
「進去之前,就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要進去。」
「中間居然還開了一次門,放了幾個人出來又重新關上.
「他這是代理人的競逐,還是回家看看?
「沒找到猩紅聖經,倒是把後門找到了」
魏衛重新關上了交織的鐵鏈,這才終于有了一點點安全感。
這時他轉身,就看到了傻子這時的身體,正在轟隆一聲倒下。
明明只是一個身體的倒下,但他耳邊卻仿佛響起了雷鳴般的傾塌聲音。
這個死後仍然保持著原有姿勢的傻子,在身後保護著的小孩子都被送了出去之後,便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支撐,身體緩緩的栽倒在地上,之前那種強烈的緊繃狀態也不見了。
「真是個傻.」
「心願這麼的單純,連點留戀都沒有。
魏衛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看著地上的傻子,笑道︰「不過沒關系,有我嘛!」
自己沒找到猩紅聖經,卻在這個村子里找到了羔羊。
羔羊是那幾個傻子保護下來的小孩子嗎?
不是,那只是幾個討人厭的小鬼。
羔羊是什麼呢?
魏衛心里只覺得有某些東西,正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晰。
羔羊就是弱者,最弱小的那一部分。
人的**真的奇怪,總是滋生出無窮無盡的惡意,又亳無遏止的將惡意釋放向最弱者。
荒野上的人經受著騎士團與教會的盤剝,而飽受盤剝的男人,又會將生活的壓力化作怒意蹂躪著家里的女人,家里的女人也會喝罵自己的孩子,催促著他們快點長成可以加入騎士團以及進田耕作的勞力,而這些小孩子,則又成團成片的盯上了村子里的那個傻
只有他,是不會反抗的,所以天真殘忍的小孩子,可以在傻子面前暴露另外一種本性。
整個村子如同水流,將無止境的惡,都落到了傻子身上。
總有一些人,弱小到連**都小心翼翼,甚至已經壓縮到了最底限。
比如只想長大,比如只想活著
但這最後的底限,卻脆弱的可憐,越是不停的降低,就越是容易被一次次的打破。
魏衛只覺太陽穴突突的疼,他懶得去想了。
他只是伸手,拔出了自己的槍。
傻子已經死了,那麼,就該自己替他做一些事情了。
這個村子已經滅亡,但是那些,害死了傻子的惡意,還仍然存在著啊.
他臉上帶著微笑,大步的向著村子里的那些怪物走去,那些血霧之中沉默而高大的身影,那些妖艷而又陰冷的藤墓女人,角落里的三頭怪犬,還有站在街巷盡頭的調皮小.
無窮的血霧之中,正有某種意志,正在憤怒
或者說恐懼。
當魏衛強行命令那些鐵鏈,打開了一個缺口時,它就已經感覺憤怒。
而當這個人再次封鎖了缺口,提著槍向前走來時,它就開始隱隱感覺到了憤怒。
他的試煉,或者說實驗,正在受到極大的威脅。
所有享用了諾亞恩賜的競逐者,這時都在拼盡全力去完成-件事︰
那便是更好的利用自己的祭品,學控那種強橫而猛烈的力量。
這讓他們毫無保留的運用了自己所有的智慧與知識,自身的能力以及對猩紅的理解。
甚至連他們殺向彼此,生死之爭的殺戮,都像是在加深自己的理解。
掌控!
如何掌控更多的祭品力量,如何更好的控制這種力量,成為了每個人的追求。
有的是想著壓制,蠻橫的命令,來強行控制這力量。
有的是想引導,妥協,順著這洶涌的力量走勢,掌控著他,並且試圖最後掌控他。
也有一些是模仿,讓自身貼合這種力量的特性,以求達到共鳴。
還有一種是屈服,努力感受這種力量的內在,它的**,並試圖完成他的指令.
這些努力的意識,可能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卻在真切存在著。
而在這個過程中,還有一種他們沒有留意到的變化,那就是他們身邊的影子。
從登上諾亞開始,他們每個人身邊,便都出現了一條淡淡的影子。
暗紅色的影子,仿佛是他們身體里猩紅力量的具現。
而隨著他們對祭品的吞噬越來越多,對猩紅力量的感受越來越多,影子正在發生變化。
有的變成了沉默而高大的身影。
有的變成了半截藤墓盡頭生長出來的女人。
有的變成了貪婪而興奮的小鬼。
有的變成了躲在他們身後,生長著三只腦袋的惡犬。
同樣也在這些變化發生時,魏衛正持槍走向了村子里的那些怪物。
滿面微笑︰「你好,你們讓我生氣」
「所以,想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