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了京城,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一國之都的繁華。
這個時代的建築普遍都不高,大多也就是三四層樓,但街道卻還算是寬敞,可以並排行駛兩駕馬車。
只是,京城中的大小攤販實在太多,各佔了道路的兩旁,擺著各式各樣的地攤,不停的叫賣著。
再加上商鋪門口又多掛著招牌,使得道路被搶佔過度,中間顯得有些擁擠。
江朝歌和姬如雪都是騎馬而行,倒不會被行人擠到,一路上如走馬觀花般欣賞著京城的盛世美景。
「二郎,前面便是夜偵司了。」
听到姬如雪的話,江朝歌看向了前面的一個衙門。
跟淮安縣的夜偵司相比,京城的夜偵司的大門就要宏大太多太多了。
單是大門前留下的一塊空地,就足有五丈方圓,再加上兩只巨大的鎮門獸和高大的府門,顯得極為的威嚴。
門口,四名黑衣守夜人親自鎮守。
江朝歌心里不由感嘆,不愧是皇權直掌的衙門,單是這份氣勢就非普通的衙門口可比。
兩匹馬在衙門口停下。
姬如雪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丟了出來。
守門的一名黑衣巡夜人接過一看,立即恭敬道︰「見過姬姑娘。」
「這位是淮安縣的江銅旗。」姬如雪向對方介紹︰「狄公現在在何處?我奉命帶江銅旗覲見。」
「狄公正在四獸閣,我給姬姑娘和江銅旗帶路吧。」
「不用了,我帶他去就可以了。」
「好的!」
黑衣巡夜人退讓開來。
姬如雪便和江朝歌一起下了馬,向著夜偵司內走去。
進到門內。
江朝歌就發現這夜偵司的佔地似乎極廣,其中亭台樓閣,山石水榭,應有盡有,居然裝修得極為雅致。
姬如雪似乎對這里的布局非常熟悉,一會兒便將他帶到一個閣樓前。
在這間閣樓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分別雕著四尊巨獸,江朝歌只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乃是四神獸。
「記住我和你說的話。」姬如雪停了下來。
「好。」江朝歌點了點頭。
姬如雪交待讓他謹記的事情,其實就一句話︰狄公乃是世間最正直之人,與狄公交談,只可講理,不可講情!
……
「姬姑娘來了,狄公正在三樓等候。」
閣門口的巡夜人看到姬如雪後,立即恭敬的說道。
並沒有阻攔,直接就讓了通道。
「好。」
姬如雪輕輕的點了點頭,帶著江朝歌徑直的上了三樓。
很快,便到了一間屋子的門口。
「姬如雪,帶淮安縣銅旗江二郎,請見狄公。」
「進來。」
推門走了進去。
里面只坐了一個人。
江朝歌不需要辯認,便知道這位便是狄公了。
眼前的狄公,穿著一套黑色的官服,頭發卻是並沒有任何的打理,只是隨意的披在肩膀上,上面也沒有任何的冠帽。
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長眉細目,白淨而文雅,身上自然而然的透露一股隨性和儒雅的氣質。
這跟夜偵司多武夫的形象,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如果不是確定對方就是狄公,江朝歌更願意相信對方是一個文官。
「姬如雪,江二郎,見過狄公!」
「好了,都是自己人,無須太過于客氣,一路辛苦,坐下先喝杯茶吧。」
「好。」
兩人落坐。
狄公給兩人倒了兩杯茶後,就直接開口了︰「姬姑娘的信我已經收到了,南域巫師入侵中原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人在查了。
听說白石村的那名南域巫師是由江銅旗斬殺?這倒是讓我頗感意外,江銅旗應該還未入境武夫吧?」
江朝歌听到這里,自然就把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狄公听完,看向江朝歌的目光似乎若有所思︰「近距離搏殺,搶佔先手……江銅旗的心智確實不錯。」
說完,便沒有再深入下去的意思。
而是開始談論起樂信侯府的事情︰「樂信侯府新承爵位的小侯爺‘贏晉’,已經在兩天前到達了京城。听姬姑娘說,江銅旗擅長猜測辦案,不妨就猜一猜這位小侯爺到了京城後,會做些什麼吧?」
這是在考驗我嗎?
