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在學校餐廳後方,所處位置原本就相對偏僻。
即便如此,唐促還是在前往大禮堂的路上一路左顧右盼,生怕遇到學校老師,問他放學後為什麼還在校園里逗留。
好在句號高中原本就管理寬松,所以唐促雖然確實看到了兩三個老師,但好在他及時躲避逃過對方視線,最後也算是有驚無險的來到了大禮堂門前。
仍舊是斑駁且帶著焦黑痕跡的水泥牆,只不過這一次是唐促孤身一人前來。
唐促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把他刻好的雪糕棍鑰匙插進大禮堂門鎖的鎖孔里,如果能打開門的話,那他就按兵不動帶著鑰匙回家,等明天放學後再和秦箏一起偷偷模模進入其中查看情況。
當然,唐促其實也覺得不可能打不開門,雖然雪糕棍鑰匙听起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已經是他和天九之間第二次配合了,彼此之間的默契也有所提升,按照常理來講是不可能失敗的。
唐促站在大禮堂面前,迎面傳來的是死氣沉沉的氣息。
他將鑰匙插進鎖孔,之後稍微轉動,隨著一聲略顯沉重的聲響,這許久未被打開的門鎖,就這樣被打開了。
唐促一只手拿著雪糕棍鑰匙,一只手拿著鎖頭,他低頭望著這兩樣東西,按理來說到此為止,他此行的目的已經完全達成了,現在他該做的事情是轉身離開,回家吃秦箏給他準備的豐盛晚餐。
只不過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透過門縫傳來的不只是隨風涌出的灰塵,還有一種濃郁的死寂氣息。
大禮堂里面很黑,唐促透過門縫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但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里並不是個好地方。
或許一切正如秦箏所言,大禮堂絕非那麼簡單。
這一瞬間,唐促精神恍忽,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被黑暗籠罩其中。
回過神來,唐促站在大禮堂門口,在略微猶豫之後,他堅定信念,選擇了打開這道塵封已久的大門。
如果里面很危險的話,那他是不會讓秦箏步入其中的,所以他要做探子,確保里面足夠安全才行。
唐促邁步進入大禮堂,與黑暗同行。
他沒忘記從里面暫時關上大門,以防止有人從外面發現大禮堂的異樣。
入眼處是漆黑的走廊,算不上長,只是從大門到禮堂內部的一段過道罷了。
大禮堂里是有窗戶的,可是里面卻顯得漆黑一片,唐促站在原地,黑暗中他的視力受阻,所以他只能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借著光源一點點前行。
唐促發現周圍的窗戶上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炭灰,所以才導致外面的光很難透進來。
大禮堂里的內飾很有那個年代的風格,雖然看起來很土,但里面的面積要遠遠比從外面看起來要大得多。
只不過……
當唐促走過長廊,目光所及之處便是整個大禮堂內部的時候,他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只覺得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遍地狼藉不足以形容大禮堂內淒慘的景象,表面是棕色麻布的座椅已經被盡數燒毀,全部化為黑炭。
唐促數不清這里有多少把椅子,他甚至並未再前行,因為不知道如何下腳。
主席台同樣已經化為一片黑炭,旁邊掛著的紅色條幅被燒了一半,上面的字是什麼由于年代久遠早已看不清楚。
空氣中透著股發霉腐爛的味道,那是由于這里久不通風導致的。
盡管到此為止唐促還未在大禮堂內察覺到任何異樣,但這種讓人 背發涼的場景,還是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唐促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哪怕他的心性再成熟,也接受不了外面是陽光明媚的校園,這里卻陰暗慘澹,仿佛人間煉獄。
唐促對空氣中靈力流動的感知力要遠遠超過常人,這里究竟是否鬧鬼,他只要稍微感知一番便可知曉。
好在答桉讓他覺得安心,這里的空氣流動中並未有不同尋常的氣息出現,顯然這里沒有惡靈那等存在才對。
唐促放下心來,當下也不願在此處停留,再次借著手機散發出的光亮遠遠眺望了一番大禮堂內的淒慘光景後,這才轉過身來,快步離開。
大禮堂內也因為唐促轉移了手機的光亮而重新回歸一片黑暗。
只不過唐促前腳剛走,漆黑一片的大禮堂里便浮現出一對雙眼。
這雙眼楮望著唐促離開的方向,眼神中帶著些許迷茫。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他……」
