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如何跟大禮堂的學姐說這件事,還是不去說,唐促和秦箏都沒有決定下來。
一方面是怕否定學姐這麼多年的存在意義,另一方面是擔心學姐在人間繼續虛度年華,畢竟如果投胎轉世的話,迎接她的還是嶄新的未來人生。
陷入困擾之中的唐促和秦箏看上去都有些悶悶不樂,當他們對大禮堂里的那位學姐產生共情的時候,他們的情緒自然不會高昂。
可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放學鈴聲就響了起來。唐促和秦箏彼此對視,誰也沒有從座位上站起來。
因為他們不知道,現在是應該直接回家,還是去大禮堂告訴學姐葉一夢已經去世多年的事。
「促哥,你們還不走嗎?」常樂拎著背包就準備離開班級,看到前方的兩人都坐在座位上沒有動,當下也覺得有些疑惑。
「我們這就走了。」唐促回了常樂一句,之後常樂笑嘻嘻跟他們揮手道別,這才走向了班級的門,離開了教室。
等常樂離開以後,唐促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走吧。」他只說了這麼簡單的兩個字,秦箏便跟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有些事情總要選擇面對的,逃避畢竟不是解決事情的好辦法。唐促已經下定決心了,既然他和秦箏已經擅自插手了這件事,那無論怎樣,他也得給大禮堂里的那位學姐一個交代。
唐促和秦箏共同走出班級門,之後沿著樓梯下樓,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往校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之前他們已經去過大禮堂了,所以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應該說抱有些許僥幸心理,覺得應該沒人會發現他們要去大禮堂。
唐促和秦箏像昨天那樣再次使用雪糕棍鑰匙打開了大禮堂的大門,之後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一步步走入了大禮堂內部。
「學姐,我們來了。」秦箏對著漆黑一片的空間朗聲說道,這里畢竟沒有其他人,所以她也不怕被別人听到自己的聲音。
而那位被秦箏稱為學姐的少女,也隨之緩緩現出了身形。
「怎麼樣,有他的消息了嗎?」這種開門見山的溝通方式一向是唐促最喜歡的,問題是現在他和秦箏要說的事情,確實不太好開口。
如果面前這位學姐因為得知葉一夢離世一時間接受不能而開始發飆,那不僅他和秦箏有可能陷入危險,這苟延殘喘多年的大禮堂也會面臨毀滅。
而更加嚴重的事情,也就是招來黑白無常,將這個在人間作惡的惡靈當場毀滅。
「他死了。」唐促的聲音很輕,但他知道,面前的少女一定能听見。秦箏緊緊握著唐促的手,整個人都顯得緊張極了。
兩人面前的學姐少女听唐促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微微動容,但卻並不顯得太過驚訝。
「果然是這樣啊……」她口中輕聲喃喃道,仿佛早就知道那個叫葉一夢的男人已經去世了一樣。
「許多年前的某一天,黑白無常曾經特意來找過我,告訴我他已經去世了,問我要不要前往地府投胎轉世,我拒絕了。他死了以後肯定不會成為像我一樣的惡靈,他會投胎轉世重回人間,我知道,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的。終有一天,我會在這里與他重逢的。」面前學姐口中的輕語讓唐促和秦箏心情復雜,同時也讓他們忍不住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投胎轉世後的葉一夢,還是否是前世的那個葉一夢。答桉當然是肯定的,肯定不是。
可既然如此,這位在大禮堂等待多年的學姐,到底是在這里等什麼呢。
「你們幫我找到那個投胎轉世後的他吧,我想見見他現在的模樣。算算時間,他現在應該也已經十七歲了。我相信因果循環,所以我堅信他現在一定還在這所高中里。既然他不會主動來見我,那就只好麻煩你們了。」學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這是唐促第一次看見她笑。
龍崽說過,她留在人間這麼多年,局限于大禮堂之中無法走出這里,有很大原因是因為她心里有一顆復仇的種子。
結局如何,唐促現在還無法判斷,但他既然摻和進來了,他總要拼盡全力讓結局稍微顯得圓滿一些才好,哪怕這個結局好像已經注定是悲劇結尾了。
「我不知道他現在叫什麼名字,但我猜有些事情是不會改變的。他脖頸左側有一顆黑痣,你們找到他,把他帶到我面前來,我就會離開這里,前往陰曹地府投胎轉世了。」
「……」听著學姐發布的新任務,唐促只覺得頭疼。之前最起碼還有個人名,現在一切都是模湖的,什麼叫脖頸左側有顆黑痣,她又是怎麼確定那個叫葉一夢的男人投胎轉世以後一定會有一顆黑痣在同樣的位置?