江朝歌心念電轉。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這位小侯爺贏晉到了京城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面見幼帝,陳述其父的「冤情」。
可是,幼帝現在根本就不在京城,還在來京的路上。
所以,贏晉是不可能見到幼帝的。
再者,贏晉也不太可能直接去見幼帝,第一、幼帝未真正掌權;第二、此事涉及夜偵司,而夜偵司又是皇權獨掌,贏晉不會這麼傻得直接找幼帝告狀。
如此一來,贏晉能做什麼,其實,就很容易判斷了。
江朝歌略一思索,便開口道︰「我猜這位小侯爺進京後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見贏氏宗族的‘駟車庶長’,原因也很簡單,他需要造勢,而贏氏宗族自然是他的助力,而後他應該會讓駟車庶長召集一次宗族的聚會。」
「沒了嗎?」狄公又問。
「沒有了。」
「為什麼你會猜他只見駟車庶長,而不見皇帝和太後呢?」
「狄公為何明知故問?」
「噢?」狄公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江朝歌一眼,接著,便笑了起來︰「哈哈哈,已經很少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了。」
江朝歌想了想後,覺得還是該給這位夜偵司的掌旗人一些尊敬。
于是,便補了一記馬屁︰「以狄公之智,當掌全局,既然出了此題來考驗我,應該已經提前派人去探听贏氏宗親們聚會的地點了吧?」
「馬屁就不用拍了,你就直接說,我為什麼要去打探贏氏宗親們聚會的地點吧?」狄公的眼楮微微一眯。
「因為夜偵司雖然是皇權獨掌,可是,做事卻也必須要講究一個法度,贏晉若是真的利用宗族的力量向朝堂施壓了,即使是狄公也會覺得有些麻煩。」
「有何麻煩?」
「贏氏宗親若觀念一統,太後就會因為平衡而退讓,兩者相權取其輕,若是她下令責罰夜偵司並不會讓朝堂動蕩,可若是將贏氏宗親全部得罪,那就不同了,所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我們拿到了贏虻的罪證,此事也會不了了之。」
「大膽,你一個小小的銅旗,竟敢詆毀當朝太後?!」狄公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江朝歌卻一點都不慌。
因為,姬如雪和他說過,這位狄公只講理,不講情。
只要姬如雪沒騙他……
那麼,此時這位狄公故作憤怒,就還是在故意試探他而已。
就是看他江某人,夠不夠剛!
江朝歌就輕輕的冷笑了一聲︰「夜偵司的銅旗雖小,卻也可以監察百官,鎮壓妖邪,至于詆毀太後,我覺得此事或許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
若是明知太後會犯錯,而因為避諱皇權,不敢出聲言語,不敢提前糾錯,而坐視太後犯錯,那才是真正的不忠!
我之忠,不在于言,而在于行。我既然知道太後會犯錯,那麼,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讓她犯這個錯,或者說,讓她沒有機會犯這個錯。
狄公不也是如此嗎?你知道太後會做出何種選擇,所以,你才要提前去查明贏晉等人聚會的地點,以此來阻止宗室和太後共同犯下這個錯誤,難道不是嗎?」
「……」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
接著,一個穿著黑衣巡夜衣,體形修行的男人走了進來,此人有著一雙如鷹一樣的眼楮,領口還繡著一面小小的銀旗。
他的目光連向了屋中的人,表情平靜,但是,卻不發一言。
狄公便擺了擺手︰「直接說吧。」
「是,稟狄公,贏臨已經向贏氏各宗族發出邀請,約定三日後會在‘如意坊’設宴,到時候贏晉也會一起過去。」
「好,我知道了。」狄公點了點頭。
來人退了出去。
江朝歌就笑了起來。
姬如雪同樣笑了起來。
狄公終于是沒有憋住,噗嗤一下破了功︰「哈哈哈……好你個江二郎,幾日前听如雪在信中對你的描述,我還不怎麼相信,現在倒是信了,說起來,如雪到我夜偵司後,可是從來沒有親自舉薦過一人,你是第一個!」
話都說到這里了,江朝歌知道狄公的第一個考驗應該是完美通過了。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贏臨和贏晉選擇的聚會地點,居然會是——如意坊!!!
江朝歌在白霧世界中和那位‘京城仙子’,約定的地方也是如意坊,而且,從時間上來看同樣相吻合。
巧合嗎?
為什麼贏氏宗親的聚會地點,會定在如意坊?
如果真的是那位京城仙子在背後促成此事,那這個京城仙子的身份就有點非凡了啊,居然能影響到贏氏宗親的決定?
又或者,她就是贏臨?
