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促的大腦一片空白,別說他自己一時間大腦短路,就連站在旁邊不遠處眯著眼一臉笑呵呵的林孤舟都在這一刻愣住了。
唐促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是知道這樣做秦箏會感到開心。
如果沒有什麼負面影響的話,那能夠讓秦箏開心的事情,唐促是非常願意去做的。
唐促的話讓班級里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之後便是一片嘩然。
「我的天,虧你能想到啊唐促!」
「這麼有意思的嗎?這不得演出當天觀眾直接擠爆大禮堂?」
「我出攢的三千塊錢做活動經費,能不能讓我演爺爺……不,讓我演人類哥哥啊!」
班級里接二連三爆發出驚人言論,學生們如同一鍋粥一樣亂作一團,每個人都很驚訝,但同時也期待著這場舞台劇演出的到來。
唐促站在講台上,沉默地望著台下的眾人。
從最開始,葫蘆娃七姐妹的舞台劇就很扯犢子,但現在為止,唐促仍然這麼認為。
這只是他的無心之言,沒想到被落實了下來。
落實就落實了,他去找校長談話想辦法讓大禮堂重建好讓他們擁有一個演出場地,他也幫忙寫好了劇本,卻在走上講台之前被秦箏掉包了。
在上台以後,哪怕他寫好的劇本被秦箏掉包了,出于對那栗發少女的喜歡,唐促將那離譜的故事情節概括出的一句話念了出來。
社死的這一刻,唐促已經準備好迎接大家的嘲笑聲了。
教室里喧鬧起來的氣氛讓唐促陷入了迷茫之中,在過往的人生里,他對任何事都稱得上是了如指掌。
唯獨對人們的情緒,他把握不明。
這就是句號高中麼……
能在這里上學,真是太好了。
「唐促,把具體故事情節跟大家講講啊,細說,我愛听!」
起哄聲自班級的學生中傳出來,唐促嘴角帶著柔和笑容,翻開手中的本子,將那些秦箏幻想中的情節娓娓道來。
只要大家能夠喜歡這個故事的劇本,能夠齊心協力元氣滿滿的讓這場舞台劇順利演出,那劇本是什麼樣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原本葫蘆娃故事里的爺爺被我換成了年輕男人,在他悉心培育葫蘆的過程中,葫蘆七姐妹在朝夕相處中被他的品德修養所吸引,所以暗生情愫……」
唐促念著本子第二頁的故事梗概,明明听上去非常離譜,可他卻不覺得社死了。
現在想想,這故事倒是比自己寫的要有趣太多了……
夕陽如火,染紅了天際。
回家的路上,唐促一句話都不說,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跟秦箏鬧別扭。
秦箏以為唐促在跟她鬧別扭,在這件事上她自知理虧,所以她也只能盡量擺出笑臉,努力撒嬌讓唐促消消氣。
「哎呀,這樣不是很有趣麼,總比你那種和葫蘆娃動畫片沒什麼區別的劇本要好得多吧?我偷偷看過你寫的劇本了,雖然循規蹈矩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可是有創新總歸是值得肯定的嘛。」
秦箏幾步走到唐促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蹦蹦跳跳的時候那一頭栗色長發也顯得靈動了起來,發尾不停搖擺著,恍若無形的精靈在翩翩起舞。
「我寫劇本的時間就這樣被白白浪費了啊……」
唐促口中感嘆著,他面色平靜,讓人根本看不出喜怒哀樂來。
「我會補償你的。」
秦箏的語氣斬釘截鐵異常決絕,那張俏美臉龐上充斥著認真情緒,一時間倒是把唐促整不會了。
「你怎麼補償我?」
「用以後十倍百倍千倍的時間,留在你身邊。」
「……」
唐促偏頭看向一旁,高冷姿態繃不住了。
街邊,栗發少女肆無忌憚撲進他的懷中,讓他心緒凌亂。
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劇本倒是沒白寫。
唐促對于葫蘆七姐妹的故事沒什麼興趣,但他願意跟秦箏共同譜寫愛的詩篇。
意,肉麻死了。
晚餐時間,唐促家的餐桌上菜色琳瑯滿目,眾人一起用餐的時候,唐促就跟龍崽和阿梓提起了秦箏的所作所為。
盡管他並未因此非常生氣,可是怎麼說也是受了委屈,總是要哭訴一番的。
而這哭訴對象的最佳人選,自然就是龍崽和阿梓了。
龍崽倒是沒什麼表示,他對此恍若未聞,只是吃著紅燒排骨,看上去幸福極了。
「真有趣呢,要是按照秦箏那種劇本發展的話,原本的葫蘆娃七兄弟救爺爺的劇情,就變成了葫蘆娃七姐妹去救心心念念的愛人了呀……」
阿梓一雙大眼楮仿佛都閃爍著光彩,龜族少女對于愛情的憧憬向往,絲毫不亞于人間的青春期女孩。
而且這種憧憬向往並不會因為自身已經擁有幸福的戀情而終止,美好的戀愛總是會讓人為之臉紅心跳不自覺揚起嘴角的。
「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寫的,唐促你研究一下。」
秦箏盛了碗湯遞給唐促,討好之意已經昭然若揭。
唐促看著澄澈透明的熱湯,那孟婆教給秦箏的茶湯,早已成為他家餐桌上的固定一員了。
「怎麼就我研究一下,劇本你不是都寫好了嗎?」
「嘿嘿,只寫了個故事梗概和一丟丟開頭而已,你難道沒發現嗎?」
「我隨便翻了一下啊,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啊。」
「那是我怕你生疑,粘貼上去的課程筆記。」
「……」
好家伙,唐促直呼好家伙。
合著秦箏讓他當眾社死還不算,還得讓他按照她的心意把這個劇本重新寫一遍?
