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被折掉了?
稻草人呆呆的看著掉落在自己身邊的兩截斷杖,如同真正的死物一般,腐朽,毫無生機,只覺意志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哪怕舊有的猩紅,剛剛就已經在事實上被放棄,哪怕猩紅權杖,剛剛確實失去了所有調動猩紅力量的能力,但是當它看著這根差一點將自己送上了至高王座的權杖,這麼輕松便被人折斷並丟棄之後,心里還是感受到了異常的驚驚與絕望,呆呆的抬頭,就看到了眼前那黑洞洞的槍口。
魏衛持槍指在了它的臉上,輕聲詢問︰「你涉嫌在廢鐵城襲擊並殺死了一隊巡城隊成員,我要將你逮捕,你同意嗎?」
稻草人呆呆的,內心里其實並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明明可以直接將自己碎尸萬斷,偏偏還要先問一下自己的意見它不傻,這時只想連連點頭。
但被眼前這個人那淡漠又空洞的眼神驚嚇到,它腦袋有些混亂,再加上這具稻草人身體,很難做出點頭的動作。
況且,它也覺得自己做不做這點頭的動作無所謂,我都趴地上了你還要怎麼樣?
但也就因為它沒有及時做出點頭動作,魏衛不滿的皺起了眉頭,輕聲道︰「那就只有干掉你了」
「我反對」
稻草人用盡了全身力量,猛得從地上站了起來,驚恐的看著眼前這人,釋放了。意志。
只可惜,對方明顯不給他反對的機會,手指忽地勾動報機,黑洞洞的槍口開始炸出了血色的火焰。
一顆子彈挾著無盡血絲飛出,釘進了它的腦袋位置。
縱是翻遍基金會所有的調查報告,也看不到哪個圖騰,是被子彈殺死的。尤其是,還只是一顆普通的子彈。
因為圖騰本身就已經是上位存在,它們的特性都是介于現實與超現實邏輯之間,它們可以在一些詭異的邏輯之中生存,也可以免疫幾乎所有的現實攻擊,有些時候,哪怕是比它們本身強大數個量級的進攻,只要無法解決掉它構成自身的所有邏輯,仍然無法真正的將他們殺死。
但如今,在整個廢鐵城所有人的精神世界里,都看到了這一幕。
那個男人站在十字街口,向著這個稻草人開了一槍,于是稻草人應聲僵住,然後緩緩向後倒下。
數不清的混亂磁場,從它的身體開始潰散,消失。
廢鐵城里,其他地方也正立著的許多稻草人,都不約而同,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氣息,然後慢慢摔倒在了地上。
稻草人死了,被處決在廢鐵城的十字街口
「殺死稻草人的不是子彈,是猩紅的意志。」
此時的某個神秘所在,安神父則正按捺著激動的心情,一筆一筆做下了記錄︰「當舊有的猩紅被否認,新的猩紅便也開始制訂自己的規則,剛剛他已經表現出了他坐回神座之後的第一條規則。
「圖騰可以被殺死。
「晉升到第四狀態時,他覺醒了猩紅污染的力量,這使得它可以浸染其他圖騰的密陣,進入對方的領域,晉升第五狀態時,他學會了猩紅手術台,這使得他可以通過解剖的方式,了解到其他惡魔力量的超現實邏輯運轉,對其他的惡魔力量展現出了猩紅最蠻不講理的窺視與重構。
「而如今,在垃圾山上坐回了神座的他,便已經擁有了一個選擇。
「污染與解剖之後,他可以選擇對其他的惡魔力量進行摹仿,因為他已經做到了足夠理解。
