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嘯是蒙家的人。
而且,還是蒙家的嫡子,其父便是武平君蒙良。
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長期待在稷下學宮,他的前途在軍中。
格格巫和洛玉都是親眼看到白魅阻攔江魚兒進稷下,而且,就在剛才……白魅跳下了書山。
那麼,蒙嘯來此,又怎麼可能單純的「看戲」?
「這個問題,你並不需要知道。」蒙嘯看了格格巫一眼。
「是嗎?不如我來猜猜看好了。」格格巫的嘴角一揚︰「是因為武平君心里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白魅得到的是死命令,而你則是一線轉機?」
「大國師可從來不關心朝政!」蒙嘯的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哈哈,別生氣嘛。」格格巫笑了起來︰「或者是另一個原因,你其實並不是為江魚兒而來?」
「你的話,有點多了!」蒙嘯看向上方。
「再或者,兩者都有?」
「轟!」
一聲巨響。
格格巫飄然而退。
蒙嘯的身上殺氣騰騰。
洛玉卻是笑了起來︰「打起來,打起來,蒙七郎,我要是你肯定不慣著他。」
格格巫就立即擺了擺手︰「別這麼沖動嘛,蒙家七郎,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來此的目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蒙嘯收斂起殺氣。
「當然是和你一樣啊!」
「你再不滾,我殺了你,信不信?」
「哈哈哈,我滾,我滾就是了。」格格巫說著,就向上走去︰「我往上面滾,你可不要跟過來喲。」
「……」蒙嘯的拳頭又捏緊了。
格格巫馬上加快了腳步,上噴出青煙。
而在後面不遠處站著的韓惑和宋元平則是互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一種……看傻叉的神情。
……
書山,第六層。
江朝歌看到了一個女人。
這是一個舉止極為優雅的女人,穿著素色的長裙,飄逸的長發披至腰間,上面又用一根木簪系起一個挽兒。
她的目光很清靈,仿佛里面有著靈性,而眉毛則是極為細長,嘴唇紅潤,如同畫中走出一般。
當然,女人的眼角已經有了些許的皺紋,看年齡已經有四十以上,但是,卻更顯風韻和典雅。
「我叫蘭香玲。」女人看向江朝歌。
「學生,見過蘭先生。」江朝歌非常識趣的施禮道。
「听說你在淮安縣時經常去往翠微樓,為何不叫我姐姐呢?」蘭香玲疑惑的問道。
「蘭先生應該不喜歡姐姐這個稱呼吧?」
「倒是識趣。」蘭香玲淺淺一笑︰「就是不知,識不識香?」
「看來這局是考制香了?」江朝歌恍然。
「沒錯。」蘭香玲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截香木,擺在了桌面上。
江朝歌走近前,輕輕一嗅。
「如何?」蘭香玲再問。
江朝歌便回道︰「感格鬼神、清淨心身、能除污穢、能覺睡眠、靜中成友、塵里偷閑、多而不厭、寡而為足、久藏不朽、常用無障。」
蘭香玲的眼中,終于有了一絲驚訝︰「你居然真懂?」
「為何不能懂呢?」江朝歌反問。
「既如此,你便制一枚‘靈虛香’吧。」蘭香玲沒有再多說。
她的衣袖在面前的桌子上輕輕一揮,一碟碟各類的材料便如同分好的藥材一樣,均勻的出現在了桌面上。
江朝歌就點了點頭,坐到了桌前。
香,不僅要芳香養鼻,更要養神養生,開竅開慧,這是制香的核心原則。
靈虛香,並不算什麼特別難的考題。
可是,不難並不代表容易過關,因為,如果有一味材料用的量上出現問題,味道上便會出現差異。
這一關考的是‘比例’調配。
江朝歌在贏無難的記憶中找到了靈虛香的配方,主材料是丁香、靈香草、降真、靈水……
至于香道,贏無難是深有研究的,畢竟,香這種東西本就是貴族常用,而他常年待在屋中,自然也會去配制。
「那我就開始了。」江朝歌說完,便直接開始。
蘭香玲則是坐著觀看。
她看的是江朝歌制香的手法,還有每一個步驟。
時間很快過去。
一刻鐘後。
靈虛香已經制作完成。
江朝歌接著,將靈虛香置于銅鼎之中,小心點燃。
淡淡的輕煙縹緲的升起。
蘭香玲的身體微微向前靠了靠,閉起靈動的雙眼,細細的品聞起來。
很快,她的眼楮就重新睜開︰「為何會這樣?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話問的有些無頭無腦,可是,江朝歌卻听懂了,直接回答道︰「這里是山上,有秋風微涼,所以,我稍稍的加重了一點丁香的比例,讓香氣可以凝聚得更久一些,若是在室內點燃,則會過濃,但用在此處,卻是洽好!」
「洽好……是啊,確實洽好!」蘭香玲重重的點了點頭。
「學生過了嗎?」
「呵呵,香好,人更好,恭喜江解元。」
「謝過蘭先生。」
江朝歌點了點頭,繼續向上而行。
……
「他又過了!」
「江魚兒通過了第六層,正向第七層而去!」
「厲害啊,听說只有三位大儒才登上過第七層,他居然做到的?他還未過會試,未及進士啊!」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人群騷動了。
正在觀景台下打得激烈的三位大儒,同樣停止了動作。
「蘭妹子,居然會讓他過?!」顧妙筆的眼中充滿了驚訝︰「她可是最嚴謹的人,你們敢信嗎?」
「信不信,他都上去了,不是嗎?」林曲平回道。
方孝經在這時擺了擺手︰「好了,不打了……他既然登上了第七層,那自然就不是我們可以搶得過來的了。」
「……」顧妙筆和林曲平都是沉默了下來。
是啊,既上第七層。
他們又如何再爭?
