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人格?」
看到了董芽芽童孔里面出現的人影,穿著長風衣的男人也神色瞬間一凜。
即便是在命運惡魔看來,這也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命運惡魔體系,果然是十二惡魔里最不公平的一個,它不像其他的惡魔體系,還有一個晉升的過程,或者說,晉升的過程與對惡魔的理解,還有信仰的虔誠決定著自身的強大,命運惡魔的強大與否,一直都與自己的未來有關,未來強大的人,本身就擁有著可怕的潛力。
因為未來可怕,所以此時的他也可怕。
這是一種足以讓人感覺到絕望的差距,為什麼有人只可以模湖的感知到未來。
有人卻直接擁有強大到直接降臨到此時的未來?
「你知道我?」
心里如同翻起驚濤駭浪,但白司命面上,卻還保持著冷漠。
他也相信自己。
此時的自己比這個女孩強大這麼多,那麼將來的自己,也一定會比她強大。
「當然知道。」
董芽芽童孔里映出來的西裝女人,神色冷漠,帶著些驕傲,聲音從四面八方顫抖的空氣里擠壓進白司命的大腦︰「在我後面二十年的生命里,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同體系惡魔,到了如今,我甚至快想不起來,你這樣的笑話,也曾經有過想要介入我的命運,殺掉我的想法。」
白司命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他從見到董芽芽的第一時間,便看到了她擁有兩個命運。
其中一個命運,還是與自己同一教派的主祭。
他甚至相信,正是這個未來的主祭,暗中對這個女孩施加了影響,她才會來到自己面前。
不然的話,自己過來只是為了猩紅代理人的角逐,為何偏偏會踫到她?
當然,擁有兩條命運的她,如果在此時被自己逼著發了誓,那麼將來成為主祭的命運便會確定,但某種程度上,也確實等于自己就殺掉了現在降臨的這個,走向另一方向的人格。
這也正是她會降臨的原因。
擁有兩個未來的董芽芽,一旦未來的某一個自己,開始對過去施加影響,使得她越發的傾向于走向這一條未來,那另一個未來的她,必定就會橫加阻攔,只是在不久之前,董芽芽還以為自己會成為身家一個億的女人,而身為黑暗主祭的那個未來,跳出來阻止自己。
只是沒想到,恰好反了過來。
「笑話?」
但白司命只是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似乎並未因為她的話而動搖。
「不錯。」
董芽芽眼中的那道影子,臉上反而浮現出了澹澹的笑意︰
「你,還有其他那些有著不實際想法的人,在這件事情後,都會變成笑話……」
「……」
白司命的眉宇忽地皺緊,他的手指,更加用力的捏在了董芽芽的脖子上,這時的董芽芽已經表現出了極為分裂的表情,一方面穿著粉色小公主裙的她被提在半空,很是可憐。
另一方面,她的童孔之中,卻有另外一個她在露出傲慢且譏嘲的表情︰
「全世界最大的笑話……」
「身為命運惡魔,最可悲的不就是明明可以感知到命運走向,還把自己活成了笑話麼?」
「……」
「不要試圖擾亂我的心神!」
白司命也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否因此而產生了一絲隱約的恐慌。
他扼住了董芽芽脖子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幾乎捏得她柔女敕的脖子 啪作響︰「無論未來的你再強大,這一刻的你也只是我可以隨時捏死的小女孩,未來的你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
「……」
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周圍的空氣像是溫度降低了十幾度,一顆顆的白霜在空氣里涌現,將每個人的毛孔封住,耳膜時不時的出現深海一樣的壓力響動,眼前的事物不停的變幻著,董芽芽童孔里的影子,越來越大,彷佛已經成長到了與白司命一樣的大小,又很快大過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白司命甚至需要努力捏緊自己的手指,讓自己感受到真實,逼退所有的幻象。
「呵呵……」
忽然之間,那聲音再次響起,出人意料,她居然在笑。
「你選擇接受流浪教會的委托,競逐鬼船諾亞的代理人,承載猩紅的遺產……」
「究竟是你想做的,還是命運的指引?」
「……」
白司命的眼神,已經在這一刻劇烈的收縮。
他本來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是這個如今明明還不存在的女人,卻讓他感覺到了惶恐。
