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的鐮刀指向高空,魏衛的聲音並不響亮,卻似帶著無盡的嘲諷。
從某種角度上看起來,這時的魏衛表現的就像一個瘋子,因為他在向著陰沉沉的,除了密布的陰雲空無一物的天空說話。
如同自言自語。
但是,這時他說話的樣子,卻讓場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內心瑟縮的恐懼,在場所有的財團,早就已經看不明白場間所發生事情的邏輯,他們只是看到災厄似乎已經離去,感覺到了一種絕望降臨的感覺,但偏偏,那讓他們恐懼萬分的鐮刀,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向著自己斬下來,反而指向別處。
這難受的煎熬讓他們胡思亂想,又忍不住悄悄發布著命令。
只有少部分人感受到了這一刻那壓抑至極的氛圍,並為之深深的顫栗。
葉飛飛就在魏衛的身邊,以她的視野看去,只能看到,魏衛向著說話的地方,空無一物,而且沒有任何反應。
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汗毛都已直豎。
這是一種很奇怪但又在生活之中並不罕見的狀態,什麼也看不到,卻會無端的生出異常的恐懼。
「現在我們能做的,或許只有祈禱……」
另外一個地方,已經著急忙慌下著命令,要重啟精神壁壘的基金會高層人員們,這會也忽然下意識的收起了所有的聲音。
通過各種方式,他們看到了魏衛此時與空蕩蕩的天空對話的模樣,這使得他們有種強烈的危機感忽然從心底浮現,精神壁壘能否重啟,在這時仿佛已經不再重要了,畢竟災厄的動作很快,他們雖然必須下令,其實心里也明白,這時候,即便是重啟成功了,也已經無法阻擋災厄所做的事情。
那麼,最值得關注的,便成了此時的魏衛。
能夠猜到此時魏衛在與誰對話的很多,但能夠看明白的顯然不多。
因此就在這麼短短的瞬間,便已經有無數的疑問,堆積到了基金會最核心的三位人物面前。
但這三位,有兩位保持了沉默,另外一位,給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
看不出他表情的喜怒,只是可以听見他似乎有些小心的,怕驚動了什麼東西的輕聲回答:
「他們的對立早晚會有一天會到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今天。」
「如果那些存在會回應猩紅的怒火,那麼我們這個世界,或許會在今天,便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是,毀滅。」
「如果沒有…」
「……那對基金會來說,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
這話讓很多人覺得驚悚,卻又有些听不懂,其中一個可能,便已經是毀滅,但他卻說。這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而在他們的疑問中,時間過去了數秒,只是漫長的仿佛是數年。
魏衛舉著猩紅鐮刀的手掌,一直穩定的可怕,但鐮刀指向之處,明明出現了密布的陰雲,明明仿佛受到某些意志影響,就連陰雲,都已經變得有些扭曲,如同無窮盡的怪物,正在陰雲後面憤怒的嘶吼,劇烈的收縮著身體,但在精神壁壘,在這小小的莊園里,卻沒有半點異樣真實的發生……
直到最後,陰雲也變得安靜,甚至慢慢的散開。
只有清冷的風,緩緩吹過了每一個人的臉上,這個世界,仿佛直到如今,才恢復了些許的真實性。
「結束了………」
基金會里,三位導師之一,低聲輕嘆,仿佛松了一口氣。
「或者說」
另外一人,慢慢的接過了話,道:「是開始了。」
「沒有來,那些家伙,又一次沒有來……」
而魏衛腰間的人頭掛件,則是被這驚喜,沖擊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在神聖領域,他便向著那些人挑釁,他們沒有來到現實,而如今,他甚至直接向那些存在宣戰,但它們還是沒有來,甚至,上一次他們還敢表現出自己的憤怒,而這一次,居然什麼都沒有……「
「這……這太難以想象了……」
「明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一任的猩紅,都是最弱小的。」
「但是從這每一次的表現看,又都是最強大的……」
「我這是老了嗎?」
「還是因為我死去太久,已經對活人的世界,完全無法理想了?」
「」
而在人頭掛件深深自我反省的時候,魏衛則是緩緩收起了猩紅鐮刀,慢慢的轉身。