黑暗中,仿佛有女子的低語繚繞在大禮堂之中,只是沒人可以听見罷了。
唐促走出大禮堂重新將大門關上門鎖鎖好,轉過身時夕陽余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
就是這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夕陽,卻讓唐促在一瞬間覺得彌足珍貴。
大禮堂內沒有任何存在,只有一場人間慘劇,恐怕就算秦箏明天來了這里,也不會有什麼發現。
更何況里面的場景他看了都覺得胸口發悶,秦箏一個女孩子,估計在里面根本待不了多久就會跑出來的。
抱著這種想法,唐促迎著夕陽,朝著校園外面走去。
唐促順利回到家中,一切都如他所想那般,秦箏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家人都在等待著他吃飯。
唐促忽然覺得要是爸媽在家就好了,畢竟只有他們兩個在家的時候,這個家才算是完整的。
「怎麼樣唐促,你們做的鑰匙能打開大禮堂的大門嗎?」
秦箏戴著圍裙端著菜從廚房里走出來,看向唐促時面帶笑意,儼然已經有了一種賢妻良母所特有的風範。
「那你看,我和麻將之神真厲害。」
唐促夸天九,順便把自己夸進去,這個就叫做專業。
「那就好那就好……哎唐促,你衣服上是怎麼弄得,黑乎乎的,你難道去挖煤了?」
听秦箏這麼說,唐促才偏頭看了看自己衣服的肩膀處,果然發現了一些黑色的灰跡。
「……」
唐促當然知道是怎麼弄的了,但他在秦箏面前,只能揣著明白裝湖涂。
畢竟要是讓秦箏知道唐促拿到鑰匙以後已經先行一步進入過大禮堂了,秦箏肯定會覺得不高興的。
「可能是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吧,沒事,洗洗就好了。」
唐促故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一家人的晚餐也隨之正式開始。
「你在哪里蹭到的?」
只不過讓唐促沒想到的是,龍崽卻在餐桌上就這個話題再次對唐促開口發問。
唐促一時啞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繼續敷衍。
「我都說了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了……我當然不知道啊……」
龍崽又瞟了唐促衣服上的黑色痕跡一眼,這才再次開口。
「這是燒毀的木料和漂浮的灰塵摻雜在一起形成的黑灰,你如果沒去過什麼特別的地方,衣服上應該不會沾染這些東西的。」
「……」
唐促有時候覺得豬隊友這個形容詞,完全可以改成狗隊友。
好好好,知道你沉城犬王眼光毒辣了,現在好了,一切都露餡了……
感受著秦箏有些困惑的目光,唐促緩緩轉動有些僵硬的脖頸,努力對著秦箏擠出笑容。
「可能是不小心在大禮堂那邊蹭到的,我也是怕你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就貿然進入,萬一里面有什麼妖魔鬼怪想要傷害你怎麼辦……」
唐促滿臉堆笑,秦箏卻只是皺眉盯著他,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我沒往最里面走,就稍微了解了一下情況而已,明天我們還是能一起去大禮堂探險的……」
「唐促,你這種行為就好像我們約好了一起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你卻提前看過了一樣。」
「……」
唐促覺得秦箏這個舉例也不完全對,但是現在他確實不太敢出言反駁。
「唐促,我對你很失望。」
秦箏冷哼一聲埋頭吃飯,算是將自己對此事的不高興告知唐促了。
不過畢竟阿梓和龍崽還在場,她也不可能當眾對唐促發火。
唐促訕訕然吐了吐舌頭,同樣低頭吃飯。
龍崽和阿梓對視一眼,都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吃過晚飯以後,唐促主動承擔起收拾碗快的責任,秦箏卻並不想讓他以這種方式彌補過錯。
從前做飯洗碗的事情基本都是由唐促負責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秦箏在這個環節也十分具有存在意義了。
兩人在水池旁清洗碗快,唐促幾次三番想要開口搭訕,秦箏卻只專注于眼前的工作,只把旁邊的唐促當做空氣。
「好啦,別生氣啦,生氣的話人間絕色都會變得不好看的。」
听到唐促主動搭訕的話語,秦箏偏頭看向他,表情冷漠。
「你說什麼?」
「不好意思,是我說錯了,我們秦箏同學無論是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人間絕色,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
「哼。」