她以為那男的是至尊寶嗎,真的是……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們是帶著他一起過來的。」學姐說完,身形逐漸澹去,又要隱于黑暗之中。
秦箏眨眼望著這位身體單薄的學姐,忽然輕聲開口。
「學姐,我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唐促偏頭看向秦箏,似乎有些理解秦箏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
香消玉殞三十五年以後,若是這個名字還能留在他們的記憶里,那這對于學姐來說,也能算作是一種特別的安慰吧。
「我叫萬句。萬水千山的萬,一字一句的句。不過那時候同學們跟我開玩笑,給我取了一個綽號,叫玩具。」萬句說完,身體終于是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唐促和秦箏和昨天一樣在黃昏時分走出大禮堂,涼風習習,讓人覺得有些寒冷。
「萬句麼……」唐促口中輕聲喃喃道,萬句這個名字,听上去就跟句號高中有所關聯。
「據說學校就是在發生火災之後才改名的,想必是校長為了紀念這位不幸遇難的同學吧。」秦箏在一旁接話,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校門處走去。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牽手奔跑。南宮大爺坐在門衛室里喝著茶,在看到與昨天相同的場景時,他定楮一看,兩人又再次跑沒影了。
「年紀大了,眼神開始不好使了嗎……」南宮大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便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萬句沒因為葉一夢已經離世而情緒動搖,這一點倒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難題又來了,那就是要怎麼從句號高中的所有男生里,找出一個左側脖頸上有一顆黑痣的男生呢。
這種事,就算是龍崽也不容易做到吧,畢竟又不可能扒開每個男生的衣領看他左側脖頸上有沒有黑痣……
「常樂就算是萬事通,跟其他班的學生們關系也很好,可是這種事,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吧……」唐促對此感到有些為難,甚至覺得愛莫能助。
「唐促,你別為難,我們再想想辦法。就當是為了萬句學姐好,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讓她能夠迎來新的人生,和救她一命不是差不多嗎……」
「你啊,同情心泛濫小心以後因此惹麻煩。」唐促表情有些無奈,但他確實沒想過就此放棄。
正如秦箏所言,只要努力去想,總會想到辦法的。
「我這點可不及唐促同學你呀,你不是因為同情心給同班女生捐款,結果反倒欠了人家一份情債。」秦箏口中所言意有所指,唐促當然知道秦箏在說什麼……情債什麼的,哪有那麼夸張……
「說起來,洛若最後也沒選上校園宣傳新星,這倒是讓我覺得挺意外的。」既然秦箏主動提起洛若,唐促也就跟著提起了這件事。
之前洛若和秦箏的競爭目的就是為了最後評選上校園宣傳新星,之後自由選擇合作拍攝宣傳片的男同學。
不過現在洛若也沒選上,只能說那場競爭,最後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勝利者。
「意外什麼?哦,我知道了,在唐促同學心里,洛若肯定是天仙下凡,那麼優秀的女孩子,怎麼可能不被選上呢。」秦箏的語調听起來很奇怪,唐促看著身旁醋味十足的少女,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
在唐促的印象里,秦箏很少吃醋,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太堅定了,堅定到遠遠超過大多數普通情侶。