這時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笑容,此前每個人對他的印象,都是那溫和的笑容與體貼並理解所有事情的眼神,惟獨這時,他收起了笑容,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動作顯得很從容,卻可以讓人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疲憊,慢慢轉身,看向身後,便看到了那一排一排,如臨大敵也似的武裝軍隊。
不知何時開始,莊園的周圍,已經圍攏起了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
他們圍滿了院子,狙擊手佔領了各個制高點,還有武裝飛機,以及大片的無人機,在高空之中,蒼蠅似的飛舞。
而之前驚慌失措的財團首腦們,這時則已退到了莊園的外圍,似乎急著想要離開,
但隨著魏衛的眼神,向著他們看了過來,他們全都身體一僵,站住了腳步,周圍的武裝人員,則同時嘩啦一聲,舉高了手里的槍口。
某種程度上講,這一幕甚至顯得有些荒誕。
這些財團,果然有一種想要將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哪怕這種時候,第一時間亮出來的都是槍口。而魏衛安靜的看著他們,看著,看著,則忽然對他們露出了笑容:「你們現在想調遣軍隊來對付我?」
「」
熟悉魏衛的人,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心里就已經開始發毛了,但這些財團顯然不屬于這種狀態,他們中的不少人,在看到了魏衛的臉上露出笑容,反而忽然松了口氣,表情有些尷尬,又強行堆起笑容,快速轉動的眼珠,則說明在這短短的一瞬,已經有不知多少主意,快速閃過了心頭。
「我們….….」
死一般的寂靜里,終于有一個聲音壯著膽子響起,那是葉飛飛的族爺,如今他看起來,像一個年青人.長的很像葉勤。
他臉上堆著勉強的微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嗓音,才道:「我們無意于與閣下為敵……」
「只想….….」
就算是他,仿佛也需要停頓一下,才可以將這些話堂而皇之的講出來:「只想得到閣下的寬恕,並允許我們有機會表達自己的尊重。」
「表達尊重?」
魏衛都驚訝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些人。
「是!」
葉飛飛的族爺,聲音有些發顫的回答,周圍的一眾財團首腦,也皆恍然大悟的跟著點頭,旋及一張張笑容,擠在了臉上。
「或許之前有些誤會,但現在……」
「…….我們已經吸取了足夠的教訓,只希望有機會可以證實自己的忠誠!」
「」
魏衛笑的更開心了,眼楮都眯了起來:「所以,你們現在是拿槍對著我,告訴我說,要與我合作,甚至說……效忠于我?」
眾財團怔了一下,忽然用
力揮手,命令所有人都將槍口收起來。
然後,他們也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用力點著頭,紛紛道:「我們,確實願意為閣下做一些事
情….」
「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
「我同意。」
魏衛忽然開口,就連他們的理由都沒听完。
「啊這….…」
所有的財團首腦們,都怔住了,臉上有著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表情。
剛剛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
畢竟,自己身為不朽契約的持有者,為了實現與十二神之間的約定,剛剛做了什麼心里清楚,只是問題在于,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但偏偏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那又有什麼辦法?如今,連十二神估計都是一臉懵逼,你又憑什麼要求我們這些普通人,不能害怕,或是奮力求生呢?
心里也明白叫來這些武裝人員,可能意義不大。
更明白,或許此時再求饒,說一些好話,被原諒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好歹也得說啊,這不是死到臨頭的必要程序嗎?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居然連自己臨時編織出來的台詞都沒講完,魏衛便已經點頭答應。
這驚喜來的太突然,讓他們不能不懵
「他答應了?」
同樣也是在通過精神壁壘的特性了解到現場發生的事情時,基金會都不由得大吃了一驚。猩紅怎麼可能會答應?