「到了那時,他便可以一步步將其他的超現實邏輯歸納于自身,最終走向一個掌控所有超現實邏輯的方向。
「那就是終極,就是至高,也是唯一。」
「但誰也沒想到,他在完成了這些步驟之後,第一個展現出來的實力,卻是裁決。」
「
他直接殺死了稻草人。」
「」
寫到了這里,他的筆鋒停止,看向了身邊的鏡子,鏡子里的他,罕見的露出了驚驚與不確定。
「難道這就是他的選擇?」「他已經選擇了「零,?」
「
可良久之後,他卻只是緩緩搖了下頭,低聲自語︰「只要還沒有從他嘴里親口說出來,答案便還不確定。」
「只是」
「他當街處死稻草人的一幕,將會在很長時間里,一直籠罩在其他圖騰的頭頂之上。」
「「
「「
「跟我沒關系啊.」
同一時間,一直留在了廢鐵城的邊緣,只是安靜看著城市里的變化並如實匯報的基金會刑天小隊濕婆,則在無奈的解釋著︰
「我說了,這里的精神壁壘已經消散了,短時間內恐怕很難修復」「精神壁壘不修復的話,我覺得我沒有能力插手這種層面的事情」
「呵呵,搞成這個樣子你們卻來問我?難道不應該去問一開始是誰同意了這件事情嗎?」
「」
耳機里面,本來很有耐心的接線員,已經被他這一推四五六的態度哈的說不出話來,于是另一端的話筒很快便被一個聲音威嚴的男人搶走,憤怒的大喝︰「現在還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基金會給你們刑天小隊這麼高的權限與自由度不是白給的,出了問題難道你們就這麼袖手旁觀?」
「殺了他,一定現在就要殺了他。
「不然付出了那麼大心血,研究了這麼多年的猩紅系列武器,會因為他而變成一堆廢鐵!」
「你想讓基金會成為最大的笑話嗎?」
「」
濕婆無奈的摘下了耳麥,遠離那咆哮的聲音,但表情,卻也在憊懶之余,真的產生了一點無奈,以及嚴峻。
處死了稻草人,魏衛根本便一刻不停,手里憐著槍,便向著另外一個地方走去。
目光隔著許多建築,便已經看到了廢鐵城西北角落的莊園方向,仿佛還看到了一張張的驚惶而迷茫的臉。
「小衛哥,你還要去嗎?」
葉飛飛焦急的跟在了魏衛身邊,不停的詢問著。
此時,在別人或是那些高層次的人眼中,魏衛有多恐怖,在葉飛飛的眼里,他便有多淒慘,詛咒的力量所引動的負面影響,在稻草人被處決之後便已經開始消散,但是因為詛咒而帶來的病痛,卻需要魏衛自身的生命力去一點點的稀釋,葉飛飛眼里的魏衛,臉色蒼白,身上卻處都是傷口。
她心髒都不由得懸了起來,本以為稻草人被解決,他可以休息一下,卻不太理解他又要去做什麼。
「還有人沒解決啊.」
魏衛轉頭看向葉飛飛笑,腳步並沒有停下。葉飛飛焦急︰「可是你現在看起來」
「飛飛啊」
魏衛仿佛也有些感慨,輕聲的安慰這個好像一點也不明白這時發生了什麼,但也正因為她沒有看明白,所以反應倒更讓人內心觸動,輕聲道︰「我們哪里有別的選擇呢,這世界上很多人都相信神,但神其實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惡魔,而在惡魔的面前,又由誰來保護這個世界呢?」
「當然是我們自己。」
他笑著回答,腳步堅定,道︰「所以,我們去干掉那些家伙。
葉飛飛一時無法形容內心受到的沖擊,她平時見太多了魏衛輕松解決一切,又對很多自己看不慣的事情表示理解的模樣。
如今,忽然听到了他這麼正經的一句話,居然像是一下子被握住了心髒。內心有種感覺到想哭的沖動。