……
姜晨水此時正在第五層。
他的目光眺望著上方,那個已經快要看不見的白衣。
而在他的下面,孔西來正在彈奏著琴曲,只是,那琴音已經有了些許的雜亂。
「孔西來的心亂了,但我的心,還很平靜!」
姜晨水咬了咬牙,繼續向上。
……
第七層。
江朝歌再次看到了一個女人。
跟蘭香玲相比,這個女人就要嬌艷得多了。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淡黃色的碎花長裙,端坐在一片盛開的菊花中,仿佛與周圍的一片金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而且,這女人的皮膚保養得極好,雖然,身上帶著一些歲月的滄桑,可是,單看年齡卻僅僅只有三十歲出頭。
特別是身段兒,仿佛能掐出水兒。
「我叫花清水,是一名花匠。」女人笑著向江朝歌自我介紹道。
「不,你不是花匠。」江朝歌搖了搖頭。
「噢?那我是什麼?」
「你是天上的仙子,落入了凡間的百花叢中,可稱為花中仙。」
「呵呵,嘴兒真是甜。」花清水笑得越發的燦爛︰「不過,光嘴兒甜可是沒有用的,還得要破得了我的百花陣才能上去。」
「要破陣?」江朝歌有些詫異︰「不是只插花就可以了嗎?」
「既是插花,亦是破陣,江解元,請吧!」
「好!」
江朝歌點了點頭。
花清水已經給出了明確的提示,要破百花陣,就要用到插花的技藝,簡單說就是插好了花,便可以破陣。
既然是這樣,他自然是不可能強行破陣。
他緩緩的退到花海的邊緣。
目光在每一朵花上掃過,足足看了有一刻鐘,他才開始正式動作。
他移動了第一個花盆。
花清水就搖了搖頭,笑道︰「江解元是準備從西面開始嗎?這可是不對的,花都是朝陽的,你該從東面開始。」
「可是,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江朝歌指了指映出霞光的天際。
正如他所言。
此時的天際,已經染成了一片紅色。
落日的余輝映照著書山,仿佛給書山披上了一件紅色的霞衣。
花清水听到這里,嘴角再次一揚,默默的往後退出了一步,露出藏在她身後的一株四季花棠︰「那麼,江解元再看這株呢?」
「四季海棠,喜陰,害怕陽光暴曬,自然是要遮住的。」江朝歌邁動步伐,徑直的站到了花清水原來的位置。
兩人的距離,只有一步。
花清水就再次笑了笑,說道︰「江解元看來是真的懂花啊?但是,你懂女人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掌已經向著江朝歌拍了過來。
江朝歌沒想到花清水會對他出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一掌迎了上去。
「 !」
兩掌相擊。
花清水飛速的後退,兩只腳在花海中一頓亂踢,就將幾盆金菊的花盆,踢得移動了幾步的位置。
江朝歌就愣住了。
這一踢……百花陣,直接就給踢亂了?
「別這樣,花中仙是不是要得饒人處且饒人。」江朝歌有些無奈。
「看來你還不知道這七層代表什麼吧?要不然,你猜一猜,為什麼方大儒還有顧大儒他們當年,都通不過這第七層嗎?」花清水笑盈盈的在遠處看著江朝歌。
「因為,花會動?」
「沒錯!」花清水點了點頭。
江朝歌略一思索,有了一些猜測︰「所以,這一關不僅要插花,還要打人?」
「你很聰明,方大儒上書山的時候和你一樣也是四境的大學士,至于阻攔他的人嘛……就是我的恩師。」
「你的恩師當年是幾境?」
「四境。」
「你呢?」
「也是四境!」
四境打四境嗎?听起來好像也不是太難啊?
等等,不對啊!
洛玉曾和我說過,守在第一層的考官是五境……為什麼第七層,反而是四境呢?