這完全不符合猩紅的原則……
而因為這小小的變故,則更使得基金會里的某些人,心情一下子有些緊張:「在這件事情里,基金會難得統一步調,前後一直保持著旁觀,這一步,或許從一開始來講,很容易讓人意識到基金會的軟弱,甚至是基金會的一些弱點,但不得不出,相比上一次,基金會簡直就是大賺大賺……」
「起碼,不僅第一大傻瓜的名頭被財團首腦們搶了過去,還會獲得意外的收獲……「
「如果所有的財團,都忽然在這一刻失去了他們的主心骨,那是不是代表著,基金會終于失去了最大的掣肘?」
「可是,如果猩紅真的在這種關頭,忽然選擇了留下財團,那豈不是又留下了隱憂?」
「」
「」
而在基金會因為魏衛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變得緊張時,財團首腦們,則是又驚又喜,反應快的,已經忽然搶先向著地上跪去。
他們甚至按照著之前學習過來的禮儀,雙手交叉,撫在胸前,一臉虔誠的說著:
「我們願意追隨猩紅意志,將慈愛的目光投向……「
「」
「不要跪。」
魏衛卻又不等他們說完,便忽然打斷了他們。
在眾財團有些茫然無措的眼神里,魏衛帶著微笑,道:「我不喜歡下跪這個動作,因為這個動作,是無法讓人感覺到害怕的。」
沒頭沒腦的話,讓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在這一刻,臉上仍然帶著笑容的魏衛,則忽然之間向前踏出了一步,手里的猩紅鐮刀,瞬間揮舞了出去。
無法形容這個動作。
因為魏衛確實是在揮舞鐮刀,但又不僅僅是造成了物理層面的影響而已。在他揮舞鐮刀的模間,便有血
色的影子,快速的滲入了深層世界,下一刻,魏衛的鐮刀已經收了回去,動作簡單到仿佛沒有發生,但那些跪倒的財團,或是還來不及跪倒的,卻全都已經呆呆的站在了地上。
良久之後,才啪啦,啪啦,一顆顆的人頭,全都滾落在了地上,臉上帶著反應不及的迷茫與驚恐。
能夠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這一刻飛快顫栗,似乎是通過精神壁壘關注著這里的人,一下子緊張到心髒抽搐。
而周圍那些武裝人員,則也全部僵在原地,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他們來不及反應。
「死了嗎?」
莊園內廳里,相扶著走出來的葉父,葉母等人,恰好看到這一幕,直緊張的差一點摔倒。
越是生活在現實里的人,越是知道這些財團首腦們的重要性,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也不敢相信這些人在瞬間死亡。
「我還以為你學聰明了…」
就連魏衛腰間的人頭掛件,也有些震驚的眨了一下眼楮,有些沮喪的小聲逼逼。
毫無疑問,按理說不殺這些財團,將他們收為己用,是很有好處的。只是,指望猩紅做這麼正確的事情,明顯只是奢望。
「我確實學聰明了。」
但魏衛,卻出人意料的回答了他一句話,然後轉身扶住了葉飛飛的肩膀,道:「走吧,我們回家。」
當葉飛飛不知所措的看著魏衛明目障膽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的手,並且不由自主的點頭,跟著他向前走
去時,在他們身後,那些腦袋落地的財團首腦們,隨著腦袋掉落而流出來的鮮血里面,開始有蠕動著的肉絲抽離,然後快速的扯回了他們的腦袋,並且如針線一般快速的在連接處縫合著。
他們忽然大口喘息,再度睜眼看著這個世界,只是脖子上,都已經有了明顯的縫合傷疤。
血絲將他們的腦袋縫了回來,只是,誰都明白,當血絲被抽離之後,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下場。
不需任何人提醒,他們便忽然明白了魏衛這麼做的意義,一時之間,有深深的恐懼,在他們的心里,瘋狂涌現了出來。
這是惟一比讓他們死,更令他們恐懼的事情:
「我們,被系上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