她只能加快了步伐,緊緊的跟在了魏衛身後,而且,感覺心甘情願,就一直那麼跟著,必要的時候扶她一把。
從稻草
人所在的十字街口,到廢鐵城西北方向的莊園,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但如今情緒激動的葉飛飛,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好像只是走過了一條街便到了,好像中間那些本來實實在在就存在著的距離,被一種不合常理的邏輯打亂了,只用最簡單的腳步,便已經走到了莊園的前面。
里面,是那些神情緊張,手里緊緊握著槍的秩序教會信徒。
他們看到魏衛出現在莊園門口,一時臉色蒼白,嘴唇顫動不已,眼神失焦。
魏衛向他們笑了笑,當著他們的面重新按進了幾顆子彈,然後推開鐵門,徑直向著莊園里面走去。
客廳里,兩個人一坐一立,眼神呆滯的看著入口方向。
魏衛徑直來到了客廳之中,目光一轉,便看到了那個坐在正對門位置的老人。此前在森森的記憶里看到過他。
知道這是秩序教會的大主教,也是這一次事件的籌劃者。向他微笑,道︰「還有什麼話說?」
在問出了這個問題時,便已經把手里的槍提了起來,並沒有打算真的與他討論些什麼。
秩序主教忽然抬起頭看向了魏衛,明明他只有抬頭這麼一個動作,但卻渾身都滲出了層層汗液,仿佛經過了劇烈的運動。
聲音有些嘶啞的開口︰「我剛剛听到了你說的話。
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已經失去了光澤的眼楮,仿佛在讓自己起碼于形勢上,像是正在直面著眼前的這個「人」。
努力的發出了自己的質問︰「在惡魔的面前,由你來保護這個世界。
「那麼,如果當你也變成了惡魔,又有誰可以在你的面前,保護這個世界?」「」
魏衛在這一刻,表現出了他最大的仁慈。
勾動報機的手指,稍稍放慢了一點,沒有立刻轟碎他的腦袋。
認真看著這個雙眼都已經破碎的老人,或者說有史以來,猩紅最大的叛徒,輕聲道︰「如果在你做這一切之前,過來跟我聊這個問題,我會很感激的。
「因為,這本來就是之前我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
秩序主教呆呆听著他的話,臉上逐漸出現了錯愕,恍然,懊惱的表情。
他忽然有些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絕望的道︰「我之前沒有想過,你居然是願意跟人討論這個問題的」
「所以說,你明明什麼都不懂,卻想要將一切掌控在手里。
「
秩序主教的臉上,露出了自嘲般的,仿佛承認了自己是這世界上第二號大傻瓜的表情。
下一刻,魏衛手里的槍忽然爆出了一團火光,子彈轟碎了他的腦袋。
這突如其來的槍聲,猛得震顫在這個莊園之中,所有的信徒,包括了沙發旁邊站著的鳶尾騎士,都身體猛得一顫。
她帶著滿臉的敬畏,以及隱隱的恐懼,顫聲道︰「這一切,都是他他「
「呼!」
魏衛並沒有听完她的話,只是緊接著勾動了報機,于是這位鳶尾騎士,也瞪著空洞的雙眼,倒在了地上。
這世界上任何一種行為或是邏輯背後,都會有一些原因與根源。
哪怕這個世界上再瘋狂的人行為背後,都可以找到他的邏輯支撐點,區別只在于別人接不接受。
但是,誰讓你們偏偏選擇了入侵廢鐵城呢?