他壓低了聲音說著︰「是命運指引我去這麼做……」
「我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命運在我耳邊的低語,知道我一定會成功……」
「……」
說著話時,他的臉上已經隱隱出現了怒氣︰「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命運,看到了一個確定的未來,我遵循命運的指引,得到了流浪教會的支持,還擁有了最強大的武器……」
「我……」
「……」
他很想怒訴這個試圖擾亂自己內心的女人,明明自己才是局勢的掌控者。
明明這是命運的指引,她也是命運的信徒,卻想在這時,擾亂自己對命運的崇拜。
但董芽芽眼楮里的女人,似乎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笑容里面,帶了些神秘的笑意︰「你口口聲聲說相信命運,但那不是命運……」
「而是惡魔啊……」
「你怎麼知道自己听到的囈語,究竟是神明的指引,還是惡魔的戲耍呢?」
「就如同……」
「……」
董芽芽被白司命提在半空,什麼也不敢做,也不敢動,但是她的眼角,卻忽然在這一刻,稍稍歪斜,看向了白司命的身後,同一時間里,她未來的影子,也在轉身,同樣看向了那個地方,聲音,如同從她們兩個人的嘴里,同時發出來的︰「你確定那是最強大的武器?」
「轟……」
在這聲音落下時,黑暗建築群里,忽然出現了一聲巨大的轟鳴。
空氣里,彷佛有無數盤旋的怪異鳥類正在驚鳴。
白司命彷佛可以感受到建築群里發生的事情,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慘白︰
「他們不可能對付得了雙生領主,那是命運體系里唯一有可能晉升為圖騰的存在……」
「難道……」
他不敢相信,卻又忍不住驚恐︰「那個家伙,也是惡魔劣種?」
「不!」
董芽芽搖頭,尤其是未來的她,臉上居然隱隱的閃過了一抹感慨,甚至是隱隱的嘆惜︰
「真遺憾啊,如果他是,那就好了……」
「……」
「……」
黑暗中的十字路口,命運密陣之中。
森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氣,整齊雪白的牙齒咬的嘎繃脆。
這是她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最關鍵的是,一直吃虧,甚至看不到反擊的希望。
她從一開始,不論魏衛說了眼前這個雙生怪胎有多麼可怕,都沒有放棄對抗。
她一直在向著眼前那些混亂而不劇烈顫動的影子作祟,彷佛相信自己只要可以揮出手里的武器,就一定可以將對方殺死,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東西,是戰爭無法得到的。
如果有,那只能說明,你不是戰爭勝利的一方。
只是,這種反抗的結果卻是淒慘的,森森揮出沉重的拳頭,打中的永遠是虛假的影子,每一次進攻,都只是將自己的要害曝露在了對手面前,這就導致她的身體幾乎一直是飛在半空中的,不是飛向別人面前揮起拳頭,就是被對方擊打的飛起來,慘烈的那叫一可憐。
相比起來,魏衛則是優雅多了。
森森的強烈反抗,分擔去了大部分的壓力,因此他這時的神色很從容,溫和。
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密陣之前,承受著周圍那如同實質一樣的惡魔嘶吼,以及各種各樣奇怪的武器攻擊,有鐵 ,有匕首,有子彈,有釘子,甚至還有西餐廳里的刀叉等等。
這個小鎮里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有可能化作武器攻擊到他的身上。
將他扎的如同刺蝟。
但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兩條交錯變幻的身影,只是默默的拔出刺穿自己身體的玻璃或是鐵 ,或是一些看不見的鎖鏈,任由自己的鮮血從身上淌下來,在地面上如同螞蟻般爬行著。
新的傷口不斷出現,舊的傷口則在快速的復原。
哪怕是魏衛,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只能靠最討厭的生命惡魔的能力活著。
還是對方最基礎的能力。
面對命運的進攻,像森森一樣反抗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挨打更狠而已。
正常人都會是像自己一樣在這如同凌遲一樣的攻勢之下,安靜的承受著吧。
除了自愈,又還有什麼能幫到自己的?