江朝歌猛的想到了一個問題︰「是不是我和你打斗之時,不小心踢翻一盆花,就會被淘汰?」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果然聰明,方大儒當年可是沒有這麼快看出來這一點的。」
「看來,這一關確實很難。」
「所以,要放棄嗎?」
「不,我想試試。」
「勇氣可嘉,但光有勇氣可是不行的,我雖然和你一樣是四境,可實際上我和你又有一些不一樣。」
「比如呢?」
「比如︰我不叫四境大學士,而是叫四境百花仙!」
「四境百花仙……何意?」
「意思就是,我的‘域’是以花為根基,只要你處于我的百花陣中,就會自然而然的產生一些幻覺,在陣中待的時間越久,就越看不清周圍到底有什麼花?」花清水笑著回道。
「多謝提醒,我要來了!」
「來吧。」
「嗡!」
一圈水墨,以江朝歌為中心,蕩漾開來。
很明顯,花清水是在故意放水。
雖然,也有拖延時間的可能,但實際上,花清水完全沒有必要和他刻意的解釋這麼多。
甚至連百花陣會讓人產生幻覺都告訴了他。
「看來在前面幾關中,我的人格魅力已經征服了花清水,她並不想我落敗,至少不想我因為不了解‘規則’而落敗。」
既然是這樣……
江朝歌當然不可能讓花清水失望,他直接就以水墨域境來對付百花陣。
「光打架也不行喲,還要記得插花喲!」花清水再次提醒道︰「只有將花插到正確的位置,百花陣才能破開。」
「嗯,我會插的!」江朝歌點了點頭。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
「得罪了!」
江朝歌踏墨而行。
他以水墨來移動百花陣中的花盆。
同時,人卻徑直的向著花清水沖了過去,右手握爪,如惡虎撲食。
花清水直接就將一個花盆踢向了江朝歌︰「別打破喲!」
「不會!」
江朝歌以水墨將花盆卷住。
人卻繼續前行。
花清水就笑著開始游走,在百花陣中不斷的竄來竄去,似乎是想依靠百花陣的幻術,拖延一些時間。
江朝歌自然是不斷的向花清水靠近,但花清水完全沒有要和他正面交鋒的意思,就是一味的閃避,在百花陣中流竄。
他用水墨移動花盆,可花清水卻在流竄的過程中,又將花盆打亂。
「不和我正面打嗎?這樣可不行,我必須要想一個辦法,快速的解決戰斗。」
江朝歌心念電轉。
他並不會被幻術影響,因為,幻術的攻擊對他並沒有效果,可是,他也不能在這一關浪費太多的時間。
否則,他就有可能暴露。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身處百花陣中的花清水太滑膩了,要如何在不損敗花盆的情況下,把她制住呢?
「如果我能動用大傀儡師的能力就好了,直接一個大黑箱子將她關進去,一切皆了,可惜我用不了。」
單靠儒家大學士的能力,想要破這一關,實在是有些太難了。
可是,我又無法光明正大的用出其它百家的能力?這樣一來,我只能被拖住,耗在這里……
要怎麼辦呢?
江朝歌一邊思考的同時,動作卻是一刻都沒有停。
兩人就在百花陣中玩起了貓抓老鼠。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兩刻鐘。
太陽已經漸漸落下,天空已經變得有些昏暗。
江朝歌的心里,終于有了一絲急切。
「這樣不行,不對……這一關不是這樣破的,不能靠蠻力,必須要想辦法……既然書山上有這樣的關卡,肯定就有破關的辦法。」
「冷靜,我要冷靜下來!」
江朝歌在心里快速的回憶著花清水的每一句話,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花清水的話中應該還有某種其它的意思。
「她提示了我不能破壞花盆,還提示我要插花,特別是她還特意告訴了我她的‘職業’,她和我不一樣……她不是大學士,她叫百花仙!」
「等等,百花仙?!四境百花仙!!!」
「四境百花仙,才是重點!」
「我明白了!」
江朝歌猛的停了下來。
花清水看到江朝歌停了下來,目光中也有了一絲挑逗︰「咦?怎麼不追我了?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道個謝。」江朝歌搖了搖頭。
「跟我道謝?道什麼謝?」花清水一臉的疑惑。
「謝謝你告訴我,四境不止叫大學士,還可以叫百花仙!」
「噢?那又如何?」
「既然儒家四境可以有百花仙,應該就可以有其它的,對吧?」江朝歌說道。
「呵呵呵,所以呢?你要如何?」
「百花仙我是成不了的,但我可以成為其它的,比如……畫師?」
「畫師嗎?那麼,你要如何成為畫師呢?」
「就這樣成為畫師!」
江朝歌直接用一只手在虛空中一畫。
原本飄蕩在空中的水墨,便如同受到了某種感召一樣,向著他的手匯聚了過來。
而接著,隨著他的手不斷的在空中飛舞,水墨越來越凝聚,漸漸的有了一些形狀。
水墨成畫。
一個個由水墨凝聚的「墨人」被畫了出來。
這些墨人都不大,只有一個花盆的大小,它們的手里都持著長槍,站立在百花陣中,數量正好和花盆的數量一模一樣。
花清水的眼楮一下就瞪圓了,她的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你就這樣成為畫師了?都不需要……再準備準備的嗎?」
「為什麼要準備呢?」江朝歌嘴角微揚︰「其實,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古琴,我還可以成為琴師。」
「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太好了!」花清水猛的笑了起來︰「方大儒,你看到了嗎?你當年沒有做到的事情,有人做到了!他,江魚兒,以四境入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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