正想著……
狄公收起了笑聲。
目光也變得認真了起來︰「好,現在既然知道贏氏宗親聚會的地點,接下來,江銅旗便說說,若是由你來處理,可有何計劃?」
「如果是我來處理,我會走一明一暗兩條路線。」江朝歌緩緩道。
「說下去!」
「明線很簡單,只需要讓一只鬼物‘不小心’逃入如意坊,夜偵司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將如意坊圍住。」
「嗯,不錯的想法,所以,你的暗線就是提前在如意坊中再安排一些人手,了解他們的計劃和布局,以做到知已知彼,百戰不貽?」
「不不不,這樣太麻煩了。」江朝歌搖了搖頭。
「麻煩?那你的暗線是?」狄公有些意外的看了江朝歌一眼。
「沒必要去了解他們的計劃和布局,我的暗線是準備利用這只逃走的鬼物來制造出一起案件,正好可以嫁禍給樂信侯府,讓這只鬼物指證樂信侯府的罪證,比如,掀出某件樂信侯府以前犯下的案子,如此一來,贏氏宗親們自然就會避嫌,不可能再和贏晉為伍!」
「我……」
狄公的嘴巴張了張,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姬如雪同樣是一臉詫異的看向江朝歌。
江朝歌就開口解釋道︰「樂信侯府既然和墨家有關聯,這些年來肯定會有一些真實的案子,狄公所擔心的,無非是案子的證據不足,可如果我能在三天時間內找出足夠的證據呢?鬼物只是一個引子,案子也是真實的,狄公還有何擔憂?」
「……」
狄公一下沉默了。
姬如雪則是將腦袋扭向一邊,即不贊成,也不反對。
過了好一會兒,狄公才重新看向江朝歌︰「我夜偵司辦案,依法而行,三天時間想拿到樂信侯府的證據,實在太難了。」
「是挺難的,不過,試試又何妨?」江朝歌點了點頭道︰「若是拿不到,狄公再作其它安排即可,以狄公之智,當有其它穩妥的安排吧?」
「……」狄公。
「二郎,不可胡言。」姬如雪這時開口道。
「對不起,是二郎心急了,狄公當有穩妥的安排。」江朝歌點了點頭。
狄公就深深的看了江朝歌一眼,接著,重新拿起了面前的書卷,仿佛自言自語道︰「近日來進入京城的人比較多。
听說江湖中已經有幾個門派過來了,還有道門中也來了不少人,其中好像還有一個叫風靈子的。
唉,風雨飄搖啊,對了,二郎和如雪這一路上也辛苦了,去文藉處辦理調令後,可以先休息兩日。」
風靈子那個白嫖老道也來了京城?
江朝歌敏銳的捕捉到了狄公話中的重點。
于是,他站起來告辭。
「謝狄公。」
……
出了四獸閣。
江朝歌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在京城沒有地方住啊。
總不能一直住客棧吧?
正想著,就看到姬如雪說道︰「二郎,在京城中沒有府院,便隨我同住吧。」
咦?江朝歌認真的看了姬如雪一眼。
不會吧?
他自認為和姬如雪之間,還沒有到達這種程度啊……至少,現在還未到達,兩人頂多也就是一起睡過篝火。
姬如雪仿佛看出了江朝歌心里的疑惑︰「我的房子,挺大。」
「多大?」
「二郎看了就知道了。」
「好的。」
于是,兩人一起出了夜偵司。
姬如雪帶著他又往內城的位置走了一會兒。
江朝歌已經能看到大秦皇宮的城牆了,這讓他的心里有些猜測……姬如雪不會住在皇宮里吧?
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姬如雪停了下來︰「到了。」
「到了?」
江朝歌看向右側的位置。
果然是一個……巨大的府宅。
都不用進去,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府宅真的很大。
因為,宅府的門口,懸著一塊雕金的牌匾,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大周王府。
兩個鎮門獸威嚴無比,門口還有著四名金甲護衛。
一時間,他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姬如雪,姓姬啊!!!
……
「公主殿下,回府!」
大周王府門前立著的四名護衛,一看到姬如雪,馬上便開口道。
公主?
江朝歌終于正式確定,姬如雪真的是大周的王族。
「嗯。」姬如雪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的解釋,便領著江朝歌直接進了王府的大門。
而進到里面後……
江朝歌才發現,這大周王府遠比夜偵司還要大得多。
不止是大。
裝修的器皿更是奢華到了極致。
到處都可以看到雪白的和田玉還有各種金飾,銅器。
只是,府中行走的人卻很少,看起來似乎只有一些修剪花草的花匠,還有時不時巡視的金甲護衛,其它的連一個過來打招呼的家丁都沒有。
江朝歌有些好奇︰「為何這大周王府……看起來有些空曠?」
「因為,大周王族的正統,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姬如雪淡然回道。
「……」
只剩姬如雪一人?
