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伶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她裝作不經意的別開頭,強迫自己不要盯著那雙眼楮。胸腔里一顆心髒快要跳出來了,窗戶外偷看的是什麼東西?它什麼時候在那兒的?還是說這些天它就一直在某處觀察?
「我困了,不如早點休息吧,反正也是出不去,不如明天再說。」她打了個哈欠,屋子里燈光太亮,其他人不一定都看到那雙眼楮了。但如果關上燈,無論是隱藏還是反擊,對他們來說都更有利。
「我去把發動機關了。」斯伶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刻意去往窗戶的方向看。
發動機在木屋後面,可以從廚房的後門直接過去。她並沒有十分害怕那雙眼楮會突然襲擊,甚至有那麼一點期待。
村子走不出去,案子毫無進展,只能靜靜地等著不知道未知的怪物一個一個將他們殺死的感覺實在太過煎熬。如果可以痛快一點,她寧願去當那個魚餌,也不願意做籠子里的困獸。
「我去吧。」一直骨節分明縴細的手按在斯伶肩頭,方牧之徑直走入廚房。她剛想追上去,屋子里的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呦,還沒睡呢?」王書記的臉在燈光下透出一種明顯的掩飾不住的狡詐,就像是黃鼠狼進了雞圈一般。他的目光緩慢地逐一略過屋子里的人,七個,一個不少,隨即嘿嘿一笑︰「今天祭祖儀式不太順利,還是盡量不要再出村子了……」
屋子里的燈,「啪」的一聲滅掉了。
借著發動機最後一點轟鳴,斯伶矮子,蓄滿力猛地朝著王書記一撲。王書記雖然是個中年男子,但體型消瘦。斯伶覺得自己出其不意,又是用上了身體的全部重量,第一時間制住王書記應該不是問題,至于原因她可以慢慢解釋。
但她甚至來不及抱鎖住對方,就朝著一個奇怪的角度飛了出去,隨之而來的是肩膀處的鈍痛……
王書記和祠堂里那只鬼的穿著一模一樣,甚至連西裝後面那一處污漬都不差,「王書記不是人!」她原本對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並不打算負責,誤會還是真相都不急于一時,但這句話必然可以讓程平出手。
萬沒想到這句話最先刺激到的卻是王書記自己,他力氣出奇的大,程平,呂道士,蔣慶宇三個大男人一時間都沒把他按住。
呂道士一擊不中,立馬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布陣
王書記以一敵二,肉眼可見的輕松起來。突然出手肘扼住了江玉的脖子。
只一瞬,先手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局勢急轉直下。斯伶腦袋重重的磕在桌角,世界一下子開啟了靜音。好像有人拽著她往後拖,胳膊被拽的生疼……
她想著方牧之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伸手去拍他,模到的卻是一手溫熱粘稠的血。
「你受傷了?」
斯伶感覺自己動了動嘴巴,卻不知道發出聲音了沒有。眼前的景物如同慢鏡頭一般
——周顯安正費力的拖著她往後躲。他那件看起來又硬又閃的外套依然縴塵不染,露出的手臂上卻全是血。
他白天不是和江玉去了地鐵站嗎?什麼時候受傷了?為什麼沒有說?
他不去管江玉,來拽自己干什麼?
周顯安眉頭緊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看樣子他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意識到斯伶听不見,他就開始用手比劃。
斯伶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周顯安可能是想象力過于豐富,斯伶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木屋本就不如磚瓦房子結實,夜深人靜的鬧出這麼大動靜實在不明智。周顯安是知道了什麼別的嗎?他想和自己說什麼?
就在耳鳴逐漸褪去,她終于覺得送了一口氣的時候。頭頂飛出去一張金符。
是方牧之。
‘你怎麼才來啊!’這個無理取鬧的情緒剛剛冒出來,斯伶就敏感的意識到了。她像是在矯正鐵器一般,把自己的情緒掰正,「他力氣很大,不要正面硬踫。」
……
「——會忘記……」
什麼?什麼會忘?
再回過神,斯伶發現自己正半跪在周顯安身邊。他瞪著眼楮,瞳孔已經擴散,和斯伶見過的大多數尸體不同,他表情並不猙獰恐懼。安詳的像是整理過遺容……
又來了。
她又忘記了什麼?
同樣跪在周顯安身邊的江玉突然笑出聲來,她把手撫在周顯安眼楮上,似乎在回憶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用極慢的語速說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再重復一遍好了。周顯安說……他說……你們都會死在這兒,哦,不對,有一個人會活下來。呃,有一個人活下來就行……」
江玉咯咯咯的笑著,上氣不接下氣,她揉了揉眼楮,「都給我笑出眼淚來了。」她似乎真的是很高興,又像是被周顯安的死刺激到了。
斯伶想去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的卻是刺骨的寒意。江玉雙眼跳白,臉色逐漸泛出青寒之色,「咯咯咯咯,破壞掉呂道士陣法的人是我啊!你在想什麼?周顯安死前還要拉著你?憑什麼?憑什麼啊?!」
斯伶想和江玉說她自始至終和周顯安都沒有任何一絲絲不清不楚,但最後只是徒勞的動了一下嘴唇,她知道這些話對江玉並不是安慰。江玉需要地方宣泄情緒。
一只鬼,也需要安慰吧?
眼前一黑,在一陣刺骨寒意到來之前,斯伶聞到了淡淡的丁香的香氣。方牧之擋在了她前面。
江玉終于只是輕飄飄的從兩人身體里穿過去。無聲無息的散在了夜色里。
「是江玉動手解決了王書記。」蔣慶宇聲音悶悶的,他做在一把破椅子上,單手抵著額頭。
程平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肩膀,長舒一口氣,「方牧之剛剛做了隔音陣,今天晚上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但是我們現在,多了兩具尸體。王書記死無對證,我甚至不能證明他是鬼上身。村民那邊……」
「不需要解釋。我們還是想想怎麼活下去吧。」斯伶月兌下了王書記的外套。他後背的衣服上有大片的干涸血跡。
斯伶的指尖劃過傷口,從里面扯出了一撮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