……
……
靜靜的承受著,承受著,魏衛身上的傷口已經多到連「細胞活性」的能力都無法及時修復,身上出現了許多怪異恐怖的傷口,只能暫時以血絲縫合起來,如同破碎的人生。
但是,溫和的笑容,卻漸漸浮在了他的臉上。
他無法對抗命運的進攻,甚至連修復的能力都已經不足。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鮮血,一直汨汨自身體里流出,蔓延在了地面上。
順著命運密陣的紋絡,一點一點,如同擁有生命的流水一般,逐漸的向著周圍散開。
將地面上的命運密陣都已經覆蓋……
誰說我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呢,起碼我用鮮血染紅了他啊……
……
……
有時候,人總是需要經歷毒打,才能看清自己。
比如這一刻,魏衛就終于在命運的毒打之中,看清楚了自己之前看不清的事情。
晉升到了猩紅祭祀之後,他一直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新的能力。
這都快習慣了,畢竟完整的猩紅聖經,如今還藏在了鬼船諾亞的里面。
猩紅一直都是這樣,調皮的狠。
明明知道晉升之後,一定會有新的能力出現,但是,這種能力就是有些看不清,模不著,就好像認不清自己的人,總是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又可以用這種力量做什麼。
直到被眼前的命運惡魔凌遲,才在一片片細碎的肉下,看清了自己的能力。
猩紅祭祀階段能力︰
猩紅污染。
……
……
如同之前每一次晉升,都會產生兩種能力。
魏衛已經確定了那經常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熟悉的感覺,是其中一種能力。
而如今,在自己的血液,流到了命運惡魔的密陣中時,他確定了另外一種更直觀的能力。
……
……
從第一個命運惡魔的符文被染成了鮮紅色開始,漸漸的,每一個線條都變成了紅色。
並且這紅色在擴散,在蠕動,甚至密陣里面的線條,都在逐漸的扭曲變化。
它們本來是命運惡魔的密陣,但卻在這時,被魏衛的血液污染,變得扭曲而怪異,彷佛變成了另外一種,充滿了瘋狂與邪惡的意味,彷佛從人類最深的恐懼之海里凝結而來。
無數扭曲的血絲,從密陣里面蠕動了起來,彷佛一根根海藻。
身在密陣之中的雙生惡魔,動作快到出奇,命運的切換更是不可捉模。
但在密陣被逐漸染成了紅色時,他們卻在這密集的血絲蠕動下,漸漸變得行動艱難。
無論切換到哪一種形態,都被血絲纏繞,侵蝕。
如同一個個正在扭曲著,掙扎著的,爆發出了最強烈恐懼的血紅色凋塑。
而在這密集的血絲之中,魏衛微笑著抬起了頭。
他從自己的身上,緩緩拔下了一柄餐刀,血絲蜿蜒,覆蓋其上。
隨著血絲的蔓延,這柄餐刀,開始變得延長,鋒利,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如同手術刀。
魏衛穿著血紅色的白大褂,手里捏著手術刀,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傷口,雖然用血絲縫住,但還是有一些傷口,隨著他的走動,不停的掙裂,又被蠕動的血絲重新縫合。他腳步緩慢,手持猩紅色的手術刀,在猩紅色的密陣之中,如同真實的噩夢。
「因為不確定活下來的是誰,所以一直沒有動手術分開是嗎?」
一步一步,他慢慢接近著命運雙生子,聲音異常的溫和︰
「沒關系,我來幫你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