「張無忌他媽說得對啊,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唐促一臉冷漠,秦箏只是眨眨眼抿嘴笑著,她知道唐促會把這場舞台劇的劇本寫得很完美的。
唐促也不能怪誰,只能怪自己太粗心沒有做檢查,班會上被學生們起哄的時候也只是草草敷衍,並沒有細看手中本子里的內容,這才讓秦箏有機可乘。
太狡猾了!
秦箏倒是乖巧,知道自己不佔理,吃完飯以後自告奮勇收拾了餐桌,還把碗快全刷了。
唐促為此感到頭疼,他原本以為事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沒想到還有下限可言。
「看吧,我已經收到十六個人單獨發給我的微信消息了,讓我幫忙在里面安排個角色。怎麼,我的微信頭像和林孤舟很像嗎,他們能不能不要忽略了我們班那位黑惡勢力代表者啊。」
「你這麼說,以林孤舟的性子,就算他听到估計也不會生氣的,反而還會鼓勵你讓你加油寫劇本,那樣生氣的人反倒還是你。」
秦箏將洗干淨的碗放回碗架,她開口時語氣輕柔,听上去極有耐心。
「你說的也對,可是我要怎麼寫你想象中的葫蘆娃愛情劇本啊……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水龍頭一直在流水,秦箏將手中的最後一個盤子沖洗干淨,之後關掉水龍頭偏頭看向唐促。
「你一定能做到的,因為你胸懷大愛。」
「這是什麼虛無縹緲的理由啊……」
「唐叔叔以前不是寫過戀愛嗎,或許你可以跟他討論一下心得。」
「那不一樣的,我爸他寫的是跟我媽之間的愛情故事,真實發生過的那種。我又沒接觸過葫蘆娃,這完全是兩碼事啊……再說了,七個葫蘆娃都喜歡人類男主角嗎?最後結局怎麼寫,一家八口團團圓圓還是葫蘆娃七姐妹身軀化為葫蘆山重新鎮壓了妖怪?哎,太難了……」
唐促感覺現在這寫劇本的任務就像是個燙手的山芋,早知道他就不接下來了,就當是自己提出個建議,讓班級里的其他能人異士來寫就好了。
現在倒好,自從他今天在班會上念出了秦箏本子上的內容以後,群眾對他的期待值反而提高了,現在就算換人寫劇本都不行了。
真是造孽啊……
秦箏忙完了廚房里的工作,來到餐桌旁拿起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出好多條微信新消息。
「唐促,也有幾個同學私聊我說讓我幫忙找你要個角色,希望你努力完成任務,不辜負廣大人民群眾對你的殷切盼望。」
秦箏一臉無辜,唐促心如死灰。
這叫什麼事啊……
「……」
夜深人靜,唐促坐在書桌前,找了個新的本子,算是重新開始。
就當之前寫劇本的過程是在積累經驗吧,這次要開始認真起來了。
愛情故事麼……
把七個葫蘆娃養大,之後讓她們來救自己,倒是有些養成系的味道。
可是原本葫蘆娃救爺爺的故事,本質上也是一個除魔衛道的過程,這也是葫蘆娃的一種使命。
強行把愛情因素加進去,就和把唐僧變成女的,中途和孫悟空談起戀愛沒什麼區別。
怎麼說呢……
感覺注定會有一種違和感,如果按照原定劇情走向來看的話。
唐促自然是不想保留這種違和感,所以在冷靜下來認真思考一番過後,他準備跳出葫蘆娃的框架,想辦法在原有基礎上創造一個全新的故事。
反正都已經夠離譜了,再離譜一點也無所謂了……
首先就是戀愛元素的確定。
葫蘆娃七姐妹都對辛勤培育她們的男人抱有感激之情,但不一定每個葫蘆少女都喜歡他吧,就算去救他,也不一定是因為男女之情。
但是如果這麼寫的話,那些對男主不抱有男女之情的葫蘆少女,就沒什麼看頭了……
還有就是蛇精……
蛇精是葫蘆娃里重要的反派角色,作用肯定是不能忽略掉的,總不能把反派去掉,寫一個葫蘆娃七姐妹和男人快樂生活的愛情故事吧,那還不如演青青草原上的團結友愛互相幫助呢……
蛇精得保留。
那爺爺都變成普通男人了,還能迷倒七個葫蘆姐妹,那簡直就是人間好男人的結合體,蛇精能不心動嗎?