「好啦,別生氣啦。」
唐促往秦箏的方向靠了靠,用手臂蹭了蹭秦箏的手臂。
「別擠我,你很討厭啊,唐促。」
「這男人啊,有時候就得不要臉一些。」
「虧你能把不要臉這種行為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盡管秦箏嘴上言語仍舊不留情,可是之前緊繃著的冰冷面龐還是因為唐促一直嬉皮笑臉而有所緩和。
她也不是真的特別生氣,只不過她要是不表現得生氣一些,唐促根本就不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
「鍋包肉第一塊你先吃,女乃茶第一口你先喝,但是我不會讓你以身涉險的。」
唐促說這話的時候手臂摟著秦箏肩膀,兩人仿佛是好兄弟一般。
「所以呢,你在大禮堂里發現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發現,里面 黑一片,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建議你明天穿普通一點的衣服,免得像我一樣被弄髒。」
「普通一點的衣服是什麼衣服……」
「校服啊。」
唐促朝著秦箏豎起一根大拇指,他們是句號高中的學生,句號高中的校服保護他們是應該的。
第二天清晨,高三六班的教室里,常樂看著唐促和秦箏都穿著秋季校服,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今天又不是周一,你們怎麼穿校服來學校了?」
唐促和秦箏對視一眼,誰都沒有立刻回答。
常樂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機智的小頭腦在這一刻發揮了實際作用。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是想在學校公開穿情侶裝對吧!」
常樂的音調很高,唐促的手掌落在他頭上的時候,他哀嚎的音調也很高。
「你這家伙整天都在想什麼,我真是服了。」
唐促嘴上吐槽了一句,再次看向秦箏時,後者身著句號高中秋季校服,看上去充滿陽光氣息。
唐促心里,方才常樂口中所言揮之不去。
情侶裝麼……
「唐促,別以為姐姐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跟姐姐我一起穿情侶裝,那你可得好好求求姐姐了。」
秦箏坐在座位上,她的後腦與 背形成了趨近筆直的弧度,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清純可愛。
「誰會因為這種事求你……」
唐促扁了扁嘴,還沖著秦箏幼稚的做了個鬼臉。
秦箏抿嘴笑著,她的視線落在前方,教室里學生們在熱情討論著各種內容,黑板右側寫著今天的課程表,下方則是值日生的名字。
就是這種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卻讓她覺得過得非常輕松。
今天也要精力充沛的度過才行啊……
秦箏這麼想著,卻忍不住趴在了課桌上合上了雙眼。
這種安逸的校園時光,就是讓人覺得悠閑自在啊。
「對了促哥,你進大禮堂了嗎,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常樂身體前傾,俯身在唐促耳邊小聲詢問道。
「還沒有,以後要是有了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那就行。」
常樂咧嘴一笑,他原本是想要跟唐促一起進大禮堂看看的,但他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常樂了解唐促的性格,唐促會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就為了提前進入大禮堂看看,那肯定有唐促自己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沒唐促聰明,所以萬事都以唐促的做法為準。
「促哥,我最近學了按摩,要不要給你整兩下。」
常樂一邊說著,一邊將雙手放在了唐促的肩膀上,不等後者回話便開始大力揉捏。
有些酸脹的感覺自肩膀附近傳來,唐促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卻並未制止常樂的動作。
「你這在哪學的,盲人按摩?」
「在電視上看到的,說按照這種手法經常按摩,對于中老年人有很大好處。」
「……」
唐促很想吐槽,但他忍住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窗邊吹進教室的微風輕拂著他的面龐,搭配上常樂的按摩,倒是讓他覺得非常愜意。
或許有些時候,做一個中老年人,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