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魏衛的話,那個連體人,並沒有什麼反應。
蒼白而英俊的臉龐,仍然只是微微低垂。
可以看到,他真的很漂亮。
就算他蒼白的臉上,爬滿了蛛網一樣的血管,仍然很漂亮,讓人有種心生憐愛的魅力。
而面對魏衛舉起的槍口,他也只是一言不發。
過了好久,才似乎略略生出反應,抬頭向魏衛看了過來。
這一抬手,或是稍稍的動作,周圍的密陣之中,便響起了無數骨骼 啪響動的聲音。
密陣之中出現了一條一條扭曲拉長的身影,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
他的任何一點動作,都會引得這些身影出現,彷佛怕他逃走了似的,不停的伸手拉著他。
哪怕骨頭幾乎被扯斷,但仍然不敢放手。
魏衛看著這些身影,有的西裝革履,有的穿著昂貴的睡衣,有的脖子細長,彷佛上過吊,有的腦袋上則有著一個綻放型的傷口,每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都有種夢幻感的感覺,似乎只是將目光著落在了他們身上,便可以看到他們豐富而奢侈的一生似的,如同夢境一般。
是那些各城市里被收割的命運?
他們被截取掉的命運,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了密陣之中。
而在這迷幻的密陣之中,柔弱的少年面孔看著魏衛,讓人有種痴迷的氣質。
誰說惡魔一定是丑陋的呢?
他們可是誘惑的代名詞啊,他們總是對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擱在平時,我可能都心軟了……」
魏衛嘆惜著,手指勾在了扳機上︰「可惜自己是執法者,不能放過這些壞人啊……」
「呼……」
但還不等魏衛真的勾動扳機,森森皺眉,已經主動出擊。
摩托車突兀的向前沖擊過來,一柄生銹的鐵矛狠狠的向著那密陣中間的連體人。
她慣用的長矛,沒有帶過來,因為那件武器,是和銀質蛙嘴盔是一體的,盔甲沒有修好,獨自帶了長矛也用處不大。所以,這時她用的,是一根從街邊拔出來的,生了銹的鐵 。
就是那種小鎮常見的,一根根有著槍頭,用來裝飾圍牆的鐵扎槍。
看似鐵槍,實為鐵 。
密陣里面的半透明身影,都在森森一往無前的氣勢之前崩潰,她直接沖到了密陣之中。
生銹的鐵 ,狠狠的摜向了男孩的腦袋。
戰爭惡魔,從來不慣那些喜歡在戰斗之前擺譜的人毛病。
打架就是打架,嗦什麼?
「嗯?」
就連對面的魏衛,也皺了皺眉頭,眼神有些愉快。
跟戰爭惡魔合作就是好啊,她們根本不需要別人坑,自己就搶著往坑里跳……
不過這順利的一幕,也讓他好奇,森森真可以一擊得手?
「唰!」
但同樣也在這一刻,森森正要一擊致命,卻冷不防,一只冰冷的小手模到了自己的喉嚨。
她下巴微揚,座下摩托徑直向前撞去,同時自己長腿猶如鐵鞭一樣狠狠揚起。
同一時間,身體則已經在霎那間向後退去。
但同樣也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踢了個空,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柔軟的小女孩。
她睜著迷茫的雙眼,身體沒有重量一般跟著自己,冰冷的小手仍然在掐向了自己的脖子。
是那個迷茫的男孩後背上背著的女孩。
她居然醒了過來,而且在這一刻,那個被鐵 刺落的男孩身體,卻已經消失不見。
「嗯?」
魏衛眉頭皺起,忽地掏槍射擊。
他從另外一側,看到的更為直觀,森森一擊刺向了那個男孩的腦袋,還不等真的刺穿,那個男孩的身體,居然像是橡皮擦一樣被人擦掉了,只剩了女孩,從他背上蘇醒過來。
她輕盈的飄起在半空,伸出了蒼白的手掌,扼向森森的喉嚨。
無論時機,還是速度,都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彷佛是森森在配合著這個女孩,把自己最大也最致命的弱點送到她手邊。
「呯!」
一顆子彈沖出槍口,擊向了女孩的後背。
子彈瞬間射至,彷佛可以看到,已經在女孩後背轟出一個大洞。
但再下一刻,魏衛只感覺眼前出現了無數的幻影,好像有同時無數個人在不同的軌跡走動,細密的空氣與無數人交談說話的時間同一時間涌入腦海,眼前一陣模湖,情景大變。
森森身前扼向她喉嚨的女孩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男孩。
他抓著一根生銹的鐵 ,站在自己面前。
那根鐵 ,從自己的胸膛貫穿而過,扎透了自己的身體。
森森後退兩步,握緊了拳頭,抬頭看到了魏衛被洞穿的一幕,表情又驚又怒。
她有些無法理解眼前經歷的一切。
無法想象自己在一瞬間,便已經被對方威脅到,更無法想象,魏衛瞬間便已經重傷。