那意思就是說,整個大周王府都是姬如雪一個人的?
好富的……富婆啊!
若是有人娶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得到大周王室的所有寶物?
幸好江朝歌現在對錢財沒有興趣,若是換在前世,身邊有這樣的富婆,誰能頂得住?
姬如雪似乎是看出了江朝歌的想法,又繼續說道︰「我其實很少來這里,只有回到京城時才會過來住一住,這里說白了……算了,不說了。」
看到姬如雪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江朝歌自然也不好再多問,只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跟在姬如雪身後在王府中行走。
一直到了內院。
終于看到兩個丫環迎了出來。
一個穿著綠裙,一個穿著藍裙,都是俏麗非凡,明媚如花。
「公主回來了,見過江銅旗。」
兩個丫環俏生生的向著姬如雪和江朝歌行禮。
姬如雪就和江朝歌解釋道︰「綠裙的叫平兒,藍裙的叫夢兒,二郎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她們說就好了。」
「好的。」江朝歌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們怎麼會認識我的?」
「因為,公主殿下幾日前從淮安回來時便已經飛鴿傳書給我們了啊,說江銅旗會和公主殿下一起回王府居住。」平兒回道。
「原來如此。」江朝歌明白了。
「江銅旗請隨平兒來,您的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謝了。」
跟著平兒來到了一個小院中。
江朝歌算是見識了這個時代的「客房」,這哪是什麼客房啊,就是一個府中獨立的小院子嘛。
院中有山,雖然是一座假山,卻是巍峨壯麗,而且,在這獨立的小院中,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池。
周圍種著金菊,池中則有魚兒在游動。
王府就是不一樣啊!
「江銅旗,沐浴之物已經備好,可需要平兒服侍?」
「不用了,我自己洗吧。」
「好的。」
平兒並沒有堅持,轉身離去。
……
送走了平兒。
一道身影便從隔壁的院子中飛了過來。
姬如雪已經重新換了一套衣服,沒有再穿她那件黑白長裙,而是換上了一套明顯屬于大周的服飾。
領口繡著玄鳥,整體以紅白兩色為主。
落落的長裙套在身上,華麗而高貴,完全是一副公主的打扮。
江朝歌征征的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姬姑娘,真是落入凡間的仙子啊。」
姬如雪就回了他一眼︰「狄公未作回答,意思就是看你能否在三日內拿到樂信侯府的證據,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想要一份樂信侯府的卷宗。」
「嗯,樂信侯府的卷宗,我可以幫你去夜偵司調過來,你還要什麼嗎?」
「我還想要一套和公主殿下相配的衣服?」
「……」
姬如雪又飛回去了。
然後,就再沒有飛過來。
江朝歌自然是故意的,樂信侯府的卷宗對他而言,用處不大……不過是作作樣子而已。
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在三天內拿到樂信侯府的證據。
唯有一種辦法……
去一趟陰間!
有句古話說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任何在陽間作下的惡,在陰間都會有記錄,並且,在死後會得到公正的審判。
江朝歌擁有日巡游使的身份,頭上便是孟婆,可以自由出入陰間,這算是他現在一個非常大的依仗。
沒有再多想。
他立即喚出了童男童女。
「見過主人!」阿山和阿水一起說道。
「你們去一趟駟車庶長府還有樂信侯府,看一看贏臨和贏晉現在在做什麼,記住若是遇到危險,馬上回來。」江朝歌吩咐道。
樂信侯府在京城,同樣有府邸。
「是,主人!」阿山和阿水很快離去。
連問贏臨和贏晉是誰都沒有問。
如此看來……這兩位也是有經驗的老手,以前那位南域巫師應該沒有少利用他們來打探消息。
江朝歌便放下心來,既然是有經驗的老手,大概率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至少能活著回來,對吧?
心念一動。
一道靈魂從他的體內月兌離出來。
江朝歌如今一共擁有五個靈魂。
江魚兒正乘船自淮安一路向著京城而來。
墨素現在正在神農山上和師傅墨靈一起修煉。
空相則是還在趕往西域的路上。
眼前這道靈魂,便一直和江二郎的靈魂合二為一,以備不以之需。
靈魂月兌離出來。
手里便拿著日巡游使的玉符,向著地府而去。
(更晚了,抱歉!)。零點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