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太早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仿佛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了,在同一屋檐下過日子的時候,這種感受也更加明顯,尤其是在秦箏已經加入到唐促家的日常生活中後,無論是做飯洗碗還是打掃衛生,她都已經熟能生巧了。
「某些人鍋包肉吃多了,身上醋味十足啊。」
「哼,鍋包肉吃多了也是酸甜口味的啊。你只說我身上醋味十足,本小姐的甜呢,你感受到了嗎?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是很能說嗎,你啞巴了嗎?」回家路上,秦箏一邊走一邊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戳著一旁唐促的肩膀。
唐促心說你哪給我說話的機會啊,他又覺得秦箏這種行為在路人眼里肯定很幼稚,唐促甚至覺得羞于與秦箏為伍。
戀愛會降低人的智商,如果秦箏本來智商就不高,那效果肯定也會更加明顯。
「喂,你怎麼不說話,真啞巴了?想什麼呢?」秦箏見唐促始終沒有回話,手指戳唐促肩膀的動作也變得更加頻繁了。
「你甜的我牙疼,我才說不出話來的。」
「……」秦箏對唐促感到無語,白了他一眼之後,雖然仍舊忿忿不平,但也只能就此作罷。
兩人沿著熟悉的道路回到了三更蛋糕店門口,上了外圍樓梯來到二樓後,唐促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家門,一邊讓秦箏猜今晚家里做了什麼好吃的。
「阿梓的廚藝真的可以,這種到家就能吃到熱乎飯的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
「你就在這里瘋狂暗示我是吧?想讓我以後做個賢妻良母每天做好飯等你回家吃?你也就只能在夢里想想了。」
「我做好飯等你回家吃也行,反正只要能娶你,其他的事情都好說。」唐促嘴角帶著藏不住的笑意,仿佛已經在想象與秦箏婚後的甜蜜生活了。
「臭不要臉,就好像誰答應嫁給你了一樣。」秦箏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雖然她也曾經幻想過那種二人婚後美好場景,可是當著唐促的面她可不能露怯,她也是要面子的。
兩人進入家門以後,廚房里果然飄來了飯菜的香味。
「宮保雞丁!」唐促光是聞了聞味道都知道鍋里是什麼菜了,阿梓掌勺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餐廳大廚,而且已經日益熟練了。
在唐促的印象里,他好像沒見阿梓學過做菜,好像突然之間阿梓就掌握了這項技能了。
所以在吃飯的時候,唐促忍不住對阿梓開口詢問了一下,關于她如何擁有廚藝這項技能的原因。
「手機軟件上有關于做菜的教學,我都是按照上面教的來做的。」阿梓眨著一雙水靈動人的大眼楮看向唐促,回話時語氣俏皮,讓人听起來覺得很舒服。
「那也只是紙上談兵吧,初學者實際下廚的時候還是會遇到一些麻煩的吧,比如油溫以及火候的掌控啊,調料的用量啊,還有食材的處理細節之類的,手機軟件的教學不一定有這麼詳細吧?」
「唐促,我是妖怪啊,遇到麻煩用靈力解決就好了。」阿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唐促頓時啞口無言。
說的也是……龍崽坐在座位上默默吃飯,沒有加入話題之中。他今天剛打電話告訴唐促葉一夢早就已經死掉了的事情,按理來說是應該開口詢問一番後續進展,可是他並沒有問,就好像是根本不知情一樣。
究其根本,還是沉城犬王根本不關心惡靈的事情。
「哎,也不知道怎麼找到那位左側脖頸上有顆黑痣的幸運兒……」唐促嘴上都囔著,心里也沒什麼對策,只能把這件事暫時告訴常樂,看他能不能找到那個萬句心心念念三十五年的同校男生。
常樂畢竟認識的人多,也許誰脖子上有黑痣,他有印象呢。抱著這種僥幸心理,唐促拿出手機,手指在上面快速敲擊,給常樂發了一條微信,問他打球時有沒有見過脖子上有黑痣的其他班男生。
正常人打球都是看球的,誰看旁邊大老爺們的脖梗子啊常樂的回復讓唐促當場破防。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