答桉是肯定的,肯定能心動。
那故事走向就變了,葫蘆娃七姐妹和蛇精爭搶人間絕世好男人的戲碼就上演了。
這是什麼後宮倫理劇啊……
還有啊,那蛇精旁邊可是還有一個蠍子精呢,要是蛇精喜歡上了男人,那蠍子精是一個什麼存在?
蠍子精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里……
那蠍子精這麼慘,干脆讓千辭來演好了。
不對,千辭是隔壁班的……
哎,可惜了。
唐促腦海里如同一團漿湖,他有思路,但是寫不出來,因為太過離譜了。
粗俗淺顯的愛寫出來也是貽笑大方,還不如不寫呢……
唐促胡思亂想半天,結果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難搞,真的難搞。
唐促這麼想著的時候,秦箏的微信語音通話就打過來了。
唐促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五十了,時間並不算早,想想這家伙估計也是閑著沒事,想看自己笑話。
原本唐促不想接,但是不接不行,所以還是不情願點擊了接通按鈕。
「唐促同學,你怎麼接這麼慢啊,是旁邊有女人把你手臂壓麻了麼?」
秦箏的聲音悠悠自電話那頭傳來,唐促有些無奈,他現在可沒什麼心情跟秦箏開玩笑。
「怎麼樣,劇本有眉目了嗎,大家可是都以為你已經寫好了,這個周末就準備開始排練了。」
「我知道啊,還不是都怪你,我還得從頭再來,任務難度還增加了,現在簡直就是地獄模式。」
「加油哦,我看好……嘶……」
電話那頭,秦箏的聲音忽然停頓,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的樣子。
唐促敏感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了,你干什麼呢,這大晚上的,受傷了?」
唐促跟秦箏認識這麼久,對于秦箏也稍微有些了解,之前秦箏在廚房不小心用刀劃破手指時,下意識就是這種反應。
「沒,沒事,不小心踫到桌角了。」
「小心一點啊……」
唐促嘴上雖然看似責怪,心里倒是對秦箏有些擔憂。
秦箏畢竟一個人在那麼大的房子里生活著,雖然也只是晚上回去睡覺,平日里大部分時間都在唐促家,那還是讓唐促覺得有些不放心。
要不是師出無名,唐促真是巴不得秦箏直接住在自己家,反正他家的客房基本已經成為秦箏的專屬房間了。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要是我在你家住的話,就不會踫到桌角了?」
秦箏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音色中帶著幾分笑意。
被秦箏一句話戳破心中所想,唐促一時間陷入窘迫,說起話來也變得吞吞吐吐。
「沒有啊……我……我家的桌角很鋒利的,像是刀子一樣,你可千萬別來我家住……」
唐促這種小學生一樣的說話方式引得秦箏笑了起來,唐促反應過來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但又沒機會更改,只得悻悻然閉嘴。
「好了,我不打擾你搞劇本創作了,晚安唐促。」
「嗯,晚安秦箏。」
秦箏在那邊掛斷電話以後,唐促看著手機發呆。
他一直都是用秦箏的名字來稱呼她的,下次換個親昵些的稱呼好了。
人總要勇敢邁出第一步的,哪怕有可能會陷入困窘之中。
明月高懸,月光清冷。
秦箏家中,栗發少女正坐在書桌前,抿嘴看著剛剛被棒針戳到的指月復發呆。
好在棒針比較粗,所以沒有扎出血,但也有些痛,畢竟十指連心。
在桌上台燈所散發出的暖黃色光芒的籠罩下,秦箏手上拿著針線,按照電腦上的教學努力編織著。
天氣漸漸冷了,看在他那麼努力寫劇本的份上,等舞台劇成功演出以後,就把這件禮物送給他吧。
「我可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啊,我的小少爺。」
秦箏嘴角帶著輕笑,口中輕聲喃喃道。
一針一線,情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