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坤不知道帝辛此時提起他的名字是做什麼。瞥向四周,卻見比干、武成王此刻皆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
微子、箕子也不說話,尤渾也不多說一句,倒顯得有些冷場。
眼看氣氛漸冷,還是費仲出列,「大王,喬坤此子包藏禍心,故意誘導大王定下賭約,罪不可赦。」
賭約?喬坤很快反應過來,難道是當初建造鹿台一事嗎?
當初他和帝辛定下賭約,他來建造鹿台,紂王則連著給他八十一天銅錢。
現在看來帝辛已經發現給不起那麼多了。
不此時伯邑考應該不知道喬坤是誰,喬坤便裝作沒听到,只將注意力放在食物上。
烤乳豬還挺香,不吃可惜了。
正听著,听到帝辛問他道︰「伯邑考,你可知道喬坤其人嗎?」
喬坤不知帝辛何意,當下站起身來,只說不知。
帝辛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來,到了摘星樓欄桿處,指著一處,「此處房屋,便是為了此人所建。」
喬坤此時所在的位置便在下首,正好能看見帝辛所指的方向,卻是一處巨大的房屋。來時他也見了,卻不知這房屋和他還有什麼關系。
帝辛也沒有讓他猜,直接給出答案,「此處房屋本是存放銅錢之所,今日一文,明日兩文,第三日四文,第四日八文,到八十一日,該有多少文?」
喬坤含糊說道︰「微臣不知,不過想來應該不會太多吧?」
帝辛笑道︰「用不到八十一日,不過三十幾日朝歌城所有的銅錢都不夠。此人有趣,若能找到,寡人一定給他封個大官做做。若他能遂了寡人的志向,其實便把天下都讓給他,也無不可。」
「大王不可!」「大王慎言!」眾臣都勸誡道。
人王一言九鼎,不可隨意許諾。
喬坤也是如此勸誡,心中忍不住好奇,若把天下都給人,帝辛自己卻要去哪里?他的志向是什麼,做天帝嗎?
不多時眾人歸座,宴席重開,期間妲己多次手捧金杯,勸帝辛進酒。帝辛只顧歡余,不覺一時酩酊。
喬坤酒量本來不行,但他修成真仙法體,身體自然維持最佳狀態,而且這個時候酒精度數太低,莫說數杯,便是飲數缸也不會醉。
帝辛醉了,此處便是妲己做主,她打發諸位大臣回去,又與左右侍御宮人,扶帝辛安寢。
唯獨沒有說伯邑考該如何安排。
喬坤也不好亂動,只得在摘星樓上等待。
此時夜已經漸深,摘星樓上有掌燈,四周卻是黑漆漆的。
他五感驚人,卻能看個大概,下方酒池肉林以及蠆盆正如同噬人的巨獸,讓他本能厭惡。
他尋思,若伯邑考青春年少,妲己是圖謀伯邑考的美色,自己為了活命便是犧牲一下色相無妨。
自己這身童保留了二十五年,珍貴非常,但是若能保全性命,委屈求全,做些犧牲,也就認了。
畢竟妲己那麼美,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臉若桃花,風流國色。
雖然神魂是一只狐狸精,但肉身卻是人族,不妨礙的。
可現如今伯邑考垂垂老矣,四十九歲,妲己到底圖個啥呢?
若搞不清楚這一點,如何能夠破局?到時候一心想著犧牲色相,結果枉送了性命。
不多時妲己隨宮人回來,她換了身衣物,略微打扮了一些,比之前更加嫵媚,對喬坤盈盈施禮,「讓先生久等了。」
喬坤連說不敢。
兩人方才坐定,卻听妲己嘆氣道︰「飛鳥返故鄉,狐死必首丘,先生果然大才。」
這話說的喬坤一愣,這有什麼大才的,不過只是很普通一句而已。隨即他想到妲己本體也是一只狐狸,估計是‘狐死必首丘’這一句刺激到她了。
他當下回道︰「不過是思念故鄉而已,便是罪臣,雖然願代父被囚,心下也是想回故鄉的。」
妲己奇道︰「我觀先生不過四十,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年歲,如何便想故鄉?莫非是故鄉中有佳人等候不成?」
喬坤點頭道︰「娘娘所言不差,若四十歲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只是罪臣今年已經四十有九了,家中尚有糟糠之妻,還有一子,喚作姬逸,已然十九歲了。」
這些都是綺琴若有若無曾與他說過的,喬坤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四十九歲還沒有結婚生子才真是奇怪。
「糟糠之妻?」妲己重復了一遍,顯然是不太能理解這個詞語。
見妲己這般,喬坤才想著這詞可能還未發明,便又解釋︰「這是臣從他人那听到的,大意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糟糠之妻不下堂。」妲己重復一句,又贊嘆一聲,「先生倒是長情的。」
喬坤只是默認,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又不是真的伯邑考,說多了反而壞事。
這麼想著,卻听妲己道︰「伯邑考先生,你可傳琴了。」
喬坤一愣,這妲己現在居然還惦記著傳琴,莫非她真的只是想學個琴?
這當然是好事,喬坤當下道︰「琴自然可傳,但娘娘須知琴藝習得卻非一朝一夕。微臣傳完琴,娘娘也需得苦練,不然手心不相應,難有繞梁之音。」
「繞梁之音又是什麼?」
這個時候說話真是費勁,說兩句話就要解釋一下。喬坤想了想道︰「傳說琴到高處,琴音便會繞梁三日方才離去,故稱繞梁之音。」
「哦?」妲己不禁莞爾,「如此說法倒也有趣,只是我卻不曾听聞。」
你不曾听聞的也太多了。只是這話喬坤卻只敢在心里說,卻不敢說出來。
不止如此,他也不再接話,免得又說出什麼,徒惹麻煩。只是將六律、五音、八法、六忌、七不彈等諸般事項種種與妲己說了。
然後才為妲己示範起來。將琴撥動,其音悠揚,妙不可言。
他學琴不過數載,但身有囚牛之骨,鹿蜀之骨,歸山之骨的音樂天賦相助,為人善于總結,琴藝已然不差,教妲己綽綽有余。
待他示範完畢後,妲己也彈了一二下,卻不成曲調。
妲己不禁皺眉,「我居于上,你在于下,所隔疏遠,按弦多有錯亂,甚是不便,可在我身旁落座。」
這哪里行?喬坤心下一驚,這不是又要回到原著的老路上嗎?
面對妲己這請求,喬坤心中驚懼,連說「不敢」,又道︰「娘娘乃萬乘之尊,人間國母,姬考怎敢侍坐?」
妲己卻不在意,「此言差矣!若論臣子,果然坐不得;若論傳琴,乃是師徒之道,坐亦何妨?」言罷便著宮人于她身旁落座,另置一琴。
喬坤心知推月兌不得,反抗必惹妲己不快,而且這麼多宮人看護,自己規矩些應該無妨。當下只得應了,起身坐于妲己身旁。
他心中微動,莫非讓更多宮人看護,這才是微子啟的目的?微子啟提出要閹了他竟是為了保護他不成?
喬坤心下平靜,斬去雜念,又示範了一遍。
妲己在旁靜靜听著,秋波流轉,顧盼生輝,「還要先生你試試我的深淺。」