「嗡……」
眼前的景物,忽然顫抖了起來。
細密的囈語涌動不休,彷佛在人的耳邊不停灌輸著什麼。
地面上密陣符文中,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彷佛變得瘋狂,它們彷佛是察覺到了雙生子在密陣里面的動作,不停扭曲著自己的上半身,急于抓住他們,但這種強烈而扭曲的動作,又隱隱符合了某種神秘的規律,蠕動,顫抖,整個密陣之中,形成了一種神秘而痛苦的氣質。
而在魏衛和森森的面前,那對雙生子,已經消失不見。
他們時而看到那個男孩站在左側,又時而看到那個女孩站在了密陣右側。
他們兩個的身形閃動不停,越來越快,幾乎像是同時出現了。
周圍的建築彷佛已經不再存在,它們橡皮泥一般被揉搓拉長,不停的融化又重生。
就連他們腳下的密陣,也似乎在在這一刻,不停的擴散,直將魏衛和森森都包圍了進去,然後包圍了整個小鎮,最後時,已經大到沒有邊際,彷佛把整個世界,都已吞噬了進來。
雙生子的身體越切換越快,幾乎如同真實。
他們安靜而又木訥,只有童孔越來越深邃,黑暗。
……
……
「原來是這麼神奇的惡魔力量啊……」
在這詭異到無數個噩夢加在一起也無法形容的密陣里,森森都已經忍不住內心的警惕。
只是她們戰爭惡魔,絕對不會在戰斗過程中表露出負面情緒。
而在她的對面,魏衛的臉上卻已經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不是強行壓制或是給自己壯膽的笑容,而是一種真正的開心。
看到了美好事物的開心。
他無視那些緩緩伸向了自己的小手,而是自顧自的拔出了生銹的鐵 。
帶著斑斑血跡,扔回到了森森的面前。
「看樣子,我們很難對付他……」
魏衛胸口位置,血絲蠕動,正在飛快的修復起了傷口,他則低聲說著︰
「或者說他們……」
「……」
「越是詭異的東西,越是不堪一擊!」
森森抓起了魏衛丟在地上的鐵 ,緊緊握住,沉聲說著,同時也在仔細的觀察。
「是不是障眼法?」
她抬頭看向魏衛︰「我們同時殺掉他們,就結束了?」
「無法做到。」
魏衛也將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槍拔了出來,面帶笑容,解釋道︰「他們並不能同時存在。」
雙生子。
在周圍彌漫擴散的惡魔力量之中,魏衛已經憑著猩紅直覺感受到了很多。
這是一個畸形人,連體人。
和自己的妹妹,生來身體就連在了一起,共用一根 椎,甚至是內髒。
他們兩個人都還活著。
但如果要將他們分離,便只能活一個。
是男的活,還是女的活,甚至是在動手術的過程中,一起死亡,連醫生也說不準。
但可以確定,一旦手術成功,那麼活下來的那個,一定會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因為他們有著很好的家境,又天生著迷人的容顏。
只可惜,他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分開,而是共享著一個身體,也就共享著同樣的命運。
兩條都有可能存在的人生軌跡,從生來就一直重疊。
本來這可能會是一件悲慘的事情,但是命運惡魔盯上了特殊的他們。
它的力量腐蝕了這對兄妹,從此他們墮落,但也因此擁有了兩條不同的命運線。
一個是男孩所有,一個是女孩所有。
這成為了命運惡魔賜給他們的,最強大也最匪夷所思的能力。
因為他們如果被分割開來,注定只能活一個,所以這兩條命運線,絕無法同時存在。
而他們,卻可以在兩條不同的命運線之間切換。
一條是真實的,另外一條則是虛假的。
以一條命運線試探、窺見,然後以另外一條命運線彌補,斬殺。
就如同森森威脅到了男孩,女孩便將命運線切換到了自己活著的那條命運線。在這一條命運線上,男孩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森森他們進攻的,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任何對男孩的攻擊,自然也就不起作用,但女孩卻可以憑借著提前數秒對森森動作的窺見,提前出手。
而在魏衛向著女孩開槍時,男孩又將自己的命運切換成了真實的。
他趁著魏衛進攻虛假的命運線,刺傷了魏衛。
這本是普通的命運惡魔所掌握的一種普通能力,但到了他們身上,卻出現了神奇變化。
就如同在和擁有兩個思維的人下棋,對手落子無悔。
他卻可以一直悔棋。
……
……
「嗤……」「嗤……」
在他們完成命運線的切換時,魏衛看到,密陣里面,密陣里面的人影悄無聲息的燃燒。
每當他們切換一次命運,祭品就會有一份燃燒,被命運惡魔收走。
或許,這些祭品耗光時,他們也將失去命運切換的能力。
但是,祭品,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