「又殺人了.」
葉飛飛跟在旁邊,想說話沒插上,忽然看到魏衛又開槍殺了一個人,急的踩了一下腳。
魏衛看出了她的想法,低聲道︰「這是***」
葉飛飛忽地理解,看向了其他人的眼神也一下子變得警惕了起來。「這些人不用殺,罪行沒那麼重。」
魏衛勸了她一句,道︰「最多判個無期也就行了。」
莊園里面,那些跟隨著
秩序主教過來的信徒們,忽然如臨大赦,撲通撲通跪了地,表示立刻就去自首。
「走吧!」
魏衛告訴葉飛飛,不用她親自將這些人扭送去警衛廳,他們一定會很乖,並且非常自覺的去自首,然後交待一切。
而更大的漏網之魚,現在還在逃出廢鐵城的途中
黑色的轎車穿梭在廢鐵城的街巷之中,車身不停的變化,時而華麗高貴,時而破舊低調。
流浪教會的大主教,已經用盡了一切的辦法,逃離這座在他眼中已經如同刑場一樣可怕的地方,而他反應夠快,身為流浪教會這一任的大主教,身上也帶了足夠的防身之物,無數不屬于現實的邏輯圍繞著他,這使得他本身就如同無所不能的神一般,可以隨便做到任何一種匪夷所思的行為。
比如,一個眼神便讓人成為自己忠誠的信徒,一腳油門,便可以穿過大片的建築。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沒能逃出廢鐵城,他的黑色轎車已經在轟鳴聲中奔騰了接近半個小時,眼前還是廢鐵城那破敗的霓虹燈招牌。
終于,他絕望了,知道有一些東西不讓自己離開,于是黑色轎車緩緩停了下來。
他呆滯的坐在後座上,讓駕駛座上的幽靈獨自去逃命,而自己則抬起雙手,緩緩的括住了臉。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是這麼有把握的一個計劃,明明找到了這世界上最有可能影響到猩紅的人,結果自己卻成了世界上第三號大傻瓜?
原因在哪里?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原因可能在于,自己找到的合作對象,是世界上的第一號和第二號大傻瓜吧?
絕望之中,他感覺到了那些阻止自己離開的東西正在降臨。
虛弱的抬頭,卻沒想到,看見的不是那個有著年輕人模樣的臉,而是兩個擁有著可怕氣質的怪物。
一個碩大的人頭,緩緩出現在了轎車的左側,它只有一顆腦袋,但這顆腦袋卻有著三層樓般的大小,皮膚上布滿了血絲,如同失去了重量般的輕輕飄在半空之中,眼楮里滿是邪惡而陰森的意味,將自己的黑色轎車還有自己的靈魂倒映在了瞳孔之中,俯視著螻蟻一樣,俯視著此時的自己。
另外一個,則是有著貴婦人一般的裝飾,目光挑剔,仿佛忍受不了這世界上半點塵埃一樣的幽靈。
「一個請求,一次代價.」
碩大的人頭,以某種明明邪惡,但竟似帶了些聖潔之意的話語低聲說著。
黑色轎車周圍,那些被流浪教會大主教蠱惑的人,便一個個漸漸恢復了清醒,忽地一個激靈,大叫著逃向了周圍。
而那個幽靈貴婦,卻是森森看著周圍,仿佛視野里容不下任何一顆砂子。
噗噗噗……
黑色轎車周圍,包括整個廢鐵城里,不知有多少心懷詭胎,或是身份有異的人,腦袋忽然炸開。
他們被無情的清理掉,仿佛只是在清理這座城市里的某些垃圾。
最後,這兩個存在的目光,都變得沉緩,看向了黑色轎車里面的流浪教會大主教。
「一個負責淨化心靈,一個負責清理異端」
流浪教會的大主教感受到了什麼,帶著自嘲的口吻開口︰「我們還想著趁著一切未定,將事情變成我們可以掌控的樣子「
「結果,新的猩紅教會,其實已經出現了嗎?」
「「
他看向了幽靈貴婦,感受到了對方對于純粹,或者說干淨這個概念的執念,也感受到了她剛才對于清理異端時的絕決行動力。
低聲自語︰「你就是新一任的猩紅大騎士?」
然後目光看向了人頭掛件,感受到了對方強大的精神力量,也看到了它是如何喚醒那些被自己蠱惑的廢鐵城居民的,
表情如哭似笑︰
「而你,就是新一任的猩紅大主教?」
「「
听著他的猜測,幽靈貴婦面無表情,只是冷漠而空洞的看著他。
而那顆更具威嚴與怪異感的巨大人頭,則是冷冷的盯著他,盯著他,忽然嗤的一聲笑了起來,眼楮放光︰
「很像是嗎?」
「我就知道我有這方面的氣質」
